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旬,雙慶。
剛剛下車的任明翰緊了緊身上的夾克,抬頭看了看有些陰沉沉的天——該死的,不是說南方很暖和麽,為什麽明明天氣預報上寫的17度,給自己的感覺卻比已經降溫到七八度的齊魯還要冷?
瞅了瞅這條民國歷史氣息濃厚,但同樣顯得有些陳舊和破敗的老街(2013年前的白象街跟2013年以後的白象街不是一回事),任明翰有些不太明白,這對兄妹明明都是不差錢的主,為毛都喜歡一副草根做派?——楊鑄那位大boss整日裡挎著個破破爛爛的解放包,陸菲菲這位小公主好不容易放出來負責一個事業部了,卻把辦公地點設在這種滿是危房和小攤小販的地方。
不過想起打從今天起,自己就要在這位姑奶奶手下辦事了,任明翰精神便是一振——自己來之前,老大張俊可特意交代過,這次的人事調動雖然表面看起來是平調,但卻是個千金不換的天大機遇,要不是他是鑄投商貿的元老,還真的未必有這個機會上名單。
當然,最重要的是……根據自家老大不經意間透漏出來的消息,自己子所以能上這份名單,主要是楊鑄這位大boss做了一些暗示。
想起楊鑄這位大boss,任明翰不由得感慨萬千;自己之所以能在高手如雲的鑄投商貿裡一路做到部門執行副總這種m6級別的高管,除了自己元老的這一層身份外,其實更重要的是幫自家大boss很是漂亮地辦了幾件半公半私的事情,得了他的歡心,要不然,以他的能力,做到m5級別的總監便已經是極限了。
只不過……
想起自己幫楊鑄辦的那幾件事,任明翰表情忍不住有些古怪——他原本以為那位花花同學是自家boss的小情人呢,結果兩年下來後才發現,壓根底就不是這麽回事!
一想到這,任明翰就有些扼腕——要是花花同學能跟自家boss有點啥,那該多好啊!憑著自己跟花花同學這兩年打下的深厚私交,那不等同於又抱上了一隻大粗腿了麽?
不過眼下也不錯,楊鑄有多疼愛陸菲菲這位小公主大家都知道,只要能把這位姑奶奶伺候舒坦了,這隻大腿甚至遠比花花同學更粗!——與絕大部分人一樣,壓根底不知道陸菲菲現在與楊鑄關系的任明翰如此想到。
什麽?
你說楊鑄現在已經不管鑄投商貿了,等到過上幾年後,難說形式就大變樣了,所謂現官不如現管,現在依舊想方設法地抱這位boss的大腿有意思麽?
拜托,作為一個承上啟下的元老高管,他太清楚公司現在上上下下的各種情況了,隨著大盜網、惠選坊跳出來挑戰鑄投商貿之後,一些其它平日裡不顯山不顯水的公司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悄無聲息地朝著鑄投商貿那些並未傾注太多心力的末枝垂直領域進軍——對於剛剛渡過“大劫”,成功擊退惠選坊等項目的進攻固然令人歡欣雀躍,但公司上上下下也難免有些驚弓之鳥的意思,面對著那一票子密密麻麻的潛在競爭對手,自然無比渴望楊鑄這個猶如獨裁者的定海神針的回歸。
任明翰很確定,鑄投商貿未來需要面臨的各種挑戰遠遠不止眼前這麽點,以楊鑄的手段,也絕對不可能讓這家具有極大價值的公司真正脫離他的掌控——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現在不提前做好姿態,等到幾年後楊鑄王者歸來,你覺得人家稀罕新鮮出爐的那些馬屁?
