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四個疑似邪派修士已經在這處空間裡七拐八繞地走了很遠一段距離。
面前出現了一座通體黝黑的小山。
這座小山約莫十來層樓高,似是天然形成,嶙峋崎嶇,質地類似於金屬,看著給人厚重、沉甸甸的感覺。
小山的一面,光滑而平整,似是被人用利器削成的。
細看去,平整的那一面上似乎有圖案和文字。
“到了,果然是這裡!”疑似邪派修士中,有一人興奮地大喊。
夏詠初沒有貿然靠近,遠遠地凝望那小山。
只看了兩眼,他的精神就有些恍惚起來。
下一刻,他仿佛看到一柄劍向他削來,握在一隻無形的手中,毫無煙火氣,輕飄飄、慢吞吞的,就像是老年人在舞著花劍。
夏詠初本能地想躲開,可是他發現不管自己怎麽掙扎、怎麽躲,都無法逃開這一劍。
躲不開,避不過,參不透。
隔得遠遠的,凌厲的劍氣就已經臨近,仿佛無數的細針在扎他的眼睛,刺激得他的眼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夏詠初用力搖搖頭,從幻覺中掙脫出來。
目光有些駭然。
那光滑平整的山壁,怕是被絕世高手給一劍劈開的?那股劍氣,實在是非同凡響,令人他心悸。
他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而且那劍氣又不是針對他所發,就有如此威壓。
難以想象,如果當時這一劍,真的向自己削來,又會如何?
夏詠初自忖,如果是自己,到了神通境,利用神通,也能將這麽大的一座山給劈開,同樣做到光滑平整。
前提是,那必須是普通的山石,而不是特殊的材質——而這座山顯然不普通,而且他必須全力以赴才能做到。
而那一手神鬼莫測的劍術,絕對是自己只能望其項背的。
殘留那山壁上的劍氣,實在可怕,夏詠初來到此界之後,也結交了不少用劍的散修,但那些修士出手時的劍氣,與這山壁上的劍氣相比,宛如燭火與大日的對比。
要知道,這山壁上的劍氣,至少是數十年前製造的!
至今依然如此凌厲。
夏詠初想來,對方或許只是隨意揮劍,就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出手之人應該是金丹境修士吧?
而且是十分擅長劍術的金丹境。
而在這令人心悸的劍氣背後,似乎還有一種另外的氣息,讓人覺得隱隱不安。
是那被封印的魔物麽?
被金丹以上修士封印的魔物,恐怕也是金丹以上的境界吧?
夏詠初暫時沒有輕舉妄動,沒有繞到側面去,因為第二撥的兩個修士去了那個方向,所以他看不清石壁上的文字和圖案。
他很想聽那些人繼續說話,至少說清楚這裡的一切,說出他們的目的。
可那些疑似邪派修士卻不如他所願,在喊了一嗓子之後,雖然還有些激動,卻沒有再大聲說話,而是在互相傳音商量著什麽。
只見他們很快統一了意見,從身上、儲物裝備裡掏出陣盤和各種材料,似乎在準備設置一個陣法。
自己究竟該做什麽?
夏詠初有點拿不定主意。
他又不是正義使者,所以哪怕這些疑似邪派真的要放出魔物,只要不會影響到他,別當著他的面殺戮無辜,那他也懶得干涉。
可他不確定的是,如果讓這些疑似邪派得償所願,會不會影響到自己和夏其中的安全?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收獲?
比如說,他們現在的舉動真是要放出魔物,然後魔物出來後大開殺戒?
或者他們想操控魔物,進行一場血祭?
