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份。

　蒼穹遊戲公司這邊一大堆事情，導致唐粟跟女朋友聊天的時間都減少了。

　雖然女朋友表示莫得意見，甚至還很開心……

　但唐粟覺得，自己如果因為工作冷落了女朋友的話，還是太不應該了。

　“我確實是缺一個助理。”

　唐粟歎氣。

　如果有一個助理幫忙的話，他的工作量至少能下降一半，甚至更多。

　然後，他就有時間陪女朋友一起玩了，吃飯、聊天、散步、打遊戲……牽牽小手，親親，抱抱，舉高高……

　真是令人期待呢。

　於是——

　一個星期後。

　經過漫長的面試，總算是確定好助理人選了。

　“徐金洋，二十七歲，曾在千度、騰達、搜狼等互聯網巨頭公司，有過四年的工作經驗，主導過很多項目的開發工作，他在千度負責過幾款互聯網產品的開發設計，在騰達負責過文娛領域，在搜狼有過兩次主導大型網遊的經驗……”

　看著手裡的資料，唐粟眉頭微皺:“這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跑到我們公司來工作?”

　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徐金洋可不是簡單人物啊，從畢業到現在，四年的時間裡，去過三家公司，全都是互聯網圈的巨頭企業，最差的一家都有千億市值，而且，他還不是什麽基層員工，在三家企業經手過數個項目……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屈尊來他們這樣的小公司?

　“或許是看重了我們公司的潛力吧。”

　張宇寧笑呵呵的說道。

　“不可能。”

　唐粟搖搖頭:“我們公司能有什麽潛力啊?無非就是成功了一款手遊而已，遊戲圈做出過爆款手遊的公司多著呢，有一半都倒閉了，如果我們連續做出數款成功的遊戲，別人或許能看到我們的潛力，但現在……沒這個可能。”

　並非是妄自菲薄，也並非沒有自信。

　而是站在客觀角度，實事求是的分析，除了唐粟自己之外，應該沒人能看到什麽潛力。

　如此一來，這個徐金洋忽然跳槽過來……就有點奇怪了啊。

　“他自己不是說過嘛，騰達、千度、搜狼這三家公司的工作強度太高，讓他沒時間關心家庭，所以就打算換一家工作強度小一點的公司。”

　張宇寧搖搖頭:“具體原因是什麽，這我不清楚，我總不能偷偷去調查吧?不過，他確實是所有應聘的求職者裡，條件最好的一個，可以先試試看。”

　“……”

　唐粟皺眉思索許久:“如果確定是他的話，那該給他什麽職位?”

　“助理啊。”

　張宇寧淡淡說道。

　“助理?”

　唐粟一怔:“他這種級別的大佬，就給個助理，應該不會願意的吧?”

　“可我們招的就是助理。”

　張宇寧攤攤手:“我們現在隻缺一個助理，並不缺什麽項目負責人，而且，真要是找項目負責人的話，最好還是從公司內部培養，這樣風險會比較低……

　先跟他聊聊吧，如果他願意當助理的話，咱們可以先考察一段時間，以後有機會了，再給他安排一個項目負責人唄，說實話，這種人隻當個助理，確實是有點可惜了。”

　“那就先聊聊。”

　唐粟沉吟片刻，然後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現在確實是隻缺一個助理，公司其他的崗位都已經滿員了。”

　……

　再次見到徐金洋。

　這是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年輕人，穿著灰色的連帽衫、深藍色的牛仔褲、淺褐色休閑皮鞋。

　他的打扮很普通，但看過他的履歷後，卻沒人敢小看他。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非要到我們公司來工作。”

　唐粟看著他:“你之前說是因為前三家公司的工作強度太高，但我覺得這種解釋未免有些牽強，現在的年輕人都已經習慣了996甚至007，當然我指的不是加班，而是當代年輕人在職場上的拚搏精神，從你的履歷上可以看的出來，你應該是一個比較爭強好勝的人，你連續換了兩家公司，薪酬一次比一次多……這跟你之前給我的解釋，似乎不太一致。”

　“必須要說嗎?”

