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依舊沿襲明清,以山海關為界,分關外和關內。
正此時,黃河下遊連年遭災,沒糧活不下去的人,只能咬牙的“闖”關東,求一個生路。
人數規模巨大,也被後世稱為“闖關東”。
東北三省日子卻也不算好過。
到了冬天,冰天雪地,用句老話說,邊尿尿還得邊拿棍子敲,免得凍上。
這裡的冬天,是能凍死人的。
天冷還不是最難熬的,難的是沒糧食,人人都餓紅了眼,為了幾斤小米,能搭上好幾條人命。
沒糧食吃,許多人落草為寇。
民國人口峰值也不過四億,土匪就有兩千萬左右。
鬧胡子,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那群人為了一頓包餐能狠成什麽樣。
胡子一稱,還有故事,據說山裡的土匪常年躲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偶爾出去打家劫舍,時間一長,胡子長了懶得搭理,久而久之這群一看凶神惡煞,亂糟糟沒人模樣的就被稱作胡子。
有的胡子獲得風生水起,卻也有些胡子沒糧,沒槍,沒錢,終日餓著肚子。
在長白山一代,一座矮山柳嶺,就有一夥胡子。
領頭的叫假書生,據說其祖上在道光年間出了一個進士,也曾風光過,書香門第。
但是傳到了假書生這一輩,家裡別說書本,就是草紙也翻不出一張囫圇的,擦屁股都得用土坷垃。
民間都傳說東北王是綠林出身,後來假書生瞅準了時機,也拉著一群吃不上飯快餓死的同鄉們效仿。
鋤頭,鐵鍁,菜刀,就是手裡的家夥。
還有一竿老土槍。
十幾個人,成了偌大黑土地胡子大軍之中,不起眼的一小支隊伍。
又是幾天沒糧進肚,假書生穿著棉襖,搖晃著手裡頭的折扇,他也不敢真扇,大冬天扇扇子,真嫌自己命長。
有事愁了,他就想搖晃兩下,只是腦子裡一團漿糊,想不出個四五六來。
“當家的,再這麽下去,弟兄們真就撐不住了。”
說話的是個白胡子老頭,面相老,其實才四十歲出頭。
在柳嶺的胡子裡頭,地位僅次於假書生,被稱一聲二當家的。
“老孫,咱們還多少糧食?”假書生合上了扇子問道。
老孫說道:“五斤小米兒。”
“就這些,沒了?”假書生問。
“沒了!”老孫點頭。
假書生雖然不認字,卻也知道這麽下去不行,肚子裡沒糧食,人得餓死啊。
“半個多月了,還沒人過路?”
“大雪封山,別說活人,鬼影也看不見一個。”老孫搖頭。
東北的冷,是要人命的。
皮貨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一些人想販皮貨,就得走這條路。
而假書生他們守著的這條柳嶺,也有一條路,算是踩在了經濟命脈上。
所以假書生他們這夥人,攔路要過路費,也是個營生。
和“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差不多,甭管嘴上說的多麽花哨,還是要錢,要糧食。
他們也會算守規矩,給了買路錢,就放人過去。
有來有往,見面分點兒,省的趕盡殺絕了人家不從自己這邊走。
做生意都想活的好點兒,如果柳嶺的胡子不守規矩,商人們寧願繞個幾十裡路,也不敢走這兒,總比丟命好。
“不行,得下山搶糧食!”假書生站起來。
好幾頓稀粥下肚,他腿肚子也軟。
老孫一聽要搶糧,餓的昏花的雙眼也來了精神。
當即說道:“四十多裡地外,姓胡的財主有錢有糧。”
“姓胡?我聽說他家裡有幾杆槍,家裡還有碉樓。”
有槍,假書生心裡頭多少還是有些發怵的。
他們手裡的這些老貨,和人家從軍隊那裡買來的洋槍哪能比。
“不啃他們家!六子盯了一陣子了,發現他家裡往哈爾濱走貨。”
“什麽貨?”
“大棒槌!”老孫說道:“搶一回,就夠咱們挨到明年開春!”
大棒槌,也就是人參。
假書生喃喃:“大棒槌!”
他心動了。
甭管什麽時候,有錢人不缺錢,大棒槌不怕賣不出去。
這是救命的寶貝。
“真看清了?”
老孫點頭如搗蒜:
“看清了,就七八個人,最多兩把槍,十幾天走一回,明後天就出發。”
假書生忽的一笑。
“你個老孫,估計惦記胡老財家,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嘿嘿!”老孫嘿嘿笑著:“這不是日子不好過,我也想幫當家的多分擔點兒?”
假書生臉上卻沒了笑意,二當家的幫自己操心,人心若是都被老孫牽過去了,自己這個大當家位置還能坐的穩嗎。
“大當家的!”
一陣怎呼聲響來,個頭不高,抹黑了沒洗的棉襖裹住身子,露出一張凍紅凍傷臉蛋的十六七小子衝進來。
老孫不高興:“六子,怎怎呼呼的,幹啥?”
假書生卻擺擺手,問道:“六子,啥事啊?”
“有一輛馬車!”六子指著門口:“兩匹馬拉一輛車!”
“嘖!來糧食了!”
假書生大喜,其他人聽見動靜也鬧騰起來。
老孫說胡財主家有大棒槌,明後天會出來押送棒槌的隊伍,可明後天的事兒誰拿得準?
再說人家手裡頭還有槍呢。
五斤小米,也抗不了這麽久。
“多少人?”
六子立即回答道:“一個穿著怪好看棉衣裳的年輕男人,車廂裡頭不知道還有幾個人。”
“說不定就他一個人!”
“兩匹馬拉,有錢人啊!”
“甭管有沒有錢,兩匹馬,就值不老少,乾吧,大當家的!”
“是啊大當家的,乾吧!”
抱著鋤頭,扛著鐵鍁的人一個個怎怎呼呼,鬧哄哄的,他們餓極了眼,這時候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搶。
眾人興奮,也就老孫臉色不佳,乾巴的跟著笑,這一回假書生搶成了,人心可就更堅定的向著他了。
假書生把眾人的表情收歸眼底,扯嗓子嚎著:“乾,這一回不管死活,全搶嘍!”
以前,他們做事還會放人一條活路, 做事不做絕,不過如今自己人都沒活路了,只能下狠心,自己才能多活一段日子。
假書生手裡拿著土槍,叫六子帶路,一群人踩著嘎吱嘎吱響的雪地,出溜著下了柳嶺。
哈一口氣,白霧氣能結霜的天氣裡,等了大概半個鍾頭,才聽見馬蹄聲。
人都快凍木了。
六子也真沒說假話,老遠就能看見一輛馬車,兩匹高頭大馬拉著,跑的飛快!
這群窮慣了的胡子,還真沒見過馬,眼裡心裡都高喊著,下頓飯可算有著落了!
“都給我看著點兒!誰也別傷了馬,不然老子活埋了他!”
假書生小聲說道,不清楚馬車上的人有沒有錢的情況下,兩匹馬就是最值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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