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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蕊笑道:“不必多謝,這一段船隻不斷,就算不是我們,也會有其他人把你兒子救起來。”
高老三心裡卻想,不是這麽算的,王爺王妃撿到了自家兒子,不僅請太醫細細檢查了,還派人去村裡查問情況。
要是別人,肯定定不會這麽好,說不定見他家的是兒子,還舍不得還呢。
幾個婢女打包了一些東西,在高老三下船的時候,給他送了過去,有吃的還有喝的,都是送給那小嬰兒的。
高老三看了看懷裡的孩子,想到還沒去見一面的媳婦,眼睛鼻子又是一陣酸脹。
還了孩子,汽船繼續南下,鳴笛聲一起,瞬間驚起蘆葦蕩裡一群正在覓食的鳥兒。
群鳥起飛的場面非常壯觀,遊蕊在窗後看到這一幕,十分遺憾手頭沒有照相機,而她又是個手殘,根本不能描摹出這景觀的萬分之一。
“這是什麽鳥?”她問同樣站在旁邊的宿岩。
這些鳥還不如麻雀大,身上羽毛的顏色和蘆葦穗一個樣,只有鳥喙處是一圈白緣。
一只看起來沒什麽,一大群便非常壯觀了。
宿岩說道:“鄉野間的鳥,沒什麽特別的名字,就叫蘆葦鳥,它們經常借住蘆葦的掩蓋覓食,在蘆葦叢裡做窩,可能是因此才得了這個名字。”
奚老爺子就是在這時候走進來的,他說道:“南方一帶在新生兒的問題上,處理的常常特別粗暴,這件事你不打算管管?”
宿岩請老爺子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這件事自然是要管的,我已經和蕊兒商量好,等到了閩州,就印發一冊普及婦幼健康知識的書。”
“高河村隸屬余州府康臣縣,我會再發一個公文到余州康臣,讓當地縣令重懲這件棄嬰案。”
聽完外孫的安排,奚老爺子點點頭,“這樣就好,剛出生的孩子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成人如果再把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加在他們身上,說扔就扔說溺殺就溺殺,不知有多少的小生命要終結在人生的起點。”
溺殺嬰兒的事情,在西南地區更為常見,奚老爺子早年在那邊行走,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事,曾多次勸阻,但屁事不頂。
甚至有一個村子的村民十分野蠻,阻止他去給快被溺死的女嬰施救,直接報到官府把他給抓了。
那次還是才七八歲的宿岩跟著老爺子的朋友,從外省趕來,把他好容易給外孫攢起來的一包金銀珠寶使出去,才把他給撈了出來。
就算是這樣,遇見這樣的事,奚老爺子還是忍不住想管一管。
“西南那幾個省,不如也趁這個機會一起給知會一聲,”奚老爺子這般說道。
宿岩點了點頭,“外公放心。”
遊蕊問道:“西南是什麽情況。”
“十分重男輕女,因為家庭貧窮,養不起太多孩子,如果生的是女孩兒,就會直接扔在洗衣盆裡溺死。”宿岩握住她的手。
遊蕊歎了口氣,這樣的情況,在華國剛開始建國那一二十年,某些地區也很普遍。
這不僅要讓那些地區的百姓富起來,還需要觀念上的轉變,而觀念的轉變,往往並不是一兩代人能完成的。
奚老爺子說道:“刑罰定的重一些,慢慢總會有人把殺嬰兒同殺人這兩者之間等同。”
宿岩答應,奚老爺子又再三交代他不要忘了,才起身離開。
遊蕊沒想到外公對這樣的事如此上心,怪不得宿岩本性上並不歪,想來都是外公言傳身教的影響。
“我很好奇,外公這麽喜歡小孩,為什麽當年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
宿岩聽了,側眸看了看她,笑道:“我沒問過,不過以前遇見外公的一些老朋友,聽說過,好像生下我母親的那個女人,是外公當年最喜歡的一個女子。當時二人都準備起成婚的事宜了,那女子家中父親暴斃,婚期便擱置下來。”
“之後,女子回家奔喪,外公本來是陪著去的,那女子家覺得他就是個流浪的人,根本不許他進門。外公就在距離外面等著,不過等他再見到那女子,女子就告訴他不能與他完婚了。”
“你也知道,外公不是那種非誰不可的性格,問清楚是女子自己的意願,並沒有任何人逼迫之後,便同意了。只是當時那女子已經有孕六個多月,不適合墮胎,外公便說她可以把孩子生下來,然後由外公帶走。”
宿岩笑了笑,“這就是我母親的身世,說起來,姑且說是我外祖母吧,她好像就是閩州人士。”
“對,她就是閩州府人,”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宿岩問了老爺子一聲,奚老爺子愣了會兒,點頭笑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宿岩說道:“當初在外行走,遇到危險了,或是被問起家傳時,難免會報上外公的名號。大約是我十幾歲的時候,到南邊來的時候,聽一個要飯的老乞丐說的。”
“那肯定是九公,”奚老爺子拍膝大笑,“老小子,不知道他現在還活著沒,這老家夥就喜歡在閩州府望洋城,東城門外拐角的地方曬太陽。”
笑一陣,又歎息,“當年的老朋友,現在還在的,也不知剩幾許。”
宿岩問道:“外公,不知道我母親的母親姓什麽?”