　徐金洋攤攤手:“我不想說原因，因為那並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如果不想說的話……那很抱歉。”

　唐粟搖搖頭:“我並不能把你招聘進公司，相比起招一個來路不明的業界大牛，我更願意做得招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誠然。

　對方加入公司可以給自己帶來很大的幫助，但如果不清楚對方的來意……那必然會讓他感到不安。

　正如唐粟所說的。

　相比起招一個來路不明的業界大牛，他寧可招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或許對方的工作能力不怎麽樣，但至少知根知底，遇到合適的人，也可以慢慢培養。

　“……”

　徐金洋沉默幾秒，然後歎了口氣:“好吧，其實原因很簡單，我老婆生孩子了，雙胞胎，爸媽不願意過來幫忙照顧，找保姆又不放心，我老婆一個人照看不過來，我在搜狼公司那邊的競爭對手挺多的，每天心力交瘁，上周，我隔壁辦公區的一個同事疲於加班導致猝死，導致我有點害怕，所以就想換一份輕松點的工作……這幾天，已經有不少同事都辭職了，你們但凡在搜狼有點熟人都能打聽到。”

　啊這……

　唐粟一愣，下意識扭頭看向張宇寧，兩人對視，都有些錯愕。

　“原因就這麽簡單?”

　張宇寧也沒想到。

　“我都說了，這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徐金洋無奈的說道:“自從我那個同事猝死了之後，又因為我負責的這個項目成天加班到很晚，老婆生怕我哪天突然沒了，所以天天讓我換工作，我也沒辦法呀，畢竟剛生產嘛，容易產後抑鬱，我又不敢讓她生氣……

　你們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一個比較爭強好勝的人，以前我覺得事業很重要，但現在吧，我突然覺得事業也沒那麽重要了，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那才是最重要的……

　對了，就那個猝死的同事，上個月剛生了二胎，好不容易在上京市首付買的房，一個月好幾萬的房貸，天天跟我說什麽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現在可好了……”

　就這樣。

　在會議室裡，唐粟和張宇寧一聲不吭，就聽徐金洋坐在對面絮絮叨叨，足足說了半個小時。

　唐粟起身倒了杯白開水，放在他桌前。

　“謝謝。”

　徐金洋道謝，然後低頭喝茶。

　張宇寧松了口氣，心想這話癆總算是停下了。

　“你這個經歷……我能理解。”

　唐粟坐了回去，搓搓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想了想，又問道:“你們一家現在也是生活在上京市吧?房貸、生活費用、養孩子什麽的，開支也蠻大的，我公司這邊能給你開的薪水不多……”

　“我沒有房貸啊。”

　徐金洋搖搖頭:“我過去工作四年，賺了四百多萬，我爸和嶽父又分別給了五百萬，剛好能全款買房……然後，我自己其實也有在炒股和做一些基金交易，不太穩定，但一個月也能賺幾萬塊錢吧，生活開支還是夠的……之前我幾個同學創業，拉我入股，我也入了一些，現在有兩家公司做起來了，我每個月分紅也能有不少錢。”

　唐粟:???

　張宇寧:???

　“不是，你都這麽厲害了，幹嘛還要來我們這兒工作啊?”

　張宇寧懵了:“你乾脆做個自由職業，或者是去那兩家公司當個股東不行嗎?”

　“還真不行。”

　徐金洋搖搖頭:“我不喜歡自由職業，這會讓我的生活規律被打亂，讓我的時間概念出現偏差，至於說去那兩家公司……怎麽說呢，我那兩個同學，一個在大草原開牧場，一個在開葡萄園……那倆地方現在是什麽氣候，你們應該知道，我還是不過去受罪了。”

　唐粟:???

　張宇寧:???

　“所以，你來我們公司，就是想換個清閑點的工作好回家交差?”

　唐粟問道:“然後……賺錢多少都不重要，是這個意思嗎?”

　“對。”

　徐金洋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也不能這麽說，薪水盡量還是多一點，不能低於兩萬，因為我們家平時生活的話，一個月的開支在一萬出頭的樣子，工資嘛，比股票、基金、分紅什麽的靠譜，這樣我老婆能有點安全感。”

　真是個好丈夫啊，每句話都離不開老婆……

　“……行吧。”

　唐粟也不知道該問什麽了，想了想，把一份工作內容表格拿給他:“如果你入職給我當助理的話，這些就是你每天的工作內容，那些用紅字寫的，是你未來可能會多出來的工作，差不多就是這些，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

　徐金洋瞥了一眼:“這點工作量，我每天隻用兩個小時就完成了……可惜不能提前下班，不然我就能回家幫老婆看管孩子了。”

　好家夥！

　唐粟直呼好家夥！

　這還沒入職呢，就開始盤算著提前下班了，而且……真特娘的句句離不開老婆啊。

　唐粟忍不住在想，這家夥之所以從大公司辭職，是不是因為天天撒狗糧，然後被同事給排擠了……

　“我最後問一句。”

　唐粟深吸口氣，認真問道:“你可以在我們公司工作多久?”