如果會出現這樣的後果,自然會影響到他與夏其中的安全和收益,那他當然應該試著出手偷襲,攪亂對方的計劃,將危機扼殺在搖籃裡。
哪怕他現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但偷襲一波後,就算不敵,逃走還是沒問題的。
而如果危險性太大,他也不介意中斷這場奇遇,帶著夏其中和衛薑走人。
畢竟他有系統在手,未來不會缺乏更多、更好的機會,沒必要死磕著這一次來冒險,浪費22000積分總比丟命要好。
夏詠初在權衡著,打算再看看,不急於做出決定。
反正還有第二撥修士在那,夏詠初相信如果情況不對勁,他們會出手的,自己只要做好黃雀就好。
等待時機,把螳螂和蟬一口吞下。
那四名疑似邪派修士動作飛快地布置陣法,夏詠初對陣法還算是精通,可能遠遠算不上陣法大師,但是對於他這個修為境界的修士來說,他的陣法造詣應該算是佼佼者了。
他看出那幾人布置出來的似乎是一個有著束縛、囚困功效的陣法。
至於束縛和囚困是針對誰,夏詠初估計,他們或許是打算先將那被封印的魔物放出來,然後試圖去困住魔物,以達到他們的目的。
夏詠初靜觀其變。
螳螂都沒出手,黃雀自然也不到露面的時候。
這個時候,估計那些江湖人都已經探索了一陣子,說不定已經有人收獲一些奇珍了,不過夏詠初並不在意。
他評估著那四個疑似邪派修士,觀察著那兩個“螳螂”,在腦海中模擬著對戰,考慮到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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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意識到夏詠初不見了的人,是夏其中。
因為衛薑的緣故,他對那個神秘鬥笠客十分在意。
當發現鬥笠客不見了,他努力回憶,發現不僅僅是那個鬥笠客,還有另外幾個人也不見了。
但是他沒有出聲。
三派聯盟事先有言,進入鐵門之後,大家都要分開來探索,各自尋找機緣。
有人提前離開,也是正常。
他自己都已經打算開溜了呢。
如果繼續和三派聯盟的人待在一起,找到好東西了,歸誰?
當然不是說他怕了三派聯盟的人,而是如果不爭吧,那肯定不服氣不甘心;爭吧,又擔心影響之後去取真正的天南一劍藏寶。
“韓小友,”這時賀知秋傳音來,“我們幾個一起吧,既然已經結成同盟,有信任的基礎,發現了好東西也不需要彼此爭搶,等回去再分配。”
夏其中想了想,問道,“唐老他們呢?”
“他們自然要和三派聯盟的人待在一起。但他們也不會吃虧,等回去以後,大家最終的收獲都拿出來統一分配就是。”
“善,”夏其中自無異議,“我們往哪邊走?”
賀知秋笑著傳音:“不如,韓小友你選個方向?”
夏其中隨便一指:“這邊吧。”
如果此時有人能總覽全局,便能看到,夏其中所指的方向,與夏詠初所在的方向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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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邪派修士動作飛快,陣法逐漸完善。
而那兩個隱藏起來,準備當螳螂的修士,則始終沒有出手。
夏詠初梳理著這趟奇遇,總覺得這整件事透著一股詭異。
首先,現在已經很確定了,這遺跡當初是一位或者數位金丹境以上的高手修建的。
“天南一劍”鍾楚生或許不過是在清繳九鼉山的匪幫時,發現了這裡,然後借著這個地方,放置了他私人的一些物品,準備傳給他的私生子,並且在筆記裡記錄了下來,他甚至根本都不知道這下面還有一處空間,封印著魔物(夏詠初並不知道筆記裡的具體內容,所以也不知道,筆記裡提到過此地封印著魔物)。
而且,鍾楚生的藏寶,可謂十分隱秘了。
除了他的那本筆記裡,根本無處記載。
可是偏偏,“鍾楚生的藏寶即將問世”這個消息卻流傳了出來,鬧得沸沸揚揚。
並且,流言還很明確地指向了九鼉山!
明明,鍾楚生的藏寶放在九鼉山的可能性並不大。
可是就那麽巧,有人在九鼉山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並且將大批的江湖人,吸引到了九鼉山來。
這背後,顯然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推動一切!
是當初建造了這封印之所,並暗中布局之人麽?
還是希望從中獲得好處的人(邪派修士一方)在推波助瀾?
