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做好了準備的老鼠們行動了起來。

　倘若集市裡的生物們能多加注意些周圍的動靜，他們大概能注意到陰影裡老鼠們現身的頻率高了不少，假如這裡出現什麽貴族大小姐，或許會被爬過腳邊的毛茸茸的小東西給嚇一跳，但能在這裡長長久久地乾下來的，都是經歷過惡劣環境考驗的，不說老鼠，就是蝙蝠，這兒的一部分人也敢烤好嘗一嘗。

　很快，老鼠們把集市裡所有出現的和想隱藏起來的人都找到了，並且這個范圍涵蓋了集市外很遠的一個范圍，確保絕無半分遺漏的可能。

　“那麽誰是塔爾維?”德威特問老鼠代表。

　老鼠代表搖頭，它表示只有一個名字根本找不到人，如果不是德威特和動物交流的天賦，它能感受到的也不過是人類的情緒，根本沒辦法通過其他人的對話找人。

　“讓我想一想，”德威特組織語言，他說道，“塔爾維……應該是一個領袖，頭領般的人物，流浪漢之間或有交流，但他們之間應該存在著層級關系……你將每個流浪漢都想象成老鼠，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通過他們的行為找出他們的老大。”

　然而老鼠代表說:“沒有交流，流浪漢之間不存在交流。”

　德威特有點不滿意了，他以為是老鼠代表和人類走的太近沾染上了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的惡習:“這麽短的時間能看出來什麽?”

　老鼠代表強調道:“無論男女老少，流浪漢們都不交流，這是我們發現的規律——不是就剛才的那一會兒能看出來的，我們已經看了很久了。”

　以現有的條件，德威特想不明白，他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了其他人。

　然而現在霍格沃茨的知識也沒法提供幫助，赫敏和費埃爾女士只能猜測——說不定有其他的聯系方式，說不定那些流浪漢其實已經不是人……希瑞也說，有些人天生的才能可以讓其他人感受到自己的思想，像是卜夢者或是佔卜師。

　“讓你的同胞們都回去吧，”德威特的眉頭皺起又舒展，他說道，“如果可以，記得跑遠點，那你呢?”

　最後一句話問的是湯姆，湯姆說道:“我選擇繼續追隨你。”

　如果這是你的意願，德威特這麽想著，不再多說，他的目光從赫敏開始，掃過希瑞和愛麗絲，留在費埃爾女士身上。

　“你還在猶豫什麽?”環境太暗看不清人，但赫敏的聲音清晰且堅決，“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如非必要，我還是更喜歡謹慎些的做法，”德威特是這樣說，但他最後還是改口了，“但你這麽做……也行。”

　如同德威特會改口，赫敏也會讓步，在見到篝火街的黑暗後沸騰的熱血現在也冷卻了下來，她冷靜下來，說:“那還是進去瞧瞧吧，總得……親眼去看。”

　集市裡的攤位和小車的位置能說錯落有致，也能說亂七八糟，但總歸是能空出來擠滿了人的窄路。當然，說“人”其實不大嚴謹，因為光是走入集市幾十步路的距離，德威特幾個人就見到了不止一個先前提到過的母夜叉，還有表情凶惡的妖精和沒有主人的家養小精靈，更多的是和他們一樣——穿著袍子，把兜帽拉到最低，只露著或生瘡或長疣的下巴，又或者是圍著面巾，總之，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不暴露任何多余的信息。

　“賣眼睛！自己換！想換哪個換哪個！”一個新的攤位剛擺好，鋪在地上的灰布片上，

裝滿眼睛的發黃玻璃罐還沒放穩，攤位後邊句僂的身影就用音啞的嗓音吆喝了起來，“貓眼、鷹眼、狼眼全都有！夜視、遠視、散光統統解決！” “猜謎打賭！勝者能得一枚巫師的金加隆！才從對角巷撿來的金加隆！”

　“巫師的魔杖！巫師的坩堝！巫師的貓頭鷹架子！巫師的舊課本！上邊寫滿了優等生的筆記！想成為巫師?先從知識學起！”

　“點金手！跳刀！神杖、龍心、達貢之神力！鬼書、女神淚、大面具！還有……名刀司命！”

　“出超高分聖遺物！極品雙爆女仆用頭！”

　“極品3+1-多重雙爆紫卡！”

　“吊死鬼的絞索！死人的指甲！染血的棺材板！”

　“出售我個人的所有權！我忠誠地服務過三個巫師家庭！隻用了三個月就換了三家！找第四任主人收留我！”

　再往深處走，交易的東西就變得越來越抽象化和惡心，成交的比例卻高了太多，因為前邊的謊言太過容易看穿。

　“一個即將產下有巫師天賦的孩子的家庭信息！兩個即將覺醒巫師天賦的孩子的信息！”這是假的，但還是有幾個會幾手邪門儀式的人湊上去打探。

　“三具假死的屍體！無人追查！保證無人追查！”這些屍體來自醫院，醫院的醫生被魔藥或者幻術蒙蔽了診斷結果，在下了死亡判定後，屍體在下地後背偷走。

　“魔法事件中失憶後精神錯亂的農具！啥都能乾！啥都敢乾！”

　“租賃二十三個少女的愛！剛剛拿下！保證新鮮！買下就能隨意享用！”