　這是個比較重要的問題。

　因為公司這邊，目前並沒有什麽能吸引到徐金洋的地方，他之所以來這裡工作，純粹是因為老婆……

　助理這個職位，還是蠻重要的。

　唐粟希望找一個可以長期工作的助理，而不是一個可能隨時都會走的助理。

　“這不好說。”

　徐金洋皺眉想了想:“我不確定你們公司可以存活多久，我有過遊戲行業的工作經驗，這個行業的淘汰率……非常可怕。雖然貴公司已經做出了一款成功的手遊，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們可以在遊戲行業如魚得水，以我的經驗判斷，貴公司三年後還存在的概率……不超過1%。”

　唐粟:???

　張宇寧:???

　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特麽禮貌嗎?

　“這不是你就該考慮的問題。”

　唐粟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問的是，你能在這家公司裡工作多久?”

　“這不好說……”

　徐金洋眉頭微皺，瞧見唐粟要急眼了，他連忙補充道:“如果只是給你當助理的話，不低於一年，如果以後有升職或者獨當一面的機會，年薪不低於五十萬的話，三年內我不會走……別的，得看以後的實際情況。”

　年薪五十萬。

　對普通人來說可能很多，但對徐金洋來說，卻不算什麽，他在千度、騰達、搜狼三大互聯網巨頭反覆跳槽的時候，年薪都得大幾十萬起步，加上獎金、績效什麽的，不會低於七位數。

　“……可以。”

　唐粟已經沒什麽想問的了，跟張宇寧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那就先辦理入職手續吧，你半年內的工作是給我當助理，半年以後，如果我認為可以的話，我會讓你負責公司的一些項目，給你升職提薪，甚至是讓你參與到項目收益分成……我們雖然只是一家小公司，但未來一切皆有可能。”

　“我相信。”

　徐金洋笑著點點頭，生怕唐粟覺得自己敷衍，他又解釋道:“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歌迷呢，另外在《植物大戰僵屍》這款遊戲裡，我看到了你的格局和眼光，我相信這應該會是一家充滿奇跡的公司，還有就是……我相信蘇先生的眼光。”

　蘇先生?

　唐粟眉頭微皺:“蘇新維?”

　“對。”

　徐金洋點點頭:“我跟他有點親戚關系，常常聽他提起你。”

　唐粟:“……”

　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徐金洋已經離開了。

　“蘇新維……”

　張宇寧摸著下巴:“我聽說過這個人，這可是地產界的大佬啊，放眼全國都能排進前五，你認識他?”

　“有些交集……”

　唐粟輕描淡寫的回答。

　蘇新維、黎瀾夫婦，原主並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唐粟自然也不會提及。

　雖然私下裡的關系很好，但是……

　雙方的社會差距太遙遠了。

　人家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頂級大佬，而自己只是個普通大學生、普通創業者。

　“厲害啊。”

　張宇寧看向唐粟的目光有些怪異:“蘇新維可是商界真正的大人物，連我爸都沒資格認識他，你居然認識。”

　“蘇新維喜歡做慈善，我又出身孤兒院……明白了嗎?”

　唐粟平靜的說道:“就這層關系，你別想太多。”

　“是這樣嗎?”

　張宇寧一怔，然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抬頭看向唐粟:“你覺得，蘇新維和你家那位……會不會有點關系啊?都姓蘇，而且都挺有錢的，上京市姓蘇的大佬可不多。”

　“……”

　唐粟眉頭微皺，想了想，搖搖頭:“應該沒關系吧?蘇新維倒是有個獨生女，但人家在國外讀書呢，蘇糖……他們要是有關系的話，肯定有人會跟我說的呀。”

　唐粟覺得應該只是巧合。

　他跟蘇新維、黎瀾的關系蠻好的，雖然他們很忙，但每個月都會抽空跟唐粟見面，閑聊、吃飯……

　他們如果認識蘇糖的話，肯定會跟自己說的呀。

　畢竟，自己跟蘇糖在一起的消息……可不是什麽秘密，全網都知道了。

　蘇新維夫婦沒跟自己提過這件事，蘇糖也沒提過，明擺著雙方是不認識的。

　“只是巧合而已，別想這麽多。”

　唐粟搖搖頭。

　“你就沒好奇過蘇糖的家境?”

