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嗎?”
“造化齋主人還沒到。”
“那我們再等等。”
眾散修便安坐雲床,一邊閑聊一邊享用著此地主人提供的瓜果、靈茶、靈酒。
一個新加入圈子的散修小聲問領他進來的修士:“楊道友,恕在下孤陋寡聞,敢問那造化齋主人是誰?莫非是位大神通者?”
楊姓修士含笑說:“並非如此。”
“這……在下就不解了。依在下看來,大家似乎都挺重視他,尊敬他。”
楊姓修士比較好為人師,呵呵一聲,便為同伴解惑,“這位造化齋主人雖然不是大神通者,但實力不俗,而且出身高貴,傳聞說他是祁國上任皇帝的嫡子,現任祁國皇帝的親兄弟。”
新散修撇撇嘴:“祁國皇室?也就那麽回事。如果僅僅是這樣,不是大神通者,他這名號就起得,過於豪邁了。造化齋,造化齋……”
楊姓修士笑呵呵地:“散修不都這樣。不過話說回來,這位造化齋主人還有一手絕活,煉丹之術,堪比大師。此外,於陣道、煉器之道等也有涉獵。我等若是發現了遺跡、洞府,要廣邀同道去探索,邀請的名單裡一定會有這位造化齋主人。遇到了陣法,他能解決;受了傷或是法力不濟,他能煉丹來治療;法器法寶損壞了,也可以讓他修理。所以這裡的同道,大多都願意與造化齋主人結交。至於他的名號,是不是豪邁,甚至可以說是狂妄了,其實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我們都是散修,同病相憐地抱團取暖而已。”
新散修點頭:“如是說來,我也要找機會與這位造化齋主人結交一番了。不知這造化齋主人的名姓?”
“他自稱韓立。”
“祁國皇室不是姓余麽?算了,他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
新散修沒有再追問,卻是留神傾聽別的散修聊天。
有些人聊的並非機密,並未用傳音之術,也未隔絕,倒是讓他聽到不少有趣的資訊。
而在散修們的聊天中,“韓立”“造化齋主人”的名號也不斷被提起。
有人說起他找造化齋主人訂製了一批能在凝罡煉煞時提高凝聚法術種子幾率的丹藥,使用之後,果然在凝罡時凝聚了一枚法術種子。
有人提到和造化齋主人為了一個陣法爭論不休,最後請教了一位陣道大師,證明造化齋主人是對的。
也有人在談笑,說起之前一次探索洞府的經歷,其中也寥寥數語提到了造化齋主人,說這造化齋主人基本功扎實,還掌握了一門神通雛形,實力在罡煞境修士中算是拔尖的。
這新散修便對造化齋主人有了個初步的印象。
等造化齋主人來後,他還要留神觀察一番。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不久前發現了一處前人洞府,似乎是神通境接近圓滿的修士所遺留。
其中應該會有些不錯的法器、功法傳承等。
這新散修自身實力只是勉勉強強,僥幸凝了一道罡氣,跨入罡煞修士的門檻。
那處洞府裡,有強大的陣法,有守衛的靈驅傀儡,他沒有信心獨自探索,只能再找一兩名實力相若的修士聯手探索。
最好實力不要太強,太強了怕是會殺人奪寶;不能太弱,太弱了幫不到什麽忙;最好能懂點陣法之類的,口碑不能太差。
如此看來,這位造化齋主人倒是符合條件。
過了一日,一個俊美少年飄然而至,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容,向散修們作揖道歉。
“這就是造化齋主人了。”楊姓散修說。
新散修點點頭,“倒是一副好皮囊。”
語氣並不在意。
修士生命升華,哪怕以前是歪瓜裂棗,漸漸的也能變得皮膚白皙細嫩,眼睛明亮,就沒有長得醜的。
他仔細端詳這造化齋主人,雖然還不了解,但只看外表、氣質,就覺得此人性格溫和、待人真誠,並非咄咄逼人之輩,頓時生出結交之心。
造化齋主人一至,這次的散修聚會就該開始了。
本次聚會是蓮春散人用她自己的洞府舉辦的,地方不大,有點緊湊一點。