想到這,任明翰打起精神,整理了下衣服,然後邁步走進了某棟看起來已經有些念頭的寫字樓……
…………
鑄投商貿.醫療健康事業部,總裁辦公室。
“陸總,任總已經到了,您看怎麽安排?”小芸輕輕敲了敲門走進來,微微躬身,對著陸菲菲輕輕說道。
作為同宿舍的小姐妹,小芸平日裡在公司雖然也會用“陸總”來稱呼陸菲菲,但是表情神態和動作絕對不會這麽畢恭畢敬,事實上陸菲菲也一再強調,部門裡用不著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
小芸之所以會這麽一副姿態,完全是因為陸菲菲的辦公室裡坐著兩位客人——有外人在,小芸自然要給足陸菲菲的面子。
興致不是很高的陸菲菲聞言,從老板椅上微微挺直了身子,想了想後吩咐道:“小芸,你去把任總請過來,作為醫療健康事業部的副總,有些事我覺得有必要聽聽他的意見。”
小芸應了一聲,然後退出辦公室。
小芸一離開,沙發上的一名客人就有些不樂意了:“菲菲,這次我過來,無非是出於朋友的道義,看看能不能幫到你而已……朋友之間的事情,你叫一個外人參合進來,合適麽?”
這人年紀約莫二十七八的樣子,模樣也算中正,在雙慶這種陰冷陰冷的天氣裡,對方竟然還是一身不薄不厚的中山裝,卻是許久沒有出現過的帝都大院子弟……黎勇。
陸菲菲聞言,只是撇撇嘴:“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也不管你是不是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出手幫忙,但公司的事就是公司的事,任總有權利知道這件事,也有義務提出自己的建議——再說了,什麽叫外人?你帶的狗腿子不是外人,我們部門的副總就是外人了?”
黎勇有些無奈地看著陸菲菲:“菲菲。第一,黃助理不是我的狗腿子,是我們黎家【家辦】的負責人;第二,【家辦】成員可以算作是我們黎家的半個家人,嚴格意義上來講,不是外人!”
陸菲菲鼻子裡輕輕哼了哼,卻什麽也沒說,只是微微把身子朝著門口斜了斜……看這架勢,在任明翰
所謂“家辦”,就是“家族辦公室”的簡稱,是一種類似於國外管家,專門服務於高淨值人群和家族的機構——只不過與管家不同的是,家族辦公室的職能比管家要複雜的多,不但要幫忙處理主家成員私人生活上亂七八糟的事情,同時也承擔起了部分家族投資和信托業務,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你把他們看做是主家身邊的“大太監”就可以了,因此黎勇說他身邊的黃助理不是外人也不算錯。
只不過,由於華夏這一方面的人才一直非常稀缺,這種機構模式雖然從90年代就已經引進至國內了,並且廣受歡迎,但國內各個家族辦公室的水平卻兩極分化的極為嚴重——有些家族辦公室水平極高,從財務避稅到投資再到決策提供和執行,無一不精,堪稱頂級小型智囊團;有些家族辦公室卻只能當狗腿子,幫主家泡泡妞、打打雜,乾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幫二代們買藥或者時不時地帶女孩子們去醫院打胎。
很顯然,作為帝都大院子弟,黎勇身邊的家辦成員不太可能是那些下三流的廢材;而這位年僅三十多歲的黃助理從頭至尾都是一副淡然微笑的表情,即便是被陸菲菲蔑稱為“狗腿子”,臉上也絲毫不見怒色,可想而知,此人也不會有多簡單。
…………
“陸總,您好,任明翰前來報道來了。”任明翰一進辦公室,立馬正身微躬,向陸菲菲見禮,壓根底不像一個副總,而像是一名向首長報道的士兵,可謂是給足了這位姑奶奶的臉面;
至於黎勇和他旁邊的那位黃助理,自始至終,任明翰都沒有瞧上一眼。
見到這位任副總如此識趣,陸菲菲嘴角忍不住咧開,立馬站起身來:“哎呀呀,任叔叔,叫什麽陸總啊,你叫我菲菲就好了……以前在四合院的時候,你都是這麽叫我的,你這一下子改稱呼,我哪敢應啊!”
任明翰臉上適度地閃過一絲溺愛的笑容,語氣也柔和了許多,但還是搖了搖頭:“那不行,公是公、私是私;你現在是醫療健康事業部的執行總裁了,直接叫你名字,人家會說我沒有禮貌,不懂尊卑的!”