或者,是神秘的第三方想要把水攪渾,然後渾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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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詠初在那感到疑惑的時候,夏其中也想到了類似的問題。
鍾楚生在筆記裡簡單地提了一句,這遺跡下面封印著魔物,千萬要小心。
可是,夏其中隨著三派聯盟發掘了多日,在之前的廣場上,在甬道中,根本就沒有隻言片語提到“魔物”。
他們是一直掘地三尺,才發現鐵門上寫著,內裡封印著魔物。
那麽鍾楚生是如何知道,這遺跡裡有魔物的呢?
難道他參與了這遺跡的營建?
那麽仔細想一想吧:鍾楚生不過是個入微境的武者,實力充其量相當於罡煞到神通之間的修士。
而營建這遺跡的仙師,甚至可以玩弄擺布空間,估計實力十分強橫。
那鍾楚生何德何能,可以參與到這樣的遺跡營建中來?
就算他真的運氣好,被人提攜,參與了遺跡的營建,參與了這樣的大事,他又怎敢在筆記裡記錄下來?
最關鍵的,他想留點東西給私生子的話,放在哪裡不好,偏要放在這裡?
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這麽一想,這件事真的處處存著詭異。
夏其中越想,越是心中不安。
這時,同行的鄧驤俯身撿起一塊黝黑的材料,約莫成年男性的拳頭大小,在手中掂了掂,愁眉苦臉地說:“這是玄鐵吧?肯定是玄鐵,這分量,足夠鍛造一柄神兵了。”
賀知秋滿意地微笑:“我們今天的收獲倒是不錯。”
他扭頭看看夏其中,錯愕道:“韓小友,為何悶悶不樂?”
夏其中不想把自己的顧慮和擔憂說出來,笑著找了個借口:“不知道上面的情況怎麽樣了,那麽多江湖人,容易爆發衝突,我擔心阿薑吃虧。”
楊謹假惺惺地說:“韓小友若是擔憂,不妨上去看看?反正今天的收獲,我們到時候都要平分,不會少了你這份。”
夏其中其實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但還是要矜持和猶豫一下,免得被人懷疑,“這,不好吧。大家一起行動的,到時候萬一遇到什麽奇珍,有人來爭搶;或是被厲害的仙道手段所阻,我不在的話,你們……”
楊謹打斷他:“也不差你一個。韓小友重情重義,既然擔心你的女人,那就先上去吧。確認你女人沒事之後,再來與我們匯合,也不遲。”
夏其中裝作被打動了,“那……我去去就來?”
“去吧。”
夏其中猶猶豫豫地離開。
臨時同盟裡的這三個開脈相視一笑:什麽平分,想多了呢。既然自己離開了,那在分配的時候吃了暗虧,就要不要怪大家不講情面了。
夏其中剛剛回到鐵門附近,就感到遠處有一陣劇烈的靈性爆發,其中似乎還蘊藏著一些別的什麽。
這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靠近,不要參與,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作為一個從小在街頭流浪的孩子,可以說經常遇到生死危機——來自別的成年乞丐的惡意,人販子的覬覦,一些內心扭曲的人貪婪扭曲的目光……敏銳的直覺讓他很多次在遇到危機時能夠全身而退。
這次他也決心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於是夏其中匆匆奔向鐵門,打算等會去與衛薑匯合,然後取了鍾楚生的藏寶就走。
至於那幾個臨時盟友?
他們能活下來再說其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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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詠初耐心地等待。
沒讓他等太久,那個陣法很快就布置成功了。
直到這時,那兩個後來的修士依然沒有動靜,讓夏詠初有些看不懂了。
不動就不動,你不動,我不動,大家一起看戲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繼續看下去。
那四名疑似邪派修士在布置好陣法後,立刻開始一番新的動作,其中一人對著石壁,吃力地施展著某種神通,另外三人在旁邊為他護法。
那門神通,看上去沒有什麽炫麗的聲光特效,潤物無聲。
夏詠初並不認識,但細心體會,能覺察其應該是有著破除封印的作用。
然而神通過後,沒有絲毫變化。
“再來!”那人咬牙,又施展一次。
以他的境界,施展神通的消耗還是有些沉重的。
然而這一次,又是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