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後,很有些欲罷不能的楊鑄終於用莫大的意志力克服了繼續留在雙慶的衝動,回到了泉城。
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從電話裡得知小丫頭和萬清漪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的楊鑄,將不大的行李包往客廳裡一放,然後走到院子裡的大吊籃上晃蕩了幾下,開始沉思起來。
“你當本仙女不要面子的啊,那天晚上你當著文軒哥的面,在浴室裡對我使壞,我沒一會就掙脫了,然後逃了出去啊!”
“當時還有誰在?”
“我逃出去的那會,我記得大家都在門外啊!”
“誰最後走的?”
“當著文軒哥的面,本姑娘被你佔了那麽大的便宜,羞都羞死了,只顧著一個勁地往外逃,誰會注意留在最後的是哪個啊……”
“不過我好像記得由於人太多,那家酒店的電梯又不大,還裝模作樣地配了個電梯服務員,沒記錯的話,任叔叔和可染姐沒能進電梯,應該是他們兩個留在最後了吧?”
想起旁敲側擊下,陸菲菲告訴自己的那些內容,楊鑄揉了揉太陽穴——雖然不排除可能有別的變故,但那天晚上的女人,是林可染的可能性超過了八成。
按理來說,以林可染的留學經歷,跟自己在酒後來一場友誼賽,委實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大家都是飲食男女,借著酒精的加持,在夜晚釋放釋放欲望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酒店床單上那一灘血跡,卻清晰無誤地告訴了楊鑄……如果那天晚上真的是林可染的話,這個在日不落留學了好幾年的大小姐,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那種女人。
這一下就讓楊鑄有些頭大了,要是認真梳理起來,林可染和他的關系非常複雜。
對方即是戰略合作夥伴的代表,又是自己的半個粉絲;既是萬清漪的閨蜜,也是自己的朋友;既是林雄那隻老狐狸的女兒,也是老李頭視如己出的小侄女。
但唯獨有一點,楊鑄對她,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幻想——即便是鎮雄雨夜,楊鑄見識過她婀娜的半濕身段;k歌之夜,楊鑄也曾對她口花花,但那終究不過是一個正常男人在面對美女時的正常反應而已,跟情感掛不上半毛錢的關系。
如果兩人真的發生點了啥,楊鑄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處理彼此之間的關系——到底是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把那一夜當成了荒唐;還是乾脆頂著家裡兩個女人憤怒的小拳頭,把這隻熊貓美女也一並收了進來?
有些苦惱地想著以後如處理跟林可染之間的關系之余,楊大官人內心卻忍不住有些惱怒起來……
自從那晚開始算起,已經足足一個多星期了,林可染在雙慶忙完咖啡出口的事情後,比自己還提前三天回到了泉城。
可是不管是在雙慶還是在泉城,這貨竟然一個電話都沒給自己打,一條短信都沒發,仿佛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似的!
雖然楊鑄沒有自大到以為所有女人都會爭先恐後地對著自己投懷送抱,
可是……對於一個拿了自己一血的男人,你丫的這幅反應是不是有些過於冷淡了些?
正當楊鑄搓著自己的下巴,琢磨著是不是那天晚上自己太過瘋狂,給這位大小姐造成了心理陰影,導致那貨根本沒有勇氣面對自己時,
一陣手機鈴聲從褲兜裡傳來……
………………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臭多多,竟敢抓老娘,你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路邊的紙箱裡抱回來,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的了?”
手語咖啡廳裡,某位老板娘正叉著腰,怒不可遏地指著吧台上的那只花貓一頓臭罵,從手背上的劃痕來看,明顯是剛被撓了一通。
已經變成大貓的多多,看著眼前這個不知所謂的雌性生物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呵斥,卻只是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翻了翻白眼後,徑直把腦袋埋在身軀裡,開始午睡了起來。
看見這隻忘恩負義的臭貓被自己罵到不敢抬頭,取得了完勝的花花同學傲嬌地哼了一聲,然後得意洋洋坐回了卡座。
娉婷看著自家這位依舊跟小孩子沒什麽區別的花花姐,好笑之余,身子卻不自然朝著身邊的司馬鵬靠了靠,而司馬鵬則是一臉寵溺地把這位逐漸習慣了不戴面具的小美女護在了懷裡。
於曉華見到這兩人竟然當著自己的面撒狗糧,頓時覺得腮幫子酸的發疼,當下惡狠狠地瞪了司馬鵬一眼:“喂~小鵬鵬,你不用上班的麽,怎麽大白天就跑店裡面來了?”
