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碼頭時,天色才剛大亮,卻已經是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不少聚在這裡賣吃食的攤位都已經升騰起霧蒙蒙的水汽。
但是舍得去攤位上吃東西的力工很少,他們都需要養家,便是一文錢一碗的面都吃不起。
舍得吃的,不是各大船上的水手就是來往客人。
今天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在進入碼頭的那條路口,圍著許多人,時不時有人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裡面似乎是什麽紅紅的東西,顏色挺好看的。
想到家裡嘴饞的小兒子,馮三決定忙完去看看。
這邊,遊橋、遊松兩兄弟停在碼頭處開始賣辣片也才沒多久,但圍過來的人已有裡外三圈。
兩人一個收錢,一個負責稱,竟然有些忙不過來。
當然這麽多人有不少是看熱鬧的,然而隻小一半真正要買,也足夠忙的,更何況有人買了後當下便吃,吸引不少人。
辣片就是有這個魅力,根本不用他們吆喝,僅是那香味已能勾得不少人想要買下它們嘗一嘗。
“別擠別擠”,遊松夾了一些辣片放到稱盤上,同時大聲喊道:“我們兄弟帶了不少辣片,都能買到啊。”
這樣的忙碌一直持續半個時辰,大約兩甕辣片子都賣完了,遊橋、遊松才從忙碌中松口氣。
遊橋道:“那邊有賣燒餅的,我去買兩個。”
遊松兩個胳膊都酸了,坐在車板上,聞言點頭。
賣燒餅的也正好奇他們賣的東西,遊橋去買燒餅,他立刻說不用給錢,把他們賣的東西給兩個就成。
遊橋好笑,京城的人都挺奇怪,不了解他們賣的到底是什麽,卻也要擠著過去買,和這位燒餅攤老板一模一樣。
拿了六個燒餅,遊橋問了燒餅的價錢,回到自家車邊給稱一斤余的辣片,包好給那老板送過去。
燒餅攤的老板一接過來就有數兒,笑問道:“兄弟,你這是什麽好東西,比我家純好面的燒餅還貴呀。”
遊橋也笑道:“你看看我們用了多少好料,隻那油,便是好幾十文一斤的,還不算各種香料呢。”
做生意的都是會說話的,老板頓時哈哈一笑,道:“是啊是啊,咱做小買賣的,都不容易。”
回到車邊,遊橋把一個熱騰騰的燒餅擠開口,夾了兩個辣片放進去,咬一口,真是十足美味。
這裡的燒餅是兩文錢一個,做的挺大的,但遊家的辣片也大,味兒還足,夾一個差不多就夠吃。
兄弟倆正吃著簡單而又美味的早餐,一個老者停在前面,問道:“你們這是在賣什麽。”
“辣片,新鮮的物什”,遊松說著放下踩在車上的腳,看見來人面容,哎呦一聲,忙把燒餅夾辣片放在一邊,“老爺子,您這是出來閑逛的。我們家做的辣片,要不要嘗一個。”
奚老爺子嗅著浮動在鼻端的香味,道:“嘗嘗吧。”
遊松猜他肯定已經吃過早飯,便掰一半燒餅,夾了一個辣片進去,“就饃更好吃。”
遞給老爺子後,才跟同樣站起來的大哥介紹道:“大哥,這是溪田外公。”
遊橋忙道:“老爺子好。”
奚老爺子笑道:“你們繼續吃,別客氣。”
吃了兩口燒餅夾辣片,他道:“的確好味道,這辣片,是用辣椒做的佐料?”
“就是那個”,遊松說道,“三妹想的做法,您老也沒吃過吧。”
奚老爺子搖頭,“只知道辣椒刺激,能發汗,味道就不能恭維。”
說著又咬了一口,道:“誰能想到這東西用作佐料能有這般好味道?”
“大,大兄弟,你們這是什麽東西?”剛卸完兩船貨,得空歇歇的馮三走過來,有些局促問道。
遊松放下燒餅,夾了一條之前撕成條狀的辣片,遞過去,“先嘗嘗,一種小食,能就餅子就飯吃,也能單獨吃。”
馮三把一條都放進嘴裡,第一次吃這麽辣的東西,辣得嘴都合不上,遊松掰了一塊燒餅給他。
“第一次吃辣的都不習慣。”
馮三把燒餅也填到嘴裡,隻覺剛才辣得嘴疼的味道越嚼越香,不自覺點了點頭。
“這,怎麽賣的。”
“十文錢一斤,三文錢兩片”,遊橋說道。
“十文錢一斤?”馮三驚訝出聲,道:“不帶肥油的瘦肉也才十二文一斤,太,太貴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都試吃了,又不想買。實在太貴,他還不如給兒子買個燒餅帶回去。
遊松道:“我家的辣片都是用上好的豆油烹製的,油水足得很,你吃著就不覺得比瘦肉殺饞?”
