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白面具假模假樣地歎氣，他甚至對自己假裝的口吻沒有一絲掩飾，“你還不能接受嗎?畢竟是個一無所有之人。”

　德威特眯起眼，藏起瞳孔中閃爍的危險的神采。

　白面具轉而又安慰似的說道:“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是屈從命運之人，既然如此，我也樂意告訴你一個褪色者究竟該做什麽。”

　德威特的語氣聽不出來喜怒，他不動聲色地說:“請講吧。”

　白面具問:“你知道賜福吧?”

　結合語境，德威特猜測道:“扎根在地上的金光。”

　“就是那光，”白面具讚賞地說，“能讓你們褪色者稍事休息，而部分賜福的光芒會漸漸化為有方向的光束，指向的方向正是所謂‘賜福的指引’，也為褪色者該行進的道路，而你……‘賜福的指引’會把你領到你最後死去的地……”

　白面具後半截話說不出來了，因為德威特的魔杖化作了劍，從白面具的後腦斜向下刺入身體，絕對斬斷了脖頸處的脊椎，馬上就讓白面具像罪人一樣跪地祈禱，用從胸前穿出、再扎入地面的劍支撐無力的身體。

　“終於好了，這樣一來，你不用費心費力對直白了當的消息進行傷人感情的加工，我也省了時間，”德威特伸出手，按住了白面具的頭頂，把瀕死的嗚咽按下去，讓白面具的脖子低垂到脖子折斷，前額碰到胸口，他松了口氣說道，“雙贏。”

　盧恩，或者說是有點不一樣的秘源之力，從白面具失去生機的身體中流出，化作可觀看的記憶被德威特獲取，至此，他才終於對交界地有了初步的認識，同時卻又有鮮血、王朝、米凱拉等詞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這部分內容屬於白面具念念不忘的，比起即將脫口而出的關於交界地的消息，這些記憶不新鮮卻夠深刻。

　德威特覺得心中的煩躁少了一些，旋即松開了手，倒地的屍體就化成了灰塵，沒有任何物品殘留。

　“愛麗絲?”德威特忽然覺得有點太過於安靜了，他輕聲喊道。

　“什麽事?”愛麗絲的語氣冷冰冰的。

　“你不好奇交界地的故事嗎?”

　“當然好奇，但我不打算主動問，”愛麗絲說，“因為我不僅知道你會主動說出來，我還知道你其實只是想抒發自己的傾訴欲。”

　愛麗絲說的沒錯，德威特確實有強烈的傾訴欲，但根本原因在於胸中積壓了很多情緒，其中有與人分別後不可抑製的擔憂，無法尋找到目標的迷茫，還有無法脫困的忐忑，他不是那種會哭出來宣泄的人，而且從虛空走向交界地的路太長了，長到德威特都沒有意識到過去了多久，看起來他只是話變多了，想要找人說說話，實際上就是孤獨——而說話的對象也只有愛麗絲——好在有愛麗絲，如果沒有愛麗絲，德威特會變成什麽樣?

　“賜福所指的方向是一座城池，我們所在的地方被稱為寧姆格福，”德威特看到了，“城池的名字叫史東薇爾……風暴面紗……白面具的記憶裡說那座城市裡有一個又老又醜的半神……”

　“半神意味著什麽?”愛麗絲的語氣少見的有了些期待，“聽起來有種……史詩感。”

　“反正不是那種抽象的有個‘無所不能’的概念的神，”德威特的語氣裡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輕蔑，他有這樣的情緒也是理所當然，因為綠維瓏的神是叛徒、竊賊、騙子和強盜，他對神沒有好印象，

“而且，就是他，癡迷‘接肢’。” “你是說那個玩意兒就是這個半神的手下?”

　“‘那個玩意兒’是接肢貴族，”德威特糾正了愛麗絲的說法，“那個半神叫葛瑞克(Godrick)，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見過……噢，格蘭芬多創始人的名字是戈德裡克(Godric)。”

　“我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麽關系，”愛麗絲反問道，“難道我姓利德爾就和伏地魔有聯系了?”

　“顯然不會。”

　突破大樹守衛的巡視後，德威特在破舊的教堂裡遇到了第二個能交流的人。這個打扮得像個聖誕老人的流浪民族商人說自己的名字是咖列，他手裡有些貨，但德威特不大用的上，所以他繼續前進，沿著賜福的指引，抵達了山妖防守的關卡。

　寧姆格福的風算得上平靜。

　時間啊，德威特在心中重複著這個詞，他在每個賜福都要短暫停留，所以他逐漸意識到交界地的混亂。白面具的記憶裡說艾爾登法環已經破碎，這大概就是混亂的根源，而混亂正像一個漩渦，試圖把所有東西都拖進去，而被拖進漩渦的，都會踏入重置刷新的循環，在其中彷徨，不得解脫。德威特覺得問題歸根結底出在交界地，他認為那些在仍在行動的東西早已應該死去，可他們的死亡在哪兒呢?

　這時，愛麗絲再一次發問，她待在存放靈魂的寶石裡說:“我究竟什麽時候能出去?”

　再等等，德威特本要繼續這麽回答下去，然後再重複一遍他的顧慮，希望愛麗絲能理解，正常的世界通常能容得下一個幽靈的現身，而這裡不正常，一個幽靈忽然出現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而這樣的意外是要盡可能避免的……組織好這些語言要不了多久，所以就是差不多同一刻，一道忽然浮現的騎手黑影打斷了他將要說出口的話，德威特看過去，馬上就看出來黑影和馬都是沒有肉體的靈魂，他立刻想到的不是判斷來人是敵是友，而是想到了這下愛麗絲能自由活動了。

　接著，在馬背上側坐的黑袍人拉著胸前的袍子領口，從馬背上滑了下來，用有些虛無縹緲的音調說:“你好，穿越霧前來的人啊，我的名字是梅琳娜。”

　那匹馬開始出於個體的喜好想要接近德威特，它低下頭，用側臉摩擦德威特的手心，試著催促德威特把手放在頭頂上。傳遞到德威特手裡的觸感和真實的血肉之軀無異。德威特還看到了這匹馬頭上長著的角——像牛犢的角。

　隨後黑袍人蹲了下來，讓頭部和坐著的德威特處於一個水平線，然後她摘下了風帽，露出隻睜開一隻眼的臉。

　她說:“我想和你談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