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大堂,老秦還在忙碌著,刑文彥站在他的身旁,雖然不知道這位老仵作究竟在找什麽,但看著他這麽嫻熟的刀功,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角落裡,閔白馬和孟小春走後,謝東山將自己卷進被子,將將入睡,猛然又一睜眼,卻見一個熟悉的黑影正站在面前。
黑影的頭上,一頂寬大的氈笠壓的很低。
謝東山愣了愣:“五郎?”
黑影在點頭:“大人呢?”
謝東山回頭望了望,閔白馬還沒有回來,旁邊的棉被裡,孟小春也不見蹤影。
掀開棉被,他披上鬥篷:“走,我們去後院找找。”
五郎沒有再說話,拉了拉帽簷,無聲的跟在謝東山身後。
兩人一路來到後院,四處望望,只有不遠處的花園裡亮著一團火光。
謝東山喊道:“是大人嗎?”
黑暗中有人回應:“是我,可是五郎回來了?”
火光漸行漸近,閔白馬帶著孟小春,從花園裡走了出來,在看見五郎後,他又向矮房那裡示意了一眼。
“來這邊說話。”
眾人進入矮房,也就是管家和眾夥計的殞命處,閔白馬將火把掛在牆壁上,又取出隨身的地圖,平鋪在了桌子上。
“卞淳有沒有新消息?”
五郎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卞淳已經離開順天,現在正逃向永平府一帶。”
永平府?看來這卞淳是準備出關北上,閔白馬接過信,看了一眼,沒有立即拆開:“杜峰現在何處?”
五郎回道:“杜峰也在趕往永平府。”
閔白馬點頭:“好,那你即刻啟程,到永平府與他匯合,若有卞淳消息,隨時回信。”
“五郎去了。”
五郎拉了拉帽簷,推開門消失在了風雪裡,旁邊,謝東山也站起身,加入北鎮二十余年,對這種追捕捉拿之事,他已再熟悉不過。
“大人,我現在就去準備。”
閔白馬指向地圖的幾處:“卞淳想出關逃去遼東,你與文彥一起,趕往山海關設卡,務必要把他攔在關內。”
謝東山得了令,拜身而去。
旁邊,孟小春見幾人相繼離開,問道:“大人,那我們就留在這裡?”閔白馬沒有回答,而是招了招手:“小春,你來看這張地圖。”
孟小春靠近桌子,借著火光看過來,閔白馬這張地圖並沒有囊括全國,上半部畫著順天府和永平府,還有山海關以北的廣寧和左屯幾個衛所。
地圖的下半部則畫著河間和保定兩府,而之前說的天津衛,就在渤海西岸,河間和順天兩府的交界處,不過卞淳逃向北方後,這部分就不必去關心。
地圖的范圍雖小,但類似港口、府城和衛所這些特殊的地點,標注的卻十分詳細,尤其是幾條重要的官道,都用黑色的筆墨重重加深過。
而眾人現在所處的位置,則在京城以東,通縣與三河兩地的中間,雖沒有將李家具體標記出來,但也寫著“農莊”、“鄉紳”等等字樣。
閔白馬打開信封,依然是杜峰發回的情報:“初八,卞淳逃出順天府,於永平府開平中屯衛附近再犯命案,其殺害農戶四人後,又往東北方向逃去。”
開平中屯衛,在順天和永平兩府的交界處,往東北方向,便是永平的府城,再往東,便是撫寧衛和山海關。
閔白馬錯開身位,讓孟小春看得更詳細:“我們現在位於京師附近,而卞淳已經逃離了順天,
馬上就要抵達永平的府城,如果是你,下一步會怎麽做?” 看著地圖,孟小春陷入沉思,擺在面前的依然是兩條路,一條是繼續向東出關北去,另一天則在永平乘船南下,可以到達沿海的樂亭一帶。
但閔白馬說過,現在各地港口已經封閉,到了樂亭也出不了海,反而東南無路,將要面臨錦衣衛來自西面和北面的堵截。
左思右想,孟小春搖了搖頭:“現在只能一路往北,繼續出關。”
既然南下已無希望,倒不如拚死一搏,只要能闖出山海關,再想逃向遼東,還是去遼闊的北方草原,都變得更為輕松。
閔白馬點頭:“不錯,我們抓捕逃犯就是前堵後追,在卞淳的去路確定後,東山和文彥要趕在他的路線之前,負責設卡攔截,如果卞淳闖關就直接抓捕,如果他轉向逃跑,也必然會被五郎追上。”
複而又揚了揚信:“正常來說,我們這時也應該趕往永平府,與五郎他們一起追查,不過這卞淳在路上連連作案,我就帶著你多看看現場,也積累些經驗。”
看來在閔白馬的心裡,縱然卞淳會些功夫,但憑謝東山和刑文彥兩人的能力,只要能及時趕到山海關,對付他也是綽綽有余。
但孟小春也有一個疑問:“如果卞淳搶先一步出關,逃往遼東或者北方的草原, 那時又該怎麽辦?”
“去遼東還好說,我們也可以一路追過去,只不過案件會變得更棘手一些,但如果是北方草原,這就要看上面有多大的耐心了......”
討論結束,閔白馬收起地圖,帶上火把,與孟小春回到了大堂。
刑文彥與謝東山已經離開,帶走了兩匹馬還有一些乾糧,老秦終於歇下了手,只是喝完一杯熱茶,又跑出去搬弄屍體。
來到角落,被子裡冰涼涼的,余溫早已散盡,閔白馬合衣睡下,擠了擠旁邊。
“小春,學過功夫嗎?”
孟小春含糊道:“學過,學的不是很多。”
閔白馬笑道:“不是很多又是多少?”
孟小春也尷尬笑笑:“三兩式拳腳。”
閔白馬有了些疑惑:“那功夫不好,為什麽想加入緹騎呢?”
北鎮府司掌衛官統緹騎,也可以說是北鎮錦衣衛、北鎮的特務,一般來說,都是從衛裡挑選的精銳好手,就比如謝東山這種。
而刑文彥和五郎,則是每幾年北鎮招人時自願報名,經過層層選拔後才堪堪通過。
掌衛緹騎這個工作並不輕松,臘月前後,閔白馬他們出關北去,深入敵後,可以說每天都遊蕩在生死之間,若沒有一身好武藝,很難適應的下來。
當然,緹騎裡也有不會功夫的,專精於偵破奇案、怪案,但這一類少之又少。
身旁忽然沒了回應,閔白馬瞥眼望望,才發現孟小春已經將頭蒙進了被子裡。
“小春?”
“大人,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