“你母親的母親?”奚老爺子聞言笑道,“我和她之間的事和你不相乾,你可以喊她外婆。”
宿岩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道:“您照顧我長大,這是我們祖孫之間的感情,至於我母親的母親,她隻對我的母親有生育之恩。”
“我當年太年輕,多有對不起她之處,”奚老爺子說道,“她父族姓楚,夫族姓祝,當年都是閩州城數一數二的豪族。”
宿岩見遊蕊邊聽外公的往事邊吃飯,一會兒就把碗裡的乳鴿湯喝完了,便給她加了一根煮得爛爛的鴿子腿兒。
“外公,您是想如果這兩家還在,讓我到時候網開一面?”
奚老爺子笑道:“倒也不用這麽照顧他們,就是他們不識趣的時候,你可以多給他們一次機會。”
“這沒問題,”宿岩說道。
奚老爺子聞言,心情很是不錯。
此時的望洋城,劉知府正忙著整理城內的市容市貌,即便早半個月,他們便滿城開始清潔工作,到跟前了還是有種手忙腳亂的感覺。
外面傳來爭執聲,劉知府吩咐身邊一個正來來回回搬帳本的手下,“出去看看。”
手下來到外面,看到被拉來的人,皺眉道:“怎麽又是他?”
只見兩個差役手裡架著的,是一個滿身補丁的老乞丐,被拉到知府大衙,這乞丐半點也不怕,還是笑嘻嘻的。
“官爺,我就是要在城門口曬會兒太陽,要是攝政王的車駕一到,我馬上就閃絕對不給咱們閩州府找麻煩。”
“不行,”那手下說道,“王爺親臨豈是小事,你們都給我緊著點兒皮。”
差役看向那老乞丐,也是好笑:“我們大人特地置的孤老院你不待,跑到那城牆根兒下有什麽好的?”
老乞丐笑道:“這不是習慣了嗎?一天不曬太陽就渾身不舒服。”
“那你也忍兩天,”手下說道。
這邊話音還沒剛落下,外面又腳步匆匆地走來十幾個衣著富貴的男人,見外面有人,這行人停下來,為首的男人說道:“請通報一聲,祝家、黃家、楚家族人求見大人。”
手下看了他們一眼,心裡冷笑,之前吵嚷地最大聲的就是這幾家,得到什麽風聲了,如此著急地跑過來?
“等著,”他說一聲轉身就進去了。
兩天后,劉知府將府城這兩年的財務、人口狀況都濃縮在幾張紙上,萬事具備,只等接駕。
但這次宿岩他們並沒有先到閩州府城,而是去了駐扎於朔江北岸的軍營。
兩邊的江岸上紅花朵朵,靛藍色的平緩水流緩緩淌過,濃烈鮮明的色彩撞在一起,給人的眼睛一種迎接盛宴的感覺。
距離軍營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延伸到水中的竹製甲板,下面停著一葉長長的竹筏,對面根根修竹直插入蔚藍的天空中。
遊蕊只在這兒站了片刻,全身心都好像沉浸放松下來。
“夫人,下面是一個緩坡,現在的江水也不大,您要試一試乘竹筏嗎?”一旁陪同的小兵提議。
遊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潺潺流動的江水似乎成了一種滴翠的綠,跟對岸的竹子映成一種顏色。
一片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枯黃的落葉漂浮在水面上,順著流向衝下去,竟然有種愜意悠然的感覺。
宿岩還需要在軍營講一會兒話,遊蕊想了想,點頭道:“走吧。”
不過真到竹筏上,侍衛們不敢讓那個小兵掌筏,然後從船上跟著下來的幾個侍衛,以及兩個婢女都站了上來。
被擠在邊上的小兵差點跳腳,“你們這樣都上去,竹筏肯定飄不起來的。”
遊蕊好笑地看了看前後的人,說道:“你們都下去,你上來撐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