司馬鵬笑嘻嘻地說道:“我那崗位最近閑的很,左右沒什麽事,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出來了……與其在公司裡發呆,不如過來多陪陪娉婷。”
於曉華翻了個白眼,前段時間跟林可染天天混一起,她當然知道自家這位俊美似妖的小弟現在是什麽情況。
已經擁有多條明星業務線的希望集團,要說公司裡事少,那是決計不可能的;而作為營銷中心的老大,林可染一直有意無意地向著鑄投商貿學習,很有些山寨一個希望集團大數據中心的野望,因此作為營銷中心的下屬部門,司馬鵬所在信息部,其工作強度絕對遠超絕大部分國營企業的平均水平。
只不過還是那句話,俊男美女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是稀缺資源,更何況司馬鵬這種長相妖孽的帥哥?
因此,即便是信息部的工作一大堆,但在營銷中心這種陰盛陽衰的地方,不管是他的少婦主管也好,旁邊的花癡同事也罷,都舍不得累壞了這個另類帥哥,不但分派到他身上的任務少的可憐,甚至就連這一點頂多一兩個小時就能分類處理完畢的數據,也有著一大堆異性同事爭著搶著幫他完成;
結果就出現了這麽一副詭異的畫面,明明整個部門都忙的熱火朝天,每一個同事恨不得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但唯獨坐在辦公室一角的司馬鵬,卻閑到了需要泡上一杯咖啡才不至於打瞌睡的程度。
其實司馬鵬也曾經向主管提出增加工作量的請求,但他的少婦主管哪裡舍得讓他受累?每一次都是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敷衍過去。
於是乎,明明在希望集團已經幹了快兩年,司馬鵬除了把excel學熟了以外,其余的能力,竟然沒有太多的增長。
在於曉華看來,希望集團的那些女人完全就是在害他——一個男人,不可能永遠靠著那張臉蛋吃飯,即便是林可染想要照顧他,但以司馬鵬現在的業務水平,怎麽可能昧著良心把他提上來?
不過唯一讓於曉華安慰的是,或許是打小這一類事情經歷的太多的緣故,司馬鵬並沒有在鶯鶯燕燕的討好中迷失自我,也沒有因為整日裡無所事事而頹廢下來——據娉婷所說,司馬鵬平日裡除了跑過來陪她以外,乾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咖啡廳裡靜靜地看書學習。
想到這,於曉華掃了掃桌子角落裡的那本《企業戰略資源管理系統(erp)》,這是這兩年剛剛在大學裡興起的一門課程,就是不知道這家夥是從哪兒弄到的,而且從封皮的毛邊和整本書的蓬松程度來看,這貨應該是很認真地在自學才對。
毫不避諱地把這本書拿過來翻了翻,發現上面果然有不少的標注,書頁裡還夾雜著不少用於釋義的手抄便簽。
見到於曉華翻看自己的學習資料,司馬鵬有些赧然:“花花姐,都是閑著無聊瞎看的,你別笑話我!”
於曉華撇撇嘴:“你不是信息部的人麽,怎麽忽然想著學erp了?”
雖然說erp系統具象為道具,其實也是一整套複雜的信息系統,但嚴格說起來,這個信息系統跟司馬鵬的本職工作,完全算的上兩碼事——erp的本質是管理思維,而信息部的工作本質卻是給高層提供具有決策價值的信息。
司馬鵬聞言,臉紅了紅:“就是聽他們說erp現在很流行,我閑著沒事想了解一下……單純就是好奇而已。”
於曉華別有深意地長長哦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一絲壞笑:“你該不會是表面上恨你姐夫恨得要死,但實際上對他卻崇拜的緊,於是打算暗中努力自學成才,最終成為一個跟你姐夫一樣的人物吧?”