馮三心道:瘦肉怎的也是肉啊。不過那股又辣又鮮又香的味兒還在口裡激蕩,讓他想再吃兩個。
猶豫一會兒,又問:“一斤有多少個。”
“約莫八九個吧。”
在心裡一算,馮三說道:“那來一斤嘗嘗吧。”
於是又是一斤賣了出去。
馮三提著要求包好的辣片離開,奚老爺子笑道:“行啊,這生意能做。”
遊松四下看了看,低聲道:“老爺子,何止是能做。我們來這兒還不到一個時辰,已經賣了兩甕了。”
兩甕有一百六十斤左右,十文一斤,給人嘗的那些數量可以忽略不計,就這一會兒便進帳一千六百文。
刨除成本,淨賺八百文。
八百文啊!
雖然有利潤更高的花露水,但這個數字還是驚豔到了兄弟倆。
想想以前,他們父子仨在碼頭扛活兒,一整天才掙個幾十文。
奚老爺子不知道他們具體能賺多少,但看遊松這眉飛色舞的樣子,也知道他們的辣片生意很好。
離開前,他對兩兄弟說:“要是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收錢,就報我的名字,碼頭上這些人還是能給我幾分面子的。”
遊松連連答應,夾了不少辣片,拿油紙包好交給老爺子。
老爺子沒拒絕,接了,帶著回到藥廬,喚出來一個暗衛,指著桌子上的辣片包道:“分一半出來,送到王府給岩兒嘗嘗。”
於是中午宿岩的餐桌上就多了一盤紅油油的辣片,在侍女驚訝地正想去廚房問一問,誰上來的這樣簡陋的菜肴時,卻見王爺驚毫不介意地夾一筷子放進了飯碗中。
飯後,宿岩漱了漱口,吩咐劉豐道:“去街上找找,再買一些回來。”
沒說是什麽,但誰都知道說的是什麽。
辣片還是劉豐接來的,就是府外一些人送來的孝敬,沒想到還真投了王爺所好。
王爺那邊不用伺候時,劉豐讓人把孝敬辣片的人叫來,問清是在哪兒買的,然後換身衣服,準備親自去買。
遊家兄弟的攤位已經從碼頭換到了外城的牛馬市,賣花露水的同時,剩下的大半甕辣片也賣出去不少。
劉豐找過來時,已經只剩個根兒了。
他低頭朝甕口裡看看,問道:“還能稱出多少?”
遊松道:“大約兩斤吧,您別瞧是底下的,紅油都在這最下面,比上面的要香。”
香辣的味道的確很濃,劉豐看了遊松一眼,笑道:“你這小子,還挺會說話的,都包起來吧。”
付錢時,劉豐又問:“你們下次什麽時候過來?”
遊松想了想,“兩天后下午吧,還是這個時候,您來這裡。”
“成”,劉豐說道,“多給咱放起來一些。”
“好說好說”,遊松滿臉笑得把這人送走,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低聲道:“大哥,你看剛才那人是不是特不對勁兒?”
遊橋看著那就是個富家老爺,“親自出來買東西的大老爺,的確有點不對勁。”
遊松:“---我怎覺得那人說話跟抻著嗓子似的,別不是宮裡的太監吧?”
這個說法太不靠譜,說完遊松也笑了起來。
“太監要是都來買咱的辣片,這生意豈不是要大發了?”遊橋說道。
兩兄弟都沒把這番話放在心上,一直在牛馬市待到天色昏暗,花露水還剩下二十瓶,兩人商量了下,決定在京城住一晚,明天上午再來。
寒氣逼人的傍晚, 酉正時刻,馮三一行人才踩著硬邦邦的地面回到村裡,此時家中還亮著燈光的,都是有漢子在外做活兒的人家。
在一個T形路口,馮三和眾人分別,走進左邊的第一戶人家,剛推開掩著的大門,從那亮著燈的堂屋裡就跑出來一個小男孩。
“爹”,小男孩抱住父親的大腿,動著小鼻子,道:“兒子好想您。”
馮三也不把兒子提起來,就讓他在腿上掛著,向屋裡走去,笑道:“你小子是想老子帶的好吃食了吧。”
馮三妻子從堂屋出來,呵斥小兒子,然後快步去廚房給男人盛飯。
屋裡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父親進門後他們喊了一聲“爹”,手上編草鞋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這樣的草鞋在碼頭上很受水手歡迎,要編的比正常鞋碼大一些,套在棉鞋外面穿的,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棉鞋被踩濕。
因此需要編得很密集。
價格卻也不高,一雙隻一文錢,賺得就是個辛苦錢。
不過這邊村子裡的人,但凡有個閑空,都會編一編,手快的一天能編三四雙,總比閑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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