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遊蕊已經把大白小白忘了,和宿岩說話多開心呀,別的都很難記得的,然後小白一嗓子嗷突然從左前方傳來。
與此同時,便是哄鬧著往四方後退的人群。
“老虎,老虎叼小孩兒了。”
人群中可能有不少見過大白小白的人,畢竟王妃出嫁那日距離此時還不遠,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一排排的嫁妝,而是跟在喜轎後面那兩隻白老虎。
便立刻有人大聲喊道:“別慌,看看這老虎是不是白色的,這可能是王妃娘娘從天上帶來的。”
已經和宿岩快步跑過來的遊蕊聽到這句話,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住。
這大兄弟,你很有才啊。
小白也不怕這麽多的人,獅子腦殼下的嘴巴緊緊咬著一個人的腿往遊蕊這邊拖,那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不舍得放下。
“孩子,小心點孩子啊。”有不忍心的婦人連連提醒。
遊蕊已經快不來到小白跟前,蹲下來拍拍它的嘴巴,不過看到那人的神情時,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白不松嘴巴,遊蕊也不催促了,伸手對那人道:“我是大夫,先把孩子給我看看。”
那是個面皮發黃的婦人,頭上隻簡單地挽著一支木釵,聞言把孩子往懷裡抱得更緊了些,沒有遞出來的意思。
邊上的人群中,還有人在說:“您不會是王妃娘娘吧。”
一時間遊蕊只聽得到王妃娘娘幾個字,宿岩來到遊蕊身後,向幾個侍衛揮了揮手,便有一人退出去。
婦人緊緊抱著孩子,對遊蕊道:“我孩子受到了驚嚇,快讓你的老虎走開。”
此時外圍的人群已經把這片地方圍成了個小圈子,最裡面的人距離他們很近,聽見這話,一個人說道:“大姐,你心怎那麽大呢,這位是王妃娘娘啊。”
遊蕊看向說話的這個年輕人,還帶著方巾,像是個讀書人的模樣,很想問問:你是怎麽肯定的?
婦人瑟縮了下,手臂把懷裡的孩子勒得更緊,遊蕊直接去奪她手裡的孩子,婦人哇哇大叫:“不要搶我的孩子,不要搶我的孩子。”
大白直接伸著腦袋在婦人面前吼了一聲,發瘋的婦人立刻安靜下來。
她的力道松下來,剛還不太敢用力的遊蕊一下子把孩子抱了出來,宿岩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遊蕊打開孩子頭上兜帽一看,只見這是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正沉沉地睡著,兩個小臉蛋上帶著異常的紅暈。
“這是個拐子,”遊蕊說道。
“拿下。”宿岩趕緊就吩咐。
那個好容易從肝膽欲裂的無力中撐起一點力氣,還沒爬出去一寸的婦人,轉眼就被兩個健壯的年輕人給按住了。
“你們幹什麽,我是帶孩子來京城治病的。”婦人看樣子是個老手,都沒思考就有了一大堆借口,“不能逮著老實人欺負啊。”
宿岩一手護著遊蕊,往周圍的人群看了兩眼,見一人鬼鬼祟祟的正要退出人群,立刻朝人群中的暗衛使了個眼色。
只是根本沒有等到暗衛出手,已經放開婦人小腿的小白,一下子就擠出人群,抓兔子一樣的把那個人咬住拖了回來。
這一活動,身上的獅子套偽裝掉了個大半,因為小白的皮毛油光發亮的,剛才擠出人群的時候,那動作叫個絲滑敏捷。
而且因為它一點攻擊普通人的意圖都沒有,眼看著一隻大老虎從身前擠過去的人興奮不已,都道:“神虎,神虎啊。”
“我記得,以前在婦幼院也有過一隻白老虎?這是不是同一隻?”
旁邊的人打斷他的猜測,“怎麽可能,這隻老虎是王妃娘娘的,你看,它們兩隻都在。”
“可我看著它頭上的毛,很像啊。”
“你隻說,王妃娘娘可能去給一些老百姓看病嗎?”