共有三十多名散修同道過來,最高的是初入神通境,下面也有練氣境的小輩。
加上穿梭在席間的侍女、雜役,洞府裡頓時熱鬧起來。
聚會開始後,新散修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造化齋主人,不過造化齋主人十分受歡迎,始終有別的散修與之交談。
“韓道友,”蓮春散人懶洋洋地斜臥在雲床上,一身輕紗朦朧,豐腴的臉上帶著笑容,“你莫非是忘了這次聚會的時間?讓我們好等。”
“蓮春道友莫怪,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實呢,我是在過來的路上,途徑一處山谷,發現有一株五百年份的貝蘭即將開花。貝蘭的花期很短,容易錯過。若不守著,必然會被山中的精怪妖獸爭食,豈不可惜?”造化齋主人,也就是夏詠初瀟灑一笑。
“說起來,其實這貝蘭也算不得什麽特別珍貴的藥材。不過上次蓮春道友說想要煉一爐養神丹,卻還差了幾味藥。我後來雖然也搜集了一番,這一味貝蘭,卻始終沒能遇到。今日既然巧合遇上,那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
“既然是這樣,那真是錯怪了韓道友呢!”蓮春散人美眸流轉。
她並非絕色之姿,不過修為到了溫養境,算得上是散修裡的強者,氣質自然顯得高潔,讓一些男性散修頗為心動。
蓮春散人紅唇輕啟:“既然湊巧,不如在這次聚會上,由韓道友向大家演示煉一爐養神丹,如何?至於酬勞,自然會讓韓道友滿意。”
夏詠初自然不會拒絕,“仙子有請,在下莫敢不從。今日大家先宴飲談玄,到了夜裡,我便開爐煉丹。”
新散修心中一動,準備親眼看了此人的煉丹水平再說。
到了晚上,眾散修談興已盡,蓮春散人便軟語相求,讓造化齋主人開爐煉丹。
夏詠初也不推辭,當眾掏出一架極品法器丹爐——在坊市裡淘換的,取出需要用到的藥材,分門別類,迅速投入丹爐中,根本不讓人看清。
一些有心想要偷師的,便有些失望。
因為煉丹之術,絕不僅僅是煉丹本身,也包括了正式煉丹之前對藥材的預處理。
初學者可能不懂,覺得煉丹就是丹方,配比,調節火候,法力梳理,最多還加個收丹。甚至有人連收丹都不重視。
但是在煉丹一道稍有浸淫的就知道,對藥材的預處理是煉丹的關鍵性環節之一,就像是建房時打的地基。
至於收丹,就相當於圍棋裡的官子,看似不起眼,一些出入門的丹師甚至不屑於去學,但其實也是極其重要。
觀摩他人煉丹,往往也就是觀摩一下對藥材的預處理、調節火候和收丹這三個環節。
丹方,配比是觀摩不到的。
煉製過程中的法力梳理也難以觀察到。
造化齋主人提前將藥材處理好,他們想要偷師都沒處去學。
只有調節火候和收丹兩個環節可以偷師了。
這造化齋主人,在附近的散修中名聲頗響,煉丹之術,隱隱排得上前三,自然是人人都想偷學一兩手。
哪怕不是正兒八經的丹師,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能開爐煉丹,說不定就能救人一命。
那位新散修,自己也曾對煉丹有興趣,學習過一段時間。
原本他見那造化齋主人連火性的罡煞氣都沒有,隻純用法力煉丹,還心中鄙夷。
但只是看了幾手,就知道自己所謂的“學過”,在人家面前只是貽笑大方而已。
卻見那造化齋主人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暗合規律地將藥材一股腦地投入,如果是不懂行的修士,會以為這是在搞大雜燴呢。
但他們這些煉過丹的就明白,造化齋主人其實用法力將一部分藥材隔絕了起來,只是在預熱,而將另一部分藥材開始煉製。
這是極為高明的手法。
洞府內,逐漸充盈著撲鼻的藥香。
有些對煉丹沒興趣的散修,這時候又自去尋個角落,飲酒談玄。
也有十來人,包括蓮春散人,像新散修一樣,聚精會神地盯著這造化齋主人煉丹。
這一場煉丹,持續了一天一夜。
到了次日晚上,造化齋主人微微一笑:“得了!”
