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那個叫伊吉的巨人嗎?”愛麗絲看得清楚。

　“是的，”德威特說，“羅傑爾說卡利亞城寨是菈妮的所在地，或許這個城寨就像史東薇爾城之於葛瑞克，那個鐵匠出現的位置太微妙了，不多不少就在唯一一條通往城寨的路口上，更巧的是他還在那面幻影牆壁之後，保守些講，我認為他和菈妮關系密切，如果被他認出來我的身份……”

　“的確，”愛麗絲讚同地說，“誰會原諒一個入侵了母親房間的強盜?或者說，你害怕了?”最後的問題當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

　德威特聽出來了，但他還是一板一眼地說:“如果是葛瑞克之流，我可以毫無負擔地闖進史東薇爾城一百次，但在魔法學院……我扮演的角色確實有些惡劣，所以我會回避與菈妮的正面衝突，而最好的回避莫過於不去見她……”

　“我很高興我能有點事乾，”愛麗絲理解地說，“你也不用多說，我會小心、安全地找到半神……但我們的會和……”

　“據我觀察，以及空閑時間與梅琳娜的閑聊後確定，”德威特抬頭望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看到的黃金樹，收回眼神時，視線短暫掃過梅琳娜所在的寶石，“交界地的時間是混亂的，這裡的時間不像我們的世界，如河水般向著一個方向流動，而是一個又一個的節點，散落在地面上的賜福讓時間可以從一個點跳躍到另一個點，一旦分離，我們在下次重聚前便難以互相干涉，無論你做了多少事，又或者是我做了多少事，下次相見都會是在賜福‘歇息’過後。”

　“這是我確認過的，”德威特補充道，“而我還是得最後再說一遍……”

　“小心、謹慎、仔細，”愛麗絲的眼睛眨也不眨，她盯著德威特重複，“如無必要，不去冒險。”

　德威特重新騎上托雷特，他點點頭說:“我相信你的能力，畢竟你始終有仙境作為退路。我也會把這段時間利用起來……下次再見吧。”

　愛麗絲隨意地擺了擺手，她走入城寨內部，半透明的靈魂馬上就消失在內部彌漫的霧中。

　我是虛幻的，愛麗絲漫無邊際地想，就算這裡是交界地，那些怪物又能做到什麽呢?不過這裡的環境也太差了，如果地面上能長出些綠草，陽光能變得燦爛，霧氣可以散去……那就代表著仙境開始出現，與現實融合，直到抵達某個界限。

　卡利亞城寨的色彩變得明媚豔麗，無法確定源頭的金燦燦陽光驅散了迷霧，紅花綠草搖曳著，不動聲色地指明了每一個怪物的所在地。愛麗絲也有了色彩，身上的衣服也變了，但這在她看來反而是正常的，所以在環境變得足夠讓她滿意後，這才點點腳磕了磕鞋尖，像散步一樣慢慢走著。

　愛麗絲走在鋪了石板的正路上，而迷霧散去之後，前邊掛在厚實石拱門上的兩隻指蟲跳了下來，這形容可憎的怪物就是長多了指頭的斷手，在指關節上套著帶有巨大寶石的戒指，在不必要的地方還長出來毛發，使得其本身又像野獸，偏偏在爬動時卻帶來種機械運轉時的錯落感，抬起又落下的指頭就像內燃機的活塞，提供不斷向前的動力。

　愛麗絲不害怕，反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認為事情來到她熟悉的步驟——怪物在接近，自己的手裡有刀，還有茶壺和傘，以及撲克牌等零零散散以前用過的東西——接下來只需要砍掉腦袋……如果沒有腦袋，那就砍斷切開再剁碎。

　這一套流程愛麗絲非常熟練，她早在百年前就像某個地方的獵人一樣在夢境和現實之間穿梭奮戰，時至今日，她仍然深愛著“掉腦袋切切”握在手裡的觸感——用這把銀色雕花，刃口平滑如匕首的餐刀切肉就像切糕點，就算再大的怪物，只要砍中的次數夠多，在最後一刀切下去後，都會失去活力。

　然而指蟲們只是被突然變化的環境驚動了，畢竟愛麗絲是個幽靈，她不像交界地的靈體有實體的部分特征，即使仙境侵蝕了現實，她仍然可以說是虛幻的，所以指蟲們在巡視幾圈後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掉腦袋切切在愛麗絲指間轉了幾個圈，接著愛麗絲失望地歎口氣——如果這些指蟲不展露敵意，她就沒有理由切碎它們……長得醜是個理由，但這不是指蟲的錯。

　這麽胡思亂想著，愛麗絲仔細探究卡利亞城寨的每一個角落，她踩著仙境侵蝕現實後從地裡長出來的蘑菇，跳到城垛的平台上，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的搜索，她找到了一把漂亮的劍， 心想或許這個如果送給德威特一定能讓德威特挺高興，想帶走的時候卻又忍不住猶豫——她好像沒得到劍的主人的同意，所以愛麗絲又遺憾地放了回去。

　周圍氛圍變得更好一些時，是在愛麗絲來到一處地面上蓋著一層淺水的空地，這裡像是個露天的會議室，只是排成弧形的椅子已經很久沒人坐過了。

　前方只有一個出口，出口外好像就是更自然的風景，只是有點冷，愛麗絲覺得奇怪——她已經死了，死人怎麽能感覺冷?

　接著憑空顯現了一個騎士靈體，這個騎士手持一把長柄戰鐮，胯下披甲的馬匹前進的步伐表明該騎士不像指蟲一樣看不見愛麗絲，騎士的名字是羅蕾塔，本體已前往別處，但靈體仍留在此處盡忠職守，扞衛卡利亞王室的榮耀。

　愛麗絲倒是第一次和這麽嚴肅的敵人戰鬥，她也和“騎士們”戰鬥過，但那些騎士都是紅皇后的手下，而皇后的手下全是長出手腳的撲克牌，所以和羅蕾塔靈體的戰鬥才像正兒八經的對抗，而不是“過家家”。

　可惜，也就是因為太正經，羅蕾塔的招式總顯得沒什麽新意，在最後的時刻，羅蕾塔拉起魔力的大弓，射出的巨箭卻只能射穿空氣。愛麗絲的身影潰散在最恰當的時機潰散成蝴蝶，在不遠處重聚後，她對準騎士扔出了手裡玩具似的餐刀。

　掉腦袋切切旋轉起來，拉起一道藍色的尾光，戳進騎士的面門——這是最後一刀了，在掉腦袋切切重回愛麗絲手裡後，騎士的靈體也就此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