　張宇寧忍不住問。

　“沒有。”

　唐粟搖頭:“我好奇她的家境幹嘛?我喜歡的是她，又不是她的家境，這要是問得多了，人家估計還以為我是衝著家境才跟她在一起的呢……我只知道她父母應該很有錢，但也僅限於此，其實也沒必要在意這些，我們更應該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活和事業，不是嗎?”

　“……”

　張宇寧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

　當天。

　徐金洋順利的辦理了入職手續。

　與此同時，唐粟也讓張宇寧幫忙找人暗中調查了，調查結果跟徐金洋說的一樣。

　搜狼公司上周確實是有一名管理層意外猝死，而從上周到現在，陸陸續續已經有七八個人離職了，徐金洋也是其中之一。

　至於他的家庭……

　這個就沒調查了，擅自調查他人的隱私，是不合法的行為。

　唐粟只需要知道一個大概的原因就可以了，沒必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況且，徐金洋在會議室像個話癆一樣的足足感慨了半個小時，至少提了十幾次老婆，這幅‘老婆控’的做派，可不像是假的……

　當天晚上。

　唐粟跟蘇糖一起吃飯，聊起了這件事。

　畢竟，這麽厲害的大佬主動上門給他當助理，這事兒還是挺奇葩的。

　“徐金洋?”

　蘇糖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麽了?”

　唐粟疑惑:“你知道他?”

　“徐金洋在互聯網圈還是挺有名的，之前跟小琳閑聊時聽她說過。”

　蘇糖隨意找了個借口。

　唐粟並未懷疑。

　“那什麽……我去一下洗手間。”

　蘇糖找借口離開座位。

　她快步走到洗手間附近，有點心虛的扭頭看了眼四周，然後拿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糖糖晚上好啊，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電話裡，傳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

　“你說有什麽事兒?”

　蘇糖沒好氣的說道:“你閑的沒事兒跑他公司去幹嘛呀?”

　“什麽叫閑的沒事兒?我這是找工作啊。”

　對方有些無奈的說道:“你二姐這個……你也是知道的呀，自從那個倒霉蛋死了之後，她天天催我辭職，還拿離婚威脅我，說什麽不能讓孩子剛出生就沒了爸爸……

　我也是沒辦法的呀，只能就近找個清閑點的工作，我本來想去你爸公司的，結果就被你爸給塞到這邊來了……講真的啊，這公司雖然規模小了點，但氣氛還挺好的，大家都很努力……”

　“你可得了吧。”

　蘇糖有點心力交瘁，不想跟他廢話:“你能離職嗎?”

　“我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

　對方的態度很堅決:“而且，這可是你爸給找的工作，你說，我該聽你的還是聽你爸的?”

　蘇糖:“……”

　“放心吧，你爸之前交代過的，我不會說漏嘴。”

　對方似乎知道她在顧慮什麽，有些納悶的說道:“你們這樣瞞著有啥意思啊?打算給他驚喜啊?讓他自己在外辛苦奮鬥幾年，感受到挫敗、準備放棄的時候，告訴他可以吃軟飯?讓他知道軟飯的珍貴?”

　“不是……”

　蘇糖無語:“算了，我現在沒時間跟你閑扯這個，反正你記住了，不許說漏嘴，不然的話，我媽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聽她提起黎瀾，對方頓時就不吭聲了。

　“那什麽……”

　對方轉移話題:“你二姐這幾天挺想你的，你啥時候有空過來看看唄?”

　“我忙完這幾天就過去。”

　蘇糖說著，又叮囑道:“既然你在他公司的話，那就得好好工作知道嗎，還有，我記得他之前跟我說過，好像是缺一些優秀的程序員，你不是認識挺多代碼大佬的嗎?想辦法拉幾個過來……”

　幾分鍾後。

　掛了電話。

　蘇糖深吸口氣，然後一轉身，就看到唐粟站在她身後，當時就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你怎麽了?”

　唐粟眉頭微皺:“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沒有。”

　蘇糖搖搖頭，一邊察言觀色，一邊試探性問道:“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啊?”

　“剛過來。”

　唐粟說道:“你這麽長時間都沒回來，我有點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不要說漏嘴啊?”

　“沒事兒，一個朋友快過生日了，我想準備點生日禮物，讓他幫我保密。”

　蘇糖不動聲色的說道。

　“是嗎?”

　唐粟眉頭微皺，在她臉上打量著，心頭有些狐疑。

　這姑娘每次撒謊都會臉紅，現在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像極了小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