西葡聯邦士兵們再次轉移的地點,不用思考,
正是行進樂隊直面奴隸海的地方。
與士兵們不同,樂官們並沒有激活魔紋,作為“被轉移”的一方,他們並不需要做些什麽,
只需要在保持手上樂器演奏的同時,等待就可以了。
在整個樂隊的最前方,年紀交大的指揮手,將手上的指揮杖舞地呼呼作響。
閉上年斑點點的眼皮,無視了那迫在眉睫的威脅。
張牙舞爪的奴隸們,最先的目標就是他。
不能說它們的威懾沒有成效,單就從視角和嗅覺方面來看,依舊很滲人。
但是卻依然沒能讓這個指揮官停下自己的使命,
只能說,這些對他而言還遠遠不夠,已經半截黃土埋下去的年紀,
生死什麽都不看淡,是不會出現在這個位置的。
當呼吸日漸衰弱,走上兩步就要氣喘籲籲時;
當每日喚醒自己的不是生物鍾或者鬧鈴,是自己肺腑的疼痛時;
當連重新讓魔力在自己體內運作都成為一件難事,讓魔紋重新激活都變得異常苛刻起來時。
他是否會被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沮喪,感到無力乏味,感到憤怒……
就在這種時候,有人遞給他一張申請書。
上面條條文文很多,很繁瑣,但他沒有時間仔細查閱了,因為他已經老了。
剩下的時間他自己都感受的到了。
最後不起眼的一撇,
讓他看見了吸引一個不甘老去不甘死亡的字符。
【為了國家,為了自己】。
這是唯一蠱動他的地方,到了他這個年紀,他還能剩下什麽呢?
退休金已經領的差不多了,想要消費這一筆不小的額數也消費不動了——作為國家行進管樂隊的領隊,他能領到的退休金絕對不會是一筆小數。
支持欲望的荷爾蒙,身體已經分泌不出來多少了。
唯一能支撐他繼續顫顫巍巍活下去的恐怕只有腦內最後的多巴胺了。
他想要一場誰都能記住的葬禮。
在莊肅的葬禮上,每一個賓者都可以在沉默中遞上一朵白花,輕輕的扣在棺木的叩殼之上。
周圍的畫面像是一幅場景昏暗的老電影,天色暗暗的,
希望還能下著雨,雨點不要多,讓每一個人支起傘就夠了,
畫面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獨有的身份,
他們可以是自己從未相識的陌生人,
也可以是陪伴他老去的晚輩,
唯獨不能有年紀比自己大的,因為這場葬禮本身就是一場悲傷的事情,
他並不希望,自己因為憋不住笑意從墳坑裡支起身來對這群老家夥們打招呼,說著彼此才懂的陰損話,後再互相流著淚擁抱。
這樣的葬禮太過美好了,還是悲傷一些比較好,
悲傷才是這場葬禮的主旋調。
擔任司儀的中年牧師,緩緩地講出他的一生,但一定要在最後的章伏裡強調一點。
——一生要強的指揮手先生,在他一生的最後時光裡保衛過我們的國家,
抵禦過其他惡鄰敵邦針對我們國家的包圍網,
在格拉納達城外,作為火槍手軍團的行進樂隊指揮手,指揮過整個軍隊的令行禁止。
為我們國家,為我們民族的偉大做出過傑出貢獻,
在後續的授勳儀式上被偉大的伊莎貝拉陛下授封過【國家英雄勳章】。
那一日,
天上的主、地上的人、地下的靈都記住了他。 國家與民族也將永遠記住他。
因為英雄本身存在不朽,英靈意志永遠封存。
阿門。
……
‘這樣的人生可真不賴啊。’
他閉上眼睛,感受陌生但是熟悉的魔力將他帶走,
這是風一樣的觸距感,水一樣的濕潤感,霧一樣的神秘感。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時,已經沒有了那些綠皮奴隸的猙獰面孔,手上的指揮棒依舊在他手上,整個長棒已經被他揮的滾燙了。
整個指揮棒上光潔的地方都是他夾著汗漬的掌印。
他在時隔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後,再一次的的感受到了熱汗滾湧的感覺,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
他好像回到了從前,那個無所不能的年紀。
在那個年紀沒有淚水,沒有遺憾,沒有一個疲弱不堪的老頭子,
‘這樣的感覺真好。’
沒有絲毫停頓,他繼續讓這根指揮棒發出耀眼的音響。
和過往的光一樣動聽。
整個樂隊在他的指揮下才能被富裕靈魂,
被抽調了思考能力的士兵因為有了這個人,才能做出該有的戰鬥行為,
這是賦予火槍手的發條,
是西葡聯邦扭動未來的微小旋鈕,卻可以影響整個國家的未來。
就在今晚,一切的不凡都被賦予了超凡的意義。
一切的意義被加上了黃金的價值。
昂貴且柔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