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逸飛飛的靈識飄然而出。微笑著道:

“狼小六，我絕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因果。

當初我也只是動了惻隱之心才收留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具有這翻天覆地的本事。

當初我還斤斤計較於能不能被放在供桌最上方的位置。

如今想來，真的是井底之蛙不知道世間還有大江大河，更不知道世間還有望洋向若而興歎的故事啊！”

狼小六就笑著道:“你若想讓自己的靈牌位放在那最上面有何難，我現在就替你拿上去！”

“別別別，千萬不要！”母逸飛飛趕緊將手擺成了風中楊柳。

“怎麽了，幹嘛這般慌張?”狼小六詫異。

母逸飛飛笑著歎了一口氣，道:

“只是想起來說說罷了。都已經成了一縷靈識了，還去想這些世間虛名，那我豈不是要執念成魔，用不得安寧了！”

狼小六就呵呵地笑。

母逸飛飛又言道:“現在想來，和以前所有的事情一樣，先賢們應該是早有預斷的。

我活了一百來歲，靈力修為修到了魔尊上上，卻一直晉不了魔聖的級別，雖然心有遺憾，卻一直以為是平生所見之人中修習最高等級了。

沒想到，如今神智清明之下，跟你一比較，發現自己同樣是井底之蛙，淺陋粗鄙啊！”

狼小六就笑著道:“行啦，知足吧。身前功成名就，身後位列先賢神殿，也算是一輩子沒白活嘛！”

說完了，衝著第二張供桌之上自己的靈牌位揮了一道靈力過去，將朱紅色的大字塗抹成了漆黑色。

然後轉身離開。

只是，在她離開之後，幽無際靜悄悄地出現在了神殿之中。

看了看那靈牌位上面黑漆漆的大字，微皺了皺眉頭，嘟囔道:“不好看，不吉利！”

隨即也將手一揮，一道靈力風過去，重新將顏色改回了朱紅色。

臉上現了微微的喜色，隨即轉眸，冷肅無比地睨了一眼第一張供桌上面。

一眾靈牌位，只是像完全沒生命的木頭一般，一動也不敢動，更別說冒出個靈識絲絲來。

他們全都無比清楚，這位暗黑系的大神出現，他們最好找個地縫躲進去，別出來招人顯眼。

一個不小心，那就是個永墮黑暗，永世不返的下場啊！

何況，剛才那一眼，就是最明顯的警告。

誰敢多嘴多舌告訴了狼小六這件事，那就是想要自作死不可活的最直接最簡單的路徑。

狼小六不知道有人在悄悄地跟著她。

她離開了書院的先賢神殿，一個隔空傳送術來到了精絕古城。

這是她這一次醒來之後心心念念著的地方。

只要這裡一切完好，一切照舊，那麽是不是就可以證明她先前那個噩夢就只是一個噩夢呢！

是不是就可以證明黑烏鴉他們並沒有像噩夢中那樣灰飛煙滅，而只是暫時離開了，開她的玩笑躲起來了。

是不是就可以證明他們幾個，都至少還好端端活在這個世間。

只是在她所不知道的某一個地方罷了。

所以，精絕古城是狼小六的希望所在，是她破除噩夢，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希望所在。

因為那個噩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不得不得相信它並非噩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孤苦伶仃，到擁有家人，在重新回到孤苦伶仃的狀態，這是世間最大的痛苦了。

狼小六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

可是眼前一切都不能不讓她相信，事件的真實性。

噩夢並非噩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因為眼前，傳聞中人丁興旺的暗黑王國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眼前，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碎磚廢瓦的荒涼廢墟了。

精絕古城不複存在了。

噩夢是真的。

那場大爆炸是真的。

黑烏鴉、鯤老頭他們的灰飛煙滅，再也不會回來，也是真的！

站在精絕古城的廢墟上，狼小六眼巴巴張望著，搜尋著，希望可以看到黑烏鴉和鯤老頭那一黑一灰的熟悉的煙霧身影。

全力豎起了耳朵凝神諦聽著，希望可以聽到他們哪怕是最最微弱的一絲絲聲音。

哪怕是黑烏鴉那獨有的嘶啞僵硬的呵斥聲，說教聲也好啊。

可是沒有。

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別說人聲，連個鬼哭都沒有！

也是，就算這裡有亡靈精魂，看到狼小六，感覺到了死神暗風的氣息，感覺到了做為暗黑之神的那個人的氣息，誰還不逃得遠遠的呢！

難道還有數十個腦袋，平白給人家擰著發泄嗎?

站著， 看著，聽著，無比孤獨和荒涼的感覺就一點一點吞噬了狼小六的身心。

她就一點一點地陷入了崩潰之中。

狼小六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她似乎徹底失聲了，但她在拚命掙扎，拚命地想要發出聲音。

終於，她扯開嗓子，發出了那一聲最最慘烈最最悲傷的撕心裂肺般的長嚎。

只有悠長慘烈的長嚎，月圓之夜裡的孤狼一般的長嚎，卻沒有一滴眼淚。

痛苦到極點，傷心到極點的狼小六眼看著搖搖晃晃就要昏厥倒下了。

“小六兒！”幽無際低低喊了一聲，閃身而至，一把扶住了她。

狼小六的生存本能起了作用，她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瞬間冷凜地怒懟了頭頂上幽無際的臉:“誰！”

怒懟冷凜的眼，看到的卻是一張關切之至的臉，一雙關切之至的眼。

似乎無比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眼。

但那一聲“小六兒”所帶出來的聲音和氣息，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但狼小六一向是獨來獨往慣了的人，一向是內心警戒線重重防設慣了的人。

所以，盡管感覺到了善意和熟悉的氣息，但愣了一下神之後，狼小六還是狠狠地推開了幽無際的懷抱。

像一隻劍拔弩張的刺蝟一般，怒懟了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得踉踉蹌蹌站立不穩的幽無際。

還用冷到瞬間結霜的聲音，嘶啞道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質問了一句:“你，怎麽會在這裡！”

是十二萬分的警戒和防備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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