說著,法力一吐,丹爐的銅蓋掀開,數枚圓滾滾、帶著金屬光澤、龍眼大小的丹藥飛出丹爐,眼看要四散飛走。
那造化齋主人早有準備,打出一股法力,將丹藥束在半空中。
然後不停地打出法力,或輕或重,或急或緩,丹藥緩緩翻滾,色澤變幻。
終於,造化齋主人拿出一隻早準備好的瓷瓶,法力一引,便將那些丹藥收入瓷瓶中。
“幸不辱命!”他笑呵呵地將瓷瓶遞給蓮春散人。
蓮春散人笑吟吟地收下,也沒提報酬的事。
不過圍觀者都清楚,這兩人之間必有交易,不可能白送。
養神丹也算得上是不錯的丹藥,溫養境、神通境時用來蘊養神通的,比化神丹效果要差。
尋常坊市裡出售要三、四千靈石一粒,以中品靈石結算。
剛剛那瓷瓶中裝入了8枚養神丹,可見這位造化齋主人成丹率不低。
新散修剛才一直注意觀察,這8枚丹藥都品相不錯。
造化齋主人的收丹之法也十分優秀,似乎有著一些玉真宗的影子,又似乎有點永春派的風格。
在造化齋主人準備收丹的時候,大部分散修都過來觀看,此時讚美聲四起。
說幾句漂亮話又不花錢,誰知道什麽時候會求到人家頭上?對出色的煉丹師、煉器師,是最不能得罪的。
那造化齋主人似乎有些驕傲和矜持,但還是彬彬有禮地一一回禮。
聚會繼續,又過一日,才終於散場。
等到大家陸續離開,新散修看著造化齋主人踏出,立刻跟了過去:“韓道友!”
造化齋主人停下腳步,“穆道友。”
這位新散修自稱姓穆。
穆散修笑道:“在下初來乍到,剛剛被引薦到這個小團體裡。有幸見到韓道友這般風流人物,忍不住心向往之。不知韓道友是否有空,可到我的洞府裡,三五好友小聚,我有美酒可以待客。”
造化齋主人——也就是夏詠初,眨了眨眼睛,對這一幕並不陌生。
顯然是此人有求於自己,要找個私密點的地方說正事。
他露出溫和真誠的笑容:“故所願,不敢請爾。穆道友,請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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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
楚國,昭嫦公主府。
宴飲之後,昭嫦公主沒有馬上回房,而是在和三皇子交談。
三皇子與她並非一母所生,以前也不算親近。
但這兩年皇位的爭奪陷入白熱化,三皇子有那個心思,自然要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
昭嫦公主容貌秀美,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喝了點酒的緣故,雙頰現出酡紅,人比花嬌。
她深受楚帝的寵愛,在皇位爭奪中卻又一直沒表態,而她一母所生的胞弟才10歲,基本不可能問鼎寶座,所以被視為沒有威脅,卻又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局面之人,幾個有志於皇位的兄弟都在拉攏她。
話了一會家常後,三皇子突兀地問道:“之前席間,那個鵝黃色衣服的美人,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那個。是不是駙馬的姐姐?有沒有出嫁?”
昭嫦公主愣了愣,掩嘴笑道:“那是我夫君的姨娘!人家小孩都兩三歲了。”
昭嫦公主想起初見劉語貞的情形,那個女人確實天香國色,難免這位三哥哥會忍不住惦記。
當時那女人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兩三歲的樣子,好奇的大眼睛東張西望。
那個女人似乎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小丫頭的身上,仿佛那小丫頭身上就有整個天地。
三皇子臉上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逝,很快換上好奇的神色,“駙馬的父親,那位名滿天下的夏三?據說夏三是修行中人,惹惱了修行界的一位大人物,被迫逃竄,是不是這樣?”
昭嫦公主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夫君說,他父親在某處秘境閉關,等到出來,必能橫掃天下。”
三皇子冷笑一下,顯然不信。
不過夏府畢竟是不可忽略的力量,他也不想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