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著狼小六嘶啞的聲音,無限戒備的聲音,幽無際的心就痛到了極點。
他不要這樣的聲音。
他所熟悉的狼小六的聲音是溫婉柔和的聲音,一聲聲喚著“幽,幽——”“小七,小七——”的輕柔的聲音。
深情款款的聲音。
但此時此刻,狼小六是拒絕他的,是將他當做了陌生人,當做了想佔她便宜想吃她豆腐的登徒子的!
幽無際深深知道狼小六的脾氣,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冒進了。
於是,默了默,幽無際低聲言道:“我來找些東西。”
狼小六渾身上下的冷凜和戒備不減分毫,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反問道:“找什麽?”
幽無際很想說“我就是來找你的呀,小六兒!”。
但是看著狼小六渾身豎起來的尖刺和絕對的生人勿近的冷凜氣勢,他還是默默揮了一下寬大的袍袖。
兩個人中間的地面上就出現了一些殘破的兵器碎片。
黑黑白白兩種顏色摻雜在一起。
狼小六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些碎片正是她最熟悉不過了的銷魂釘的碎片,還有上神白光劍的碎片!
狼小六心底裡已經斷定噩夢成真這個無可辯駁的事實了。
但是,下意識地,按照以往的習慣,她的痛苦就變成了異常尖利的獠牙,只是隱忍著,像微微顯露了冰山一角的樣貌一般。
這是一種更加凌厲的攻擊預兆。
稍不留神,她就可能撲過來,將你活活撕成碎渣渣的惡狼架勢。
她更加冷凜地質問道:
“這些東西,怎麽在你這兒?他們的主人呢?”
幽無際默默看著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能夠深深了解她此刻的心緒,也深深疼惜著她。
只是面對如此這般獠牙畢露的狼小六,他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無論說輕還是說重,都覺得會觸碰到她早已經極度緊繃著的那根心弦,會嚴重地傷害到她。
這是他絕對不願意的。
狼小六見幽無際只是看著她歎氣,沉默不語,就又質問一句:“他們人呢!說呀,又不是啞巴!”
她一向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
幽無際深深明白這一點,也明白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肯死心承認罷了。
又怕她再次昏厥,於是往前一步,沒想到狼小六卻異常戒備地後退了一步,寒星四射的眼眸緊緊地盯住了他。
明顯就是怕他攻擊她的樣貌。
小六兒,你果然把我忘得乾乾淨淨的了!
幽無際的心底裡湧上來一股徹骨悲涼的意味,慢慢侵襲了他的全身。
但是,狼小六忘記了一切,他卻記得啊!
而且是清清楚楚,異常分明地記得一切。
無論是她一聲聲喚他“幽”的那些場景,還是一一聲聲喚他“小七”的那些場景,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十數萬年的孤獨淒涼,以往並不覺得有什麽,但是一旦經歷了情感的溫暖之後,就再也不想回到那種最初原始的狀態中去了。
而且,這一切——她不記得他的這一切的根源,不都在他的身上嗎?
是他,賭氣一般給她服下了忘憂草,讓她忘掉了一切。
也是他,想要追隨她,卻不服輸般選擇了寵物的方式,想要一次證明他先前拿她當寵物般對待也是一樣的愛。
只是這件事,如今想來,何嘗不是另一種方式的賭氣呢。
但無論如何,都應該想辦法讓狼小六清醒過來,生活在現實之中。
幽無際一旦深切明白了這些,就只剩下深深的歎氣了。
他就這樣做了——不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心底裡的動作,
而是憂色深重明顯的外在動作。幽無際就這樣歎了一口氣,站在原地,輕聲言道:
“小六兒,那場大爆炸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就發生在你的眼前,就發生在你的身上。
為了幫助你渡過這場劫難,也為了幫助你飛升,暗夜無涯和鯤老頭付出了他們全部的修為,一絲不剩。
但是他們的修為屬於至深至暗的暗黑系,因為擔心你墮入暗黑系,上神白光劍也以自毀的方式將全部修為送進混元儀。
混元儀再以自身萬萬年的全部調和功能為基質,調節中和了雙方的靈力修為。
有了他們的付出,才成就了現在的你啊。”
但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這其中,何嘗沒有他自己輸送給狼小六的靈力修為呢。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弄得一身內傷在身呢。
狼小六安安靜靜地站著。
處於被五雷轟頂了一般,呆癡死樣的狀態。
她的大腦裡是一片死機般的僵硬和空白,她只是機械地被動地接受著來自幽無際的信息流。
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她只是不能接受這些。
他們全都死了, 灰飛煙滅,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們了。
而她卻還好端端活著。
用他們的付出和犧牲,換來了她的生存,還有——上神的級別!
但她寧願不要這些,她隻想要他們活著,活蹦亂跳地活著,哪怕是罵她,呵斥她,都可以!
幽無際見她這樣,很想要將她摟在懷裡,撫摸她,安慰她。
但他更知道,此時此刻,以狼小六對他的戒備狀態,絕無可能!
他只能繼續說下去:
“你別難過,我會用銷魂釘和白光劍的殘片給你重新打造一把兵器。
融他們所長,現他們神威,長長久久地護在你的身邊。”
但是狼小六似乎已經聽不見他這些話了。
她目光呆癡,腳步緩慢地轉身離開了廢墟。
“小六兒!”
她似乎是得了失心瘋了。
幽無際看著狼小六這種見所未見的癡傻樣子,嚇壞了,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狼小六卻毫無反應。
“小六兒,你說說話,別嚇我!”幽無際擔心萬分,一邊輕聲言語,一邊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狼小六的肩膀。
沒想到狼小六又一次生存本能反應,揮手就是一擊鐵拳打了過來,原本呆癡遲緩的眼眸裡也突然有了光芒。
只是寒星閃閃,冰寒無比,也凌厲無比。
幽無際迅疾閃開,一邊暗自松一口氣,感覺安心不少。
看來這招還有用!
無論何時,無論何種狀態,狼小六的求生本能還是會起作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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