看到任明翰有意無意地把眼神瞥向黎勇,陸菲菲心裡樂開了話,隻覺得這位以前並不怎麽熟悉和親近的任叔叔簡直是個妙人,這番含沙射影的言辭,簡直太符合她心意了。
見到任明翰堂堂一個副總,竟然一副狗腿子模樣地對著陸菲菲表忠心,黎勇忍不住眉頭皺了皺——一方面是鄙夷任明翰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如此恬不知恥;另一方面卻是心驚陸菲菲在鑄投商貿依然有如此高的地位。
…………
幾個月前,陸菲菲直接找到了程永剛惡狠狠地告了一狀,第二天,黎勇的父親便言嚴辭警告了他一番,大意就是他並不反對自家兒子大力追求陸菲菲,但絕對不允許他用那種pua手段去對付某位小公主。
作為一個向來心高氣傲的主,黎勇被自家父親以一種近乎斥責的語氣警告後,自覺臉面大失,追求陸菲菲的心思頓時淡了不少,甚至後面就沒怎麽跟陸菲菲碰過面了——對於這種級別的帝都子弟來說,臉面大過天,你陸菲菲就算再漂亮,能有我的臉面重要?
但是,當前段時間鑄投商貿與惠選坊背後那夥人不顯山水,但暗流凶險的較量落幕之後,黎勇的父親卻忽然把他叫到了書房,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讓他想辦法把陸菲菲追到手——由於部門專注方向不同,黎勇的父親很容易就察覺到了鑄投商貿水面底下那令人心驚的實力。
而黎勇也不是傻子,立時就明白了自家父親的用意——事實上,他們黎家的家族辦公室雖然目前關注的重心是在金融和地產行業,但對於其余領域同樣保持著必要的關注,而且由於魔都金倉本身就是一個頗有創新性和借鑒價值的金融公司,因此對於這場半明半暗的商戰,黎勇了解到的內幕要比尋常人更多,對於鑄投商貿的實力,自然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恰逢這時候,陸菲菲忽然跑到了雙慶,成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事業部的老總,黎勇立刻意識到,機會來了——從機要秘書一躍成為事業部總裁,或許在外人看來是平步青雲,但在黎勇這種大院子弟眼裡,繼楊鑄放權之後,陸菲菲調離了鑄投商貿的權力中心,從無到有地開始組建一個全新的事業部,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值得令人尋味的事情。
於是,摸清楚了陸菲菲這個業務部是要幹嘛的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帶著家族辦公室裡最得力的乾將殺到了雙慶,並以朋友的身份主動提出幫忙——破扇停秋的手段他們這些人玩的爛熟,他就不相信,自己在陸菲菲最窘困的時候出手相助,對方就一點感動都沒有!
而女孩子嘛,一旦對你有了感激之情,那麽剩下的事情,無非就是慢慢磨了。
但是,任明翰對於陸菲菲那近乎於阿諛的態度,隱隱讓黎勇有了一絲不太妙的預感;一個m6級別的元老級高管平調到一個剛剛組建的事業部裡來,不但沒有任何怨言,反而是一副走了大運的狗腿子架勢……莫非,自己當初判斷的有誤,陸菲菲並非是被排擠出權力中心,而是真的身負重任?
“陸總,不知道您叫我進來,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吩咐的麽?”甫一落座,任明翰就側身向陸菲菲詢問,表情說不出的恭敬。
見他依舊是一副視黎勇於無物的架勢,陸菲菲心下得意,輕輕咳了咳之後,才向任明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解釋道:“是這樣的,今天呢,這位黎先生和黃助理找到我,說是想要幫我一個大忙,而我呢,在這一方面沒什麽經驗,因此想要請任叔叔過來聽一聽,幫我參謀參謀……”
………………
嗯,事情是這樣的。
陸菲菲的這個醫療健康事業部很有些野心勃勃,立志要打造一個立體式的全場景“輕醫療健康服務體系”,從而打通非敏感領域的藥品-醫療-康養-健康-休閑消費環節。
但是很顯然,這種全場景式的商業架構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更何況是“醫療健康”這麽龐大到令人咂舌的命題?
