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同志，幾點了?”

　余華凝神注視猶如藝術品般的電渣試驗爐，輕輕點頭，對於自己這件作品表示認可滿意，輕聲問道。

　滿眼血絲已經陪同余華奮戰十多個小時的朱睿，聽到這句話立馬意識到什麽，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表，正聲回道:“凌晨2點。”

　凌晨2點，二十八號了……

　就讓電渣重熔技術研發成功的消息，告慰前線犧牲的中華英靈，不分陣營，無論男女。

　余華心中默念，腦海浮現茹越口抗日將士們全體殉國的記憶，以及東方淞滬戰場，緩緩說道:“朱同志，以書面形式擬定文件通知局裡，電渣試驗爐完成總裝，預計2小時後進行首次冶煉試驗。”

　“是！”朱睿聞言精神一振，立即回道。

　話音落下，整個人立即離去。

　見到朱睿離去的身影，周圍的戰士和工人們仿佛已經知道了什麽，全都安靜下來，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盡數投向余華。

　無聲亦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

　作為電渣重熔試驗爐工程的建設者，盡管受限於保密條例無法知道全部內容，但這些戰士和工人依然明白這個工程的重要性和意義。

　他們乾著一件偉大的事情，一件有利於革命和中華的事情。

　然而，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刻。

　“現在，我宣布，電渣重熔試驗爐正式完成總裝，工程隊迅速撤離，電渣爐全體試驗人員及各生產單位，進行首次冶煉試驗前最後一次安全檢查！”余華佇立於廠房中間位置，環顧四周，感受到一名名工人和戰士們投來的目光，面容鎮定且沉穩，身姿如山嶽般巍峨，挺起胸膛，以總工程師的身份宣讀試驗爐總裝成功，按照制定的標準程序下達命令。

　老規矩，試驗前安全檢查。

　這是所有軍工局內部研究項目的必經程序，不容逾越。

　伴隨著命令下達，整個隊伍開始運轉起來，早已處於待命狀態的各個生產單位和項目直屬試驗人員，以最快速度進入相應崗位，按照規定進行細致入微的安全檢查，確認與之對應的設備正常，再將情況回饋至余華這裡。

　這些試驗人員與之前有所部分，分為兩部分，一部分仍舊來自紅軍戰士隊伍，根據余華編寫的操作教程進行專業培訓，學習理論知識和模擬操作，最終經過專業技能考核，具備一定成都的專業知識和操作技能，可以發揮機器零件的作用。

　另外一部分，則來自於近期抵達延城的高素質人才群體，其中不乏莊教授邀請的清華學子，國立浙大學子等等理工類優秀人才，這些人本身具備極其扎實的專業知識，自願加入試驗隊伍之後，於工程中擔任‘支柱’角色。

　整個試驗隊伍的含金量，亦或者說電渣爐生產隊伍，與曾經的氧吹爐試驗隊伍相比，整體素質要高出數倍不止，可以確保首次冶煉試驗的正常運行。

　時間流逝，余華坐鎮中位，不斷接受一條條信息回饋。

　電網準備就緒。

　變壓器準備就緒。

　冷卻水供應單位準備就緒。

　電渣爐主體準備就緒。

　結晶器準備就緒。

　底水箱準備就緒。

　操控台準備就緒。

　一個一個生產崗位相繼完成安全檢查，進入待命狀態，這邊，單重約2噸采用氧吹爐冶煉而成的優質鋼錠運抵廠房，這便是電渣試驗爐的自耗電極，接著整根鋼錠被吊裝至立柱上方，通過如同老虎鉗般結構的電極夾頭裝置予以固定。

　電渣爐首次冶煉試驗準備就緒！

　電渣試驗爐項目工程高速運轉，接到書面形式通知的軍工局內部，則同樣進入高速運作狀態，作為軍工局最高負責人的李強發號施令，不斷下達一條條指令，按照預案進行處置，全力配合電渣爐的首次冶煉試驗，而後急電大窯洞，申請最高級別的保護力度。

　對於這位擁有過蘇聯留學經驗的高級知識分子而言，李強深深明白電渣重熔技術的重要程度和戰略意義。

　這是打開根據地工業體系枷鎖的鑰匙，

　這是推進中華構建工業基礎的基石，

　這是足以令西方列強不惜爆發一場戰爭也必須爭奪的尖端技術。

　若論價值，哪怕開出上億銀元的數字，也不能衡量。

　氧吹爐+電渣重熔，沒有任何國家可以拒絕這對尖端冶金技術組合，絕對沒有！

　電渣重熔既要成功，亦要保密，哪怕是一個字都不允許泄露出去。

　根據地和組織，暫時承擔不起這項技術泄露風聲的後果。

　沒多久，駐扎於大窯洞附近的總部警衛團集結進入戰鬥狀態，趁著夜色籠罩，迅速開往柳樹溝工業區外圍區域，封鎖內外道路，使柳樹溝的守衛力度達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程度。

　一九三七年九月二十七日，凌晨三點五十分。

　皎潔明月懸掛於夜空，周圍繁星稀疏。

　柳樹溝工業區內，燈火通明的場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暗，往日裡忙碌不停的工廠，如今處於一片安靜狀態。

　所有工廠全部停工停產，隻為給電渣爐項目讓出珍貴的電力資源。

　為了今天，為了這一刻，柳樹溝工業區早在半個月前便對內部電網進行升級改造，加裝各種變壓器，如此確保所有柴油發電機組可以同時向鋼鐵廠供應電力。

　此刻，外界依舊平靜，沒有人知曉在落後貧窮的中華西北，正在醞釀著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

　鋼鐵廠內，一顆顆白熾燈懸掛於廠區上端，釋放明亮且耀眼的光芒，照的下方廠區通亮。

　電渣試驗爐前方，一群人靜靜佇立於此，目不轉睛望著前方。

　除了莊教授和派往榆林出差的林婉之外，軍工局所有擁有權限接觸電渣項目的高層人員全部到位。

　莊教授沒來，他在機械製造廠，等著余華的好消息，等著世界上第一爐電渣鋼。

　試驗現場寂靜而肅穆。

　所有人目光放在位於操控台處的余華身上。

　時間，九月二十八日凌晨3:59分。

　“設備開機接電，電渣重熔試驗爐首次冶煉試驗開始！”余華看著懸掛於面前的時鍾，隨著秒針歸零，時間指向4點，雙眼凝視前方的試驗爐主體，朝著身旁的操作員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