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魚躍看過榜文,壓著雀躍的心情在木材行算了一上午的帳,一到該吃午飯的時候,就趕緊出去回家去了。
掌櫃的也恭喜他,預祝他能考得一個名額。
別管舉人老爺們怎麽看不上衙門裡辦事的小吏,對於普通的人家來說,能在衙門做事,是很出息的了。
騰魚躍就是個小秀才,如今能光明正大去考衙門的吏員,更是沒有看不上的,這跟衡省衙門班子重建的時候還不一樣。
那時候的書辦是知府老爺招募的,歸根結底就是知府老爺的下人而已。
現在要是考上了,是隸屬於朝廷吏部的,據說每隔兩年還有繼續往上升的機會。
騰魚躍在街上買了一條大肥魚,提著回到他們租住在南城的一個小院子,進門就嚷:“娘,朝廷要舉行吏員考試了。”
聞到空氣中的豬油香味,他好奇地問道:“娘,你也聽說了?”
“什麽吏員考試?沒聽說,”騰老太把炸好的油渣給孫兒拌了小半碗,遞給孫兒先吃著,才對兒子笑說道:“是咱們這一片,開了個小學,朝廷禮部的人叫開的,把好幾個私塾都合並了。不論是不是外地的,只要是年滿四歲,都可以入學。”
騰魚躍:“您不是說不讓小蝦讀書嗎?”
“我說的是不讓他讀你讀的書,”騰老太轉身,拿出來一個布包,裡面是花花綠綠的兩個冊子,“你看看,這是教孩子識東西的,這上面的畫兒多好看,什麽螞蟻搬家、蜻蜓低飛要下雨,一年四季何時播種。還有勤洗手啊,保護眼睛啊,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騰魚躍接過那薄薄的兩冊一瞧,還真是,別看通俗易懂,但上面的好多東西,他真不知道。
騰老太說:“我們小蝦念了這個小學,就能考上面的初中,高中,要是成績好,能去太學,要是成績不好,人家說了,還有專門的教技術的學校。比如打鐵啊,做飯啊,種地啊,什麽都有。”
騰魚躍看了看心滿意足的老娘,再看看埋頭只知道吃的兒子,笑道:“那也行。”
種地?打鐵?
他爹知道騰家的子孫要去做這些,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這一個月收多少束脩?”騰魚躍覺得,他還是讓兒子學習好一些吧,爭取考個太學生。
騰老太說道:“比私塾便宜,一次收半年的學費,算上書錢,只要二百文。”
騰魚躍松了口氣,又提起考吏員的事,騰老太聽著,點著頭:“你隨便考,考不考得上,我靠著給人家洗衣服,也能供得起小蝦。”
騰魚躍又被老娘說得沒話說,心想就隨便考考吧,吏員一個月的錢不一定有木材行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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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蕊正喝茶,一個小護士進來,手裡端著一盤倒出來的桔子罐頭,“王大娘她們準備的甜點,夫人吃點。”
放下來就又出去,一會兒端進來一碗炸饅頭片,說道:“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好幾個人都打聽,您是不是王妃娘娘。”
這小護士是外面招的,馮花她們幾個嘴又嚴,這時候被人問起,很是莫名其妙。
遊蕊笑道:“京城裡總會有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不必理會。”
其實被人扒出來真實身份,遊蕊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她這個婦幼院,該開還是照開,只是可能一開始別人會不太適應而已。
小護士表示,她已經幫夫人很堅決地辟謠了。
遊蕊好笑,把那橘子罐頭讓她端出去和大家分著吃,自己只需要吃一些饅頭片就可以了。
她還沒吃到第二個饅頭片,剛出去的小護士又回來了,說道:“夫人,樓下有個女人一定要您看診。還說她才是,院長。”
遊蕊放下饅頭片,擦了擦手,“帶她過來吧。”
把饅頭片放到抽屜裡,再開窗散散味,遊蕊再坐下來不多會兒,遊蕊芸就已經進來了。
只見她披著一個遮住大半長臉的兜帽披風,坐下來就對遊蕊道:“你難道想讓其他人也知道你的秘密?”
遊蕊挑挑眉,遊蕊芸好像挺有底氣啊,側頭對小護士說:“你先出去吧,帶上門。”
小護士雖然有些擔心,但是很聽話,門吱呀一聲關上了,遊蕊說道:“你又有什麽事?”
遊蕊芸伸出一隻手,擱到桌子上,曼聲道:“我懷孕了,王爺的。”
遊蕊聞言,心裡先是咯噔了一下,隨即想到她和宿岩每次都防護得很好,在她還不想生孩子的時候,懷上的可能性很小。
她只是看了看遊蕊芸的手腕,沒有把脈的意思,問道:“你為什麽一直遮著臉?”
遊蕊芸一僵,她能說是臉上的膚色一直在往以前那種略黑偏黃的膚色跑嗎?
“我不能吹風,”她說道。
遊蕊說道:“雖然我不能看清你的臉色,但是根據你剛才走路的姿勢,我可以告訴你,你很大可能沒有懷孕。遊蕊芸,當初是你要堅持換回來的,如今我們各歸各位,就請不要再牽扯相互的生活了好嗎?”