司馬鵬聞言,剛送進嘴裡的咖啡頓時噴了出來,整個人都被嗆到了。
年前去了一趟楊鑄新搬的別墅,發現了這貨竟然備著自己姐姐又納了一個女人的他,憤怒之下狠狠給了自家姐夫一頓猛錘,要不是自家姐姐攔著,就算當場圍著十多個安保人員,他也絕對能咬下楊鑄一隻耳朵。
但也正是這次事件,他才從自家姐姐的口中得知,自己這位一直深藏不露的姐夫,究竟是何等人物——佔有鑄投商貿55%股份的大boss;佔有鑄投國貿70%股份的大boss;身家數百億,華夏年新生代商業第一人;業務輻射人群數百萬,勢力深扎海外數十個國家地區,即便放眼世界,也是妥妥的大佬一枚。
雖然一開始被震的不輕,但從小就生長在紅旗下的他對此並不以為然,甚至還想著說服自家姐姐跟那個混球離婚——像自家姐夫這種資本家,每一個毛孔,流出來的都是肮髒的血,就算再有錢,又哪裡值得讓自己正眼看他一眼了?
可是隨著對這兩家公司了解程度的加深,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家那個混蛋姐夫,雖然在私生活上一塌糊塗,讓人恨不得當面敲爛他那一嘴牙,但在其它方面,卻由不得自己不服。
白手起家,短短五年做到身家數百億,除了一開始借用了一下希望集團和泉城肉聯廠的虎皮外,就再也沒有借助過外力,而且第一桶金也完全是合法所得,並沒有走什麽邪門歪道。
除此之外,那個混球幾乎每一個項目,都是立足於扶持弱勢群體,硬生生做到國內首屈一指的規模的。
從o2o模式的創新,輔以龐大的物流體系和產品直供體系來吸納大量的就業人群,到另辟蹊徑地打通中歐跨境電商業務,硬生生拓出來一大塊難以計數的增量市場;
從吸納下崗工人為主的用工規則,到優先考慮偏遠農村貧困農民的產業鏈上遊布局,再到特批專門項目來照顧一直被社會忽視的輕障人群;
從食品安全到各行業產品質量的倒逼,再到產業升級,再到以區區一家民營企業,不遺余力地在雙慶投資了上百億,等等……
雖然江湖傳言,自家姐夫在海外用的手段並不乾淨,與一些見不得光的勢力走的也很近;但是如果僅僅把目光鎖定在國內的話,即便是挑剔如他,也不得不承認……那個混球在國內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乾乾淨淨的。
不,不僅僅是乾乾淨淨;甚至可以說是賺的每一分錢都是閃耀著光芒的——如果連那個混球賺的錢都不乾淨的話,他實在想不出,商人這個職業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
總之,隨著對自家姐夫的了解程度加深,司馬鵬對於這個混球的感受陷入了明顯的兩極分化中。
一方面,還是為因為自己姐姐的事情對他恨得牙癢癢;
另一方面,卻又隱隱把自己姐夫當成了偶像,總是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自家姐夫那樣的牛人。
………………
於曉華看了看司馬鵬有些別扭的臉色,大體察覺出來自己這個小弟在想些什麽,當下聳了聳肩:“恕我直言,如果你想變成你姐夫那樣的人,學這個erp對你其實沒什麽幫助!”
納尼?
司馬鵬一臉的不可思議——這本erp裡所記載的九大板塊涉及到了企業各個方面的元素,在他看來已經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管理體系了。
結果在自家花花姐的口裡,這玩意竟然沒什麽價值?
要不是於曉華是他的大姐大,外加對方在山城食品投資開發有限公司那種規模的企業足足做了一年半的總經理,在管理方面遠比自己有發言權,司馬鵬差點就要蹦起來了。
於曉華笑了笑:“雖然我也承認,erp系統裡面涉及到的內容已經非常全面了,但問題是……”
“一、現版本的erp,它的理論畢竟是從rp2升級而來,因此從框架上來說,它更適合生產企業,尤其是那種產品線較為單一,且生命周期長的生產企業;對於創新型企業、平台性企業或者投資型企業卻並不怎麽適合——而且你要弄清楚,在這個營銷為王的時代,至少在國內,除非是戰略原材料,否則擁有一款擁有足夠生命周期的產品,是何等奢侈的事情。”
“二、還是那句老話,erp的框架理論畢竟是西方人建設的,當做知識參考倒沒什麽問題,但你真的迷信上面的模式,並將其運用在國內企業上,到時候絕對碰的鼻青臉腫——這套理論太過側重於企業內部的生產要素管理,對於企業外部的敏感因子觸達力度不夠,而且你真要按照它的九大板塊來具化每一個流程,到時就會出現一個龐大、精密,但是臃腫而遲鈍的管理反饋機制。”
說到這,於曉華聳了聳肩:“你也知道,現在咱們國家處於一個高速發展的階段,用你姐夫的話來說,就是咱們國家會在短短三四十年間,走完西方社會上百年的路——這麽快的發展步伐,必然導致外部宏觀的因素對於企業的影響遠遠超過內部的生產要素,因此一旦構建出這種臃腫精密,但按部就班的長反射弧管理體系,那麽也就意味著企業正式進入破產倒計時了!”