最正常的做法,就是尋求一個敏感性低、同比競爭烈度低、大眾認知度有一定保障,同時市場基本盤又有一定規模的細分賽道切進去,打通了循環之後,再逐漸擴散到其它賽道——這種細分賽道可以根據物理特性劃分,也可以根據大眾心智劃分。
而經過將近兩周的研究和探討之後,陸菲菲等人終於決定,以“中醫康養”為切入賽道,開始自己的宏偉計劃。
之所以選中醫康養這個切入口,理由也很充足;
首先,由於時代的原因和中醫本身的特殊性,導致它的所延伸出來的各種服務和產品,風險程度相對較低——至少在不懂行的大眾眼裡,不管是中醫也好,中藥也好,雖然未必能看得好病,但至少很難治的死人;危險性低,自然敏感性就低,大眾的心理體驗成本門檻就低,項目的意外沉沒因素就少(需要指出,這是謬誤,書友們千萬不要這樣認為。)
其次,雙慶乃至巴蜀這邊,各種由中醫中藥衍生出來的康養項目非常多;什麽足療啊、推背啊、藥浴啊、艾灸啊、正骨啊、采耳啊、薑療館啊琳琅滿目,而且各有特色,並且有著當下難得的消費氛圍——要知道,此時的北方地區,由於居民收入、消費習慣和西醫的侵蝕等原因,各種康養項目雖然不能說很少,但全方面的認可度和消費氛圍絕對無法與南方地區,尤其是巴蜀這種地區想比擬。
再其次,鑄投商貿的本地生活服務在這邊有著非常良好的群眾基礎和商家資源,可以說,只要鑄投商貿願意,快速串聯出各種主題的“康、養、食、療、美、旅、休閑”一條龍消費場景——從執行層面來講,已經深扎巴蜀近四年的鑄投商貿擁有其余企業眼紅到嫉妒的資源基礎。
事實上,即便陸菲菲這個醫療健康事業部才剛剛成立,人手並未全部到位,但定下方向後,前期大部分的籌備工作依然順利的出乎意料——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出來開店的,就沒有不想自家生意更上一層樓的,能與鑄投商貿進行合作,是無數商家夢寐以求的事情;就算有些有口皆碑的老字號夫妻店壓根底不愁客源,但瞧在鑄投商貿極好的名聲上,只要工作人員肯多磨幾次,往往也並不會拒絕合作。
只不過,既然叫做“醫療健康事業部”,那麽陸菲菲的重心肯定不會隻放在“健康”這兩個字上,也不會隻堆砌康養商家資源——否則的話,跟原本的本地生活服務又有多大區別?無非是推廣的項目略有側重而已。
跟在楊鑄身邊學了幾年的陸菲菲深知,要想真正搶佔消費者的心智,就必須走由上而下地降維兼容路線,也需要建立一條真正具有區隔性的護城河——表現在醫療康養領域,【醫】、【藥】這兩個字才是真正的製高點。
事實上,陸菲菲之所以要借雞生蛋,把本地生活服務的某些權限要過來,聚攏一大堆特色康養商家資源,為的就是玩定向蓄水,從部分有硬性需求的消費者入手,逐步推廣某些藥品和中醫診療服務,甚至某些定期診療服務——從本質上來看,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後世“好醫生”+“美年大健康”的o2o中醫版本,只不過流程和細節上的確有不少區別。
至於後面,等到這塊的業務擴大到一定基數後,她自然會跟上遊的種植業聯動,嘗試參與中藥材的標準制定和穩定優質中藥材的供應,在一些領域裡謀取足夠的話語權。
但是陸菲菲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搞定了別的企業無比頭大的流量入口和基介商家資源,在粵省黑土地製藥廠的帶頭下,也搞定了製藥方;但在醫師資源這塊摔了個大跟頭——要知道,經過20年的輿論浸染,國內的中醫館和中醫院完全就是門可羅雀了好不好,那些老中醫連自家孫子的學費都快交不上了,竟然會拒絕成為鑄投商貿的“特聘健康谘詢師”?(20年前的中醫和中醫館的確很慘,甚至比前幾年還慘;直到05年以後,大量資本開始涉足這一領域,並且開始了中醫西診這種模式後,情況才有所好轉,但是……這時候的中醫是否還該叫中醫,作者保留自己的意見。)
而對方拒絕的理由也的確讓陸菲菲無話可說——制度不允許!
制度不允許!?