“要不是你佔了我的身體,王爺能認識你嗎?”遊蕊芸拍著桌子道:“我是你們的恩人,我放棄好好的家庭回來,不是要來被休的。遊蕊,你要是不讓我回王府,我不會跟你善罷甘休的。”
遊蕊笑道:“那你打錯主意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去王府給我和宿岩添堵。”
遊蕊芸看著氣勢很盛,其實只要別人比她更厲害,她就會心裡發怵,“至少,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回來的?”如果攝政王府實在不能接受她,她若是能回去找慕凡也好。
遊蕊自從重回榮國之後,就再也沒聽到過那個聲音,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去。
“我不知道。”
“你說不說?”遊蕊芸突然從披風裡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你什麽都有了,連我大哥二哥都向著你,你就不能讓我一點嗎?”
“我又不欠你,”遊蕊依然平靜說道,“你聽說遊歡意的下場了嗎?穿越之初,我還以為她是女主角呢,不過她太會找事了,宿岩下令處死了她,然後什麽事都沒有。”
“你覺得你為什麽能一而再地在我面前叫囂?”
遊蕊芸狠狠一抖,她這些天怎麽可能沒有打聽過遊歡意,那可是她以前最嫉妒的女子啊。遊歡意的美貌,遊歡意被父兄毫無條件的疼寵,都是她以前嫉妒的抓心撓肝也想擁有的東西,還有陳二郎,她情竇初開的時候喜歡上的男子,眼裡心裡也只有遊歡意。
她回到家的第二天,就打聽了。
村裡人都說,遊歡意有個當大官的爹,姑母還是宮裡的太后,不過運氣不好,陳太后和一個王爺偷情,陳家就被攝政王處置了。
後來遊歡意謀害她的夫君,事發被斬,她大哥不知所蹤,她養母被她告發早就秋後處斬了,至於她二哥,因為想要殺一個小孩,還在流放中。
遊歡意一家,都已經沒人了。
遊蕊芸當時聽得滿心暢快,還歎了一聲遊歡意的倒霉,沒想到---她顫巍巍指著遊蕊:“都是你害的,你搶了攝政王,還把本該嫁給他的女人害死了?”
遊蕊聳肩,“如果把我想成個壞人能讓你好受一點,你可以這麽認為?”
遊蕊芸臉上閃過一抹喜色,說道:“你承認了,遊歡意已經是蛇蠍心腸,你比她還過分。不過,你害死了本該是攝政王最愛的女人,他知道嗎?”
遊蕊:怎麽還越說越說不清了。
遊蕊芸扔掉刀子,轉身就走,走前還對遊蕊說:“你的好日子要到頭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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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遊蕊回家吃飯,宿岩給她盛了碗湯,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好笑道:“今天又遇到什麽麻煩的病人了?”
“是很麻煩,”遊蕊點點頭,把上午遊蕊芸到訪,以及跟她那些對話都跟宿岩說了。
宿岩聽著自家媳婦轉述的遊蕊芸的那些話,眼睛都瞪大了,說道:“誰告訴她,我會愛別人的?”
“書,那本書,”遊蕊一杓一杓喝著湯,“書名就叫攝政王的嬌妾,你忘了?而且,妾嘛,在我們那個時候的人看來,古代的男人都更愛妾室,或者通房。”
宿岩擔心媳婦給他算舊帳,說道:“妾是能買賣的,誰會愛一個物件兒?”
遊蕊看他一眼,覺得有些好笑,這麽膽小幹什麽,她現在絕沒有翻舊帳的意思。
不過這個遊蕊芸,現在真是不知道拿她怎麽辦了,要是說處置吧,人家也沒有犯什麽大錯?而且這中間還要顧忌著遊橋遊松的面子。
要說不管吧,她時不時飛出來嗡嗡兩聲,真挺煩人的。
宿岩說道:“你別煩心,待會兒我讓人去玻璃廠跟遊松說一聲,遊家的人自然還是遊家人管。”
在宿岩看來,遊家這一家人還算識時務,除了遊母自覺是蕊兒的母親而有些異想天開之外,其余人都挺守自己的本分。
有這樣的家人看著,遊蕊芸鬧不出什麽么蛾子。
現在後悔了當初非要跟蕊兒換回來?那可真是活該,想起那一個月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宿岩這麽不喜歡踩手下敗將的人,都忍不住要拍手說一聲好。
不是覺得蕊兒搶了她的一切嗎?那就守著她的一切好好過吧。
遊蕊嗯了聲, 也只有讓遊家人去管束一下遊蕊芸了,她想回去,自己是真沒有辦法。
當然了,就算有辦法也不會告訴她。
遊蕊芸離開婦幼院之後,沒有回遊家村,而是找了一個茶館,要跟人家說故事,茶館的老先生一開始挺感興趣,但是越聽,面色越難看。
在遊蕊芸又說出一句話之後,老先生提起桌子邊的小掃帚就把她往外趕:“滾滾滾,哪裡來的瘋婆子。”
“你要是講這個故事,我保證你一定能成名的。”遊蕊芸被推出來時還堅持喊道。
老先生呸了一聲,講攝政王的逸事,只怕還沒成名呢先得被赤陽衛給把自家這小茶館查封了。
“膽小鬼,你還說什麽書?”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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