　還有幾輛大篷車，一輛是專門面向吸血鬼出售人血，一輛圈出來一片空地舉辦一場畸形秀——兩個連體人和一個侏儒被長了顆人頭的猴子鞭打著耍把戲，還有一輛正在展示大篷車主人新學來的本事——如何用各種道具通過改變大腦構造來操控人的行為……

　赫敏臉色陰沉，她放眼望去，看到的全是互相來往的罪惡，而罪惡沒有大小之分，就連篝火街的攤位上擺著的也全是成癮性的藥物，安娜揮舞著胳膊現場演示藥效，她漲紅了臉尖叫著大喊:“止痛！退燒！萬靈藥！生客可以免費試一次！”

　強勁的藥效甚至吸引了希瑞，讓她湊過去，老道的在手腕上倒了一條，一溜吸進鼻子裡。

　赫敏轉頭平靜地看了看德威特母子和愛麗絲，她也懶得去一個一個阻止了，就連希瑞也懶得提醒，她停下腳步說:“不用再看了。我覺得已經夠了。即便有些商品我不懂是什麽意思……”

　“都是騙子和奸商！”德威特磨了磨牙說，“極品雙爆主詞條不是防禦就是治療，3+1-負的是基礎傷害，傳說中的裝備更是離譜，真有他自己不用?”

　“所以，接下來我要做的就再也沒了心理負擔，”赫敏終於確定了集市幾乎沒有無辜者，她最後環視四周，對這裡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所以她拔出魔杖，緊握著開始施法。

　大概從一年前回到正常的時間後，赫敏在使用魔法的時候，感覺到的就不止是學的快，而是輕松，書上的魔法只需要她稍微認真一些，就能照著她想象的那樣生效，除此之外她還有無法觸碰到邊際的感受，每次施法都難以抵達極限，而這次她總算是盡興了——雖然用的僅僅是基礎的變形術。

　外形粗糙但是夠結實的黑色高牆從集市周圍拔地而起，一絲不漏的將整個集市包圍了起來。牆面上緊接著披上了銀色的膜，那是防禦的魔法已經同步生效。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不過集市裡的人總歸會先後注意到異象的發生，他們開始吵鬧起來，其中一些已經開始嘗試攻破赫敏升起的鐵壁，然而他們終將無功而返，因為以他們的水平來說，牆壁無懈可擊。下一刻，在德威特幾個人腳下的位置，從地面中分離、浮起一座逐漸升高的平台，接著飄向被圍起來的集市上方。赫敏還有余力在平台邊緣變出來帶扶手的圍欄，她就在平台上俯視集市裡所有渺小的人，然後像鄧布利多講話那樣，用魔杖對準喉嚨，放大了聲音，只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在這時候發現頭腦一片空白。

　不可破壞的高牆和浮空平台的威懾本來很足，但接下來的沉默讓氣勢迅速衰落。站在平台上的赫敏現在其實口乾舌燥，腦門的血液有節奏地湧動，讓她覺得整顆腦袋都在擴張，緊張和焦急仿佛成了無限膨脹的氣體，充滿了身體，阻礙了身體機能的運轉，又讓腦子一片空白，必須得想個辦法，必須得做點什麽——這樣的衝動沒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反使得她的想法從對準集市用魔法狂轟濫炸，發散到調頭回家鑽進被窩睡覺，甚至還沒有邏輯的想起了德威特的體溫，最後赫敏不得不抽離自己的思緒，反問自己當前的要務是什麽——是冷靜，她重複著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如果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就選擇最穩妥的辦法。就這樣，她飛快地垂下準備好擴音咒的手，語調顫抖著回頭問:“我……我該說什麽?”

　赫敏看到愛麗絲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眼神中的神采晦暗難測;她看到費埃爾女士欲言又止，但是能看出來這個女人展現出了寬和和包容;她看到底下的希瑞因為舒爽輕微地抖動著身體，揉著眉心，連同伴上了天都沒注意;而德威特……他已經站在了赫敏身邊，平靜地低聲說道:“沒關系，你其實可以隨便說。”

　究竟是哪裡來的力量消弭了所有的負面情緒?赫敏在這一秒想了很多，時間仿佛減慢了，讓她有充足的余地感受德威特扶住自己胳膊的手，然後輕輕地按住自己的肩膀……赫敏覺得自己平靜了下來，思路就這樣變得清晰，就像她接下來說話的語氣一樣:“所有人，請站在原地，不要亂動。”

　這個時候，集市當中已經出現了一些騷亂，但當赫敏開口之後，集市裡的所有生物都理智地選擇了屏住呼吸。這裡沒有傻子，就算是喬納森意識到出現了問題也一聲不吭，更何況其他的“聰明人”。

　“有人在亂動，”德威特繼續用極低的、不會被擴大的聲音說，“不止一個，他們想逃，你要怎麽辦?”

　“他們逃不掉。”赫敏這句話的音量沒有擴大，在冷靜下來之後，她能感受到全身心都在因為隨心所欲地使用魔法而活躍，頭腦變得愈發清晰，在冥冥之中，所有用出的魔法都和她有著虛無的感應，對魔法的掌握程度足以讓赫敏確定，集市裡沒人能破解她的魔法。

　只有一點不好，就是赫敏太溫和了，她的溫和讓集市的人產生了不該有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