天見可憐,這時候的醫療改革已經到了一個極深的階段,除了玩飛刀外,各大醫院的西醫專家和主治醫生在民營醫院裡掛名走單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現在你告訴我制度不允許?
開什麽玩笑!
但是對方很無奈的表示,制度的確不允許,在私立醫院裡走單雖然也是不符合規定,但大家都是正規醫療機構,找些借口勉強也能應付的過去;但是鑄投商貿跟醫療機構半毛錢扯不上乾系,如果在這邊掛單,那麽追查起來,自己的飯碗怕是保不住了——或許西醫可以用“義診”的名義糊弄過去,但是他們這些中醫醫師要這麽玩,很難保證後果。
陸菲菲一開始還以為這些老中醫是膽子小,或者是在找理由推辭,但連碰幾次壁後,她谘詢了某些分管衛生領域的領導,知曉了一些內幕後,便知道,人家並不是在推諉,而是在說實話,而背後的原委嘛,的確有些令人失望與憤怒。
而今天黎勇所說的“送大禮”,說的是他有辦法讓帝都和魔都以及粵省的某些老中醫在鑄投商貿這邊無責任掛單,從而幫助陸菲菲解決燃眉之急——要知道,黎勇遞過來的名單雖然只有百十號人,但裡面很有幾個有些名氣的中醫專家,誠意不可為不足。
這些中醫專家對於當前的陸菲菲而言,價值千金——就算由於地理的問題,這些專家來雙慶極為麻煩,效率也低,但不管怎麽樣,至少初期的問題解決了。
陸菲菲猜的出來,黎勇嘴裡的“無責任掛單”是怎麽回事——如果不出所料,黎勇是通過關系說服這些醫師在私立中醫館裡掛單,然後通過私立中醫館來跟鑄投商貿建立業務聯系,只要中間有人護著,那麽這種擦邊球的模式就不會有人真的追究;
這種模式看起來簡單,但其實是需要付出不菲的代價的——不管是說服那些醫師去冒職業風險也好,讓那些私立中醫館在萬一的情況下主動站出來背鍋也好,找人在中間護著這種誰也瞞不過的“第三方模式”也好,都需要付出極大地人情成本。
但是,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接受這份人情——雖然黎勇一口一個“出於朋友道義幫忙”,但傻子都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
聽到陸菲菲闡述了事情的大概後,任明翰似笑非笑地看了黎勇一眼,表情說不出來是譏諷還是欣賞:“哦,黎先生這個朋友很夠意思啊……這一來一回的,中間費了老鼻子勁了吧?”
聽到這隱隱有些嘲諷的話,黎勇淡淡一笑,並沒有任何跟他耍嘴皮子的意思;一旁的黃助理見狀,只能站了出來,臉帶微笑地解釋道:“我們黎總向來重情,菲菲姑娘現在既然遇到了麻煩,作為朋友,就算其中另有諸多周轉,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也是應有之義。”
聽到這番輕描淡寫的吹捧與炫耀,任明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雖然這百多位中醫專家也算能夠勉強解了我們初期的燃眉之急,但我們陸總不是只求偏安一隅的守成之人……以鑄投商貿的基礎,可以想象,不出一年,中醫診療這塊的業務就會擴展到一個不容小覷的規模,屆時,這百余號中醫專家怎麽夠?”
黃助理輕輕一歎:“當下國內的中醫醫師雖然依然還有40萬左右,但真正能放出來獨當一面的,估計3萬都未必湊得夠——而且系統裡的規章制度在那擺著,能搞定這一百多號醫師已經是當下的極限了!”
“實際上我們也想過,是否能說動更多的中醫醫師跳槽,直接進入貴公司……但隨後我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那麽多的專職醫師會給菲菲姑娘帶來極為沉重的運營壓力不說,中醫畢竟也是醫生,對於藥材的質地和炮製手法的了解程度也是十分講究,一旦那些醫師離開了中醫院那個可以用於背書的熟悉環境,只怕是會在未來的就診過程中,平白埋下諸多糾紛隱患。”
陸菲菲默然,對方的話說的非常直白,鑄投商貿畢竟不是醫院,一旦那些醫生不再是中醫院的醫生,那麽有些事情絕對無法避免,而一旦出現較為嚴重的醫患糾紛,對於鑄投商貿的商譽將會是個嚴重的打擊。
看到陸菲菲沉默不言,黃助理忽然想起來什麽:“其實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其中的乾系太大,需要黎總的父親出面爭取才有可能,雖然菲菲姑娘和我們黎總是很要好的朋友,黎總自然會為了菲菲姑娘竭盡全力,但凡是都要講究個名正言順;我倒是有個想法,不如……”
話還沒說完,任明翰哈哈一笑,打斷了黃助理的話:“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就這?”