“似乎,還真不可能。”
此時,遊蕊已經抱著孩子在宿岩的護持下出來人群的包圍圈,那些人都沒有發現,還只顧討論打白小白父子倆。
遠遠的,王府的一個侍衛正帶著好幾個巡城兵趕來。
“帶回去好好審一審,”另外三個侍衛把抓著的拐子交給巡城兵。
巡城兵連忙道謝,帶頭的說道:“剛已經有好幾家哭著去衙門裡說孩子丟了,八成都是這群拐子的功勞。”
“多謝你們了,我們一定把被拐走的孩子都找回來。”
遊蕊給懷裡那個孩子把了把脈,確定只是被迷暈了,沒什麽大礙,便把孩子也遞過去:“這是剛才從拐子懷裡奪來的,你們帶回去,說不定他的父母已經急著在找他了。”
巡城衛都是些年輕小夥子,誰也沒抱過孩子,一個個不敢接,最後還是那帶頭的上前一步把孩子接過來,鞠躬道:“謝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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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遊蕊把小白好好表揚了一通,還給他們父子倆加了個餐,王大廚最拿手的冰糖肘子。
自從吃過人間煙火味之後,兩隻老虎的味蕾就被開發了出來,現在最愛吃的肉類,便是冰糖肘子。
嗚嗚嗚。
廊下,小白吃得都發出了聲音,好幾個婢女守在一旁,看得直樂。
大白優雅地吃完一口,朝小白頭上拍了一爪子,叫它注意形象,這又引得婢女們驚呼不已。
在殿裡,遊蕊聽到外面熱鬧的聲音,說道:“今天真是多虧小白了。”
宿岩不太高興,大節下,在他管著的地方,竟然出現這麽張狂的拐子,簡直是在打他的臉。暗暗決定,明天一定得把府衙那些官員都叫過來,讓他們好好地治一治這個亂象。
“別生氣了,”遊蕊拉住宿岩的手晃了晃,“慢慢的都會好的。”
兩人是坐在榻上的,宿岩側身往她腿上一躺,“我才發現,做好一件事,有時候也會這麽難。”
以前打打殺殺,什麽都用人頭來計算,感覺挺簡單的,但是好好治理一個國家之後,才知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從不會覺得累的人,這時候有些心累的感覺。
上元節之前,他已經下過命令讓人嚴查進城人口了,一群人都還比不上一隻不到兩歲的小老虎,上一年上元節其實也有人口走失,但是比照以往是減少了很多,宿岩就沒什麽特殊的感受。
今年眼睜睜看著一隻小老虎咬出來個拐子,他很有種養了一群廢人的感覺。
遊蕊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宿岩,聽他抱怨的這兩句,又好笑又心疼。
她的老公雖然經常算無遺策,但也不是個鐵人,他也有累有失望的時候,遊蕊扶著他的腦袋,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下。
“你別把什麽都扛在自己肩上,這純粹就是下面的人不給力,”遊蕊說道,“而且是人就會有私心,就會有打盹兒的時候,得從各方面加強他們的應變能力,不如以後給衙門裡都配些巡捕犬。”
宿岩享受著妻子的關心,問道:“什麽是巡捕犬?”
“在我們那兒叫警犬,”遊蕊大致解釋了一番,“得先從民間尋一些會馴動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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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上面的頭腦都被叫到攝政王府挨了一通訓,從而整個氛圍都很緊張的府衙,又收到了王府傳事官送來的公文。
張知府打開一瞧,頓時神情凜凜,下面好幾個幕僚書辦都忙問:“大人,是何事?”
張知府道:“吏員考核,從今年開始,每隔一年,在正月二十左右,要組織一次吏員考核,優者進,庸者退。眾位,也要參與考試,考上的便隸屬朝廷,稱機要秘書。”
聞言,這些個幕僚書辦臉上的神情都很複雜,想高興不敢表現出來,畢竟他們現在還拿的是知府大人開的月薪,但又有些擔心,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眾位能有個好前程,本官也為你們高興,”張知府把那張公文遞給最近的文先生,“看公文上,要考的內容比較雜,律法、數算那些科舉中新增的會有,還會有一些歷史、天文、地理、各地風俗,乃至一地物價之類的平常小事,你們這兩天好好準備。”
文先生看完了,把公文遞給同僚,問道:“不知在哪裡考?”
“不是貢院就是府衙,具體還要等通知,”張知府說道,“你們把這個寫成更詳細的榜文,張貼之後便可以準備報名需要用的材料了。”
公文上已經說明,報名要去吏部的考功司,報名材料也不那麽複雜,只要有戶籍證明和三個人的聯保就可以了。
京城這邊報名簡單,至於榮國下面的其他府衙,就有些麻煩了,畢竟衙門裡的吏員都要考試,這主持考試的人,就得官員親力親為。
同時還不能再用幕僚,因此不少官員在接到公文後,都去當地駐軍處借兵幫忙。
因為是頭一年實行吏員考試,除京城以外,其他地方只要在榮國元年夏季之前完成考試,並把名單報上來就可以。
這一天,京城裡很多只是秀才功名的人都很高興,盡管還有一部分強頭不認同攝政王改國號的行為,而不想高興,但那僅僅也是很小的一部分。
府衙張布的榜文明明白白寫著,要機要秘書八名,要文員二十名,要仵作房抄事員一名,仵作兩名。
除了後面的仵作和仵作房抄事員沒有功名要求,是只要識字身家清白的都能考,前面那些都需要秀才功名起步。
據說今年是頭一年,會有原先就熟悉衙門事物的一些師爺幕僚的參考,但對於止步於秀才的讀書人來說,這仍然是一個很誘人的機會。
真切的權力,永遠是最香甜的糕點。
題外話
謝謝霜姑娘的打賞,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