司馬鵬聽的毛骨悚然,他沒想到,讓自己如癡如醉的erp,在自家花花姐嘴裡,竟然成了一顆大炸彈。
原本他還想反駁一番的,但想起這番話可能是自己姐夫說的,他便乖乖閉了嘴——在當下越來越信奉成王敗寇的華夏,只要楊鑄開了金口,基本上沒有多少人敢跳出來質疑他的觀點。
於曉華看他一副有些失落的模樣,安慰道:“其實erp如果單純的用於生產企業,或者將其拆分開來,應用於如財務、人資、倉儲、行政等流程固化的部門,倒也是個極好的工具,我只是不建議你把它奉為圭臬而已——畢竟如果你想站的更高,看得更遠,就不能太過陷入具體事物和具體流程的思考裡面。”
司馬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於曉華這番話說的很直白,其中的道理跟長期浸淫在財務崗的人,哪怕業務能力再強,往往也並不適合去當ceo一樣——有時候太執著於細節和數據,反而會讓企業浪費可遇不可求的機遇成本。
見到司馬鵬聽進去了,於曉華眼中露出一絲欣賞,在山城食品當了一年半的總經理,她當然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雖然一個個都乾勁十足,但自傲者和自以為是者比比皆是,像司馬鵬這種願意虛懷若谷的,真的不多了。
當下眼珠子轉了兩圈,於曉華忽然說道:“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裡路,反正你現在整日裡在信息部呆著也是混日子……要不要考慮去雙慶那邊轉一圈?正好老任剛剛上位,也需要有人幫他打下手。”
老任?
任明翰?
雙慶?
山城食品投資開發有限公司?
一輩子都沒踏出過齊魯半步的司馬鵬聞言,想起了電視裡對於南方的各種介紹,頓時大為意動;只不過轉瞬間想起了什麽,表情頓時糾結了起來。
跟司馬鵬認識了兩三年,於曉華怎麽會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麽,當下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安啦、安啦,你放心吧,我到時候會跟可染打聲招呼的……以項目合作的名義,把你暫時借調到山城食品,但人事檔案保留在希望集團,這總歸可以了吧!”
說完, www.uukanshu.net 還不忘吐槽一下:“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年紀輕輕就沾染了那麽多陳舊思想……一個破編制而已,你至於那麽在意麽?”
司馬鵬頓時有些赧然,沒法子,齊魯的風氣就是這樣,要是他母親知道他為了一個不知所雲的山城食品就從希望集團裡辭職,到時候準得哭的稀裡嘩啦的——他倒是可以不在乎那個不負責的父親,但卻見不得自家母親的眼淚。
於曉華看了看表情有些不舍的娉婷,正想打趣問一下,兩人打算什麽時候扯證擺酒席的時候,
吱呀一聲,咖啡廳的大門被推開,卻是楊鑄走了進來。
“誒……花花同學,你這店竟然還沒倒閉?”楊大官人看了看空蕩蕩的咖啡廳,自顧自地跟自家小舅子打了一聲招呼後,張嘴就沒好話。
於曉華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烏鴉嘴!……娉婷,去後廚把那些馬上就要過期的咖啡找出來,再從多多的貓砂裡翻點存貨,泡一杯正宗的貓屎咖啡,毒死這個整天沒一句好話的黑心資本家!”
楊鑄大驚:“喂喂喂,這才幾個月沒來店裡,你們都這麽重口味了麽……還貓屎咖啡,您老人家就饒了我這一遭吧!”
見到這貨作揖求饒,花花同學聞言,一臉的得意,立馬獅子大開口,讓這貨掏錢,讓司馬鵬代買三隻自家產的香酥鴨給大夥打打牙祭。
楊鑄無奈,隻得照做,乖乖從錢包裡掏了兩張藍紫色的鈔票遞了過去。
見到自家小舅子宛如狗腿子般興衝衝地推門而出,楊鑄這才坐到了卡座上:“花花同學,你打電話找我,到底是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