說到關鍵處被打斷,黃助理略有些不悅地看了看他:“任總,不要小看這件事,這裡面乾系到衛生體系的制度規定和一些其余的東西,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任明翰撇撇嘴:“不就是體系內的在職醫師不允許以個人名義私自進行商業診療麽,這多簡單啊!”
“既然體系內的不允許,那咱們找不在職的不就行了;既然不能以個人名義進行商業診療,那咱們就不以商業診療的形式合作不就行了!?”
黃助理呆了。
不在職的?開什麽玩笑,西醫都要學個6年才能有資格在主治醫師的監督下給病人看個小病呢;中醫沒有個十多年時間,你連在處方單上寫字的資格都沒有——有能力單獨看病的中醫基本上全在醫院裡了,你從哪裡去找那麽多民間高手?再說了,把那些沒有行醫資格的大夫招過來,你怕不是想自找麻煩!
還有,不以商業診療的形式合作?
那你怎麽收費,怎麽走帳?真以為你們鑄投商貿現在名氣大,稅務部門就會眼睜睜地看你們胡來啊?還是說……你們真不打算賺錢,冒著那麽大的風險做公益?
看著同樣一頭霧水的陸菲菲,任明翰哈哈一笑:“陸總,你莫非忘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機構,叫做中醫學院?那裡面的學生固然不成,但想必那些老師是有本事的吧?那些老師的朋友和師兄甚至師父總歸是有本事的吧?”
“而且,這些學校、老師總歸是期望自己的學生能更多地積累豐富的臨床和學習經驗的吧?”
“既然直接的商業診療合作方式不行,那咱們能不能向各個中醫學院每年捐贈一大筆資金,並且用鑄投商貿+粵省黑土地製藥公司的名義聯合開展臨床研究項目呢……項目名字隨便起一個,就叫【中醫診療方法對於現代人體的作用】!”
“既然聯合開展了臨床研究項目,那麽必要的臨床樣本積累是必要的吧?各個研究小組邀約更多的有名望的中醫專家過來參與項目臨床觀察是可以的吧?”
“這樣一來……不是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對啊!!
陸菲菲一拍手,差點蹦了起來!
以現在各大中醫學院的困窘程度和絕大部分中醫醫師的艱難,他們萬萬沒有理由拒絕這種絕對雙贏,又能有效保留中醫香火的合作模式;而且她敢保證,有著鑄投商貿這塊金字招牌在,到時候參與這些“臨床研究項目”的,絕對都是行業裡優中選優的存在!
……………………
此時,漂亮國,加利福尼亞州,福斯特郊外。
臉色木然的山姆把車子停在路邊某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加油站裡面,然後走入便利店,胡亂挑選了一瓶礦泉水,www.uukanshu.net 掏出錢來遞給那位墨裔收銀員,接了小票後便轉身離開,粗心大意的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挎包落在了櫃台上。
回到駕駛座上,山姆看了看小票下方那張充滿著金屬質感的黑色銀行卡,表情說不出來是興奮還是沮喪——作為吉利德科學公司呼吸系統疾病研究室.某個嵌合抗原受體(car)科研小組的技術主管,卡裡面的300萬美元雖然對他很有吸引力,但也不至於讓他把自己的挎包主動留在這家便利店。
該死的混球,你們都該下地獄!!
想起一個星期前自己忽然收到的那一堆妻兒照片以及行程記錄,他的身子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這些惡魔,為了達成目的,連五歲的小孩子都要拿出來威脅麽!?
哎……
希望公司不要發現什麽端倪,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不過,一隻已經死掉而沒有走正常銷毀程序的小白鼠,公司應該……不會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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