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滿營將士,忽然聞得營外震野喊殺之聲,頓時滿營驚動。
中軍大帳,聽見喊殺聲的官軍諸將驚駭之中相互看了幾眼,主位皇甫嵩面色大變,“不好!有人襲營!”
說罷,呼喝眾將出帳備戰。
待官軍諸將匆匆出營,此時營中已人影紛亂,人聲嘈雜。
官軍諸將匆匆回趕各部,然後再聚攏人馬,以待後命。
此時,官軍守寨士卒,多已爬上箭塔搭弓射箭以為守禦,四處寨門也被反應過來的守寨軍士堵了個水泄不通,據馬圍了一道一道。
皇甫嵩領眾將匆匆至喧囂最盛之北門,登箭塔觀望,見營寨之外,五六十步以外黑暗之中,敵軍火把星星點點,騎兵奔走馳騁人影重重,馬蹄聲隆隆不絕。
初時看,皇甫嵩隻當是劉備軍率軍夜襲,情急之下,皇甫嵩急令弓弩手以弓弩還擊。
可是,很快,皇甫嵩察覺到了不對。若是襲營,為何涿州軍一失未曾發來,還有,涿州軍騎兵繞寨奔馳不停,卻並不見衝寨。
皇甫嵩於箭塔之上觀望良久,目視黑暗中快速移動的光點,耳聽馬蹄隆隆,皇甫嵩眉頭皺起。
片刻,仍不見涿州軍攻來。
此時,不說見慣廝殺的皇甫嵩了,連皇甫嵩軍中普通士卒,初時普通士卒或有驚慌,但只見敵軍雷聲大,雨點小,普通士卒也安穩了下來。
皇甫嵩嗤笑,心說涿州軍故弄玄虛,彼攻寨為假,要把官軍滿營人馬,攪擾的整夜不能歇息才是真。
他區區一兩百騎繞營驚擾一夜,他隻屈一兩百騎,官軍人馬為防備夜襲,得苦等一夜。
此為屈兵之計,陽謀也,敵騎兵雖少,然若不全力防備,萬一其衝殺過來則為其所趁,然若全力防備,則全營勞累,第二日,若大戰,則涿州軍力盛,官軍滿營人馬疲憊,不利廝殺。
皇甫嵩以為如此,以為涿州軍用屈兵之計。
下了箭塔,皇甫嵩謂諸將曰,“方才高處視之,來敵不過百十騎之數。若不驅散其眾,則我軍一夜不能安眠。”
“諸將聽令!”皇甫嵩目視持兵貫甲的官軍諸將沉聲道,“命爾等各領麾下精騎,殺出營去,殺散來敵!”
諸將聞令,聚攏麾下精騎,預備出營衝殺。
不久,官軍騎兵已數百集結以待。
圍堵北門的官軍步卒左右讓開了一條路,士卒把寨門處的據馬搬開之後,出寨的通道已然暢通無阻。
本來,就要殺出營去了,領著騎兵也跟在其中的曹操,直身探頭望了一圈,忽然問向身後,“元讓,可曾見董卓有在?”
身後之將言說不知。
曹操頓覺有異,忙壓低聲音隱秘與夏侯元讓道,“先莫衝出去。”
說罷,急離隊去找董卓。
方才眾人在帥帳中時,董卓也在,這會兒,董卓是去哪了。
曹操去找,沒走多遠,便一頭撞見董卓。
角落處,火把光處,騎隊之後,十來多步,董卓正貓角落偷偷看著將出的騎隊。
曹操一下看到董卓打馬過去,聲問,“董將軍,你與涿州軍有仇,何不趁此出營,殺他個片甲不留?”
正藏頭露尾觀望的董卓被人一叫,嚇了一跳。
抬起頭來,見是曹操。
董卓立刻走出黑暗,滿臉堆笑,“我部騎兵少,騎兵少也!”
說著,轉身要走。
“且慢!”曹操叫到,“某可借你數十騎兵,將軍可與我等一起出戰,好挫他涿州軍銳氣!”
董卓不聽,頭也不回的走。
馬上曹操,盯著董卓遠走背影,心生狐疑。
曹操暗忖,董卓少騎兵怕是為假,
借他騎兵,他不敢出。董卓既與涿州軍有仇,必知涿州軍底細,知涿州軍底細的董卓尚不敢出營,恐怕……正這麽想著,突然一聲令起。
“眾將聽令!”
“在!”眾人齊喝。
“殺!”
“殺!”
……
衝殺令一下,立刻,官軍北門匯聚之數百騎,喊殺震天。
曹操方來得及調轉馬首,然後看到的便是眾騎如猛虎出山一般衝殺而出。
曹操部騎兵本就在靠後,夏侯元讓又得曹操授意,特意又往後靠了一點,隻片刻,別的都衝出去了,曹操部落到後面,很是刺眼。
皇甫嵩見曹操遲慢,怒來質問。
曹操硬著頭皮上前,想該如何辯駁。
就在此時,官軍數百騎一擁而出之時,見官軍果然出寨,關羽立刻彎弓搭箭,鳴鏑天發。
一箭射出,關羽便暗道不好,鳴鏑未響。
幸此時,休的一聲尖利鳴叫空嘯天上,是不遠張飛發了鳴鏑,涿州眾騎聞令,不帶任何拖泥帶水,立時調轉馬首,朝北奔逃。
如之前安排,有旗手跟隨關羽身後,旗手舉火旗,火旗乃是一根長杆,上邊有橫著的火把,左二右二,一火旗,兩排火點四處火焰聚於一處,在黑夜中明顯無比。
涿州軍眾騎跟隨火旗在處,從容退離戰場。
涿州軍身後,官軍騎兵緊追不舍,喊殺不休。
時不時有箭支飛臨,嗚嘯聲忽遠忽近接二連三,關羽目光凝然,不管飛臨箭支,也不管官軍追近沒有,全神貫注於眼前黑暗。
戰馬馳走八十步遠,忽然前方漆黑之中,亮起數個明亮火點。
火點左右皆有,中間一長道漆黑。
關羽心知,暗部車陣就在彼處。
“繞開走!”關羽沉聲喝到,生怕有人愣頭撞自家車陣上。
要是事先準備不足,還真可能有人反應不及一頭撞上,可來襲營之前,已一再交代,不用下令,騎兵也知看見兩邊火,要繞開走。因而,當見到前方火亮起,騎兵們甚至還先了關羽一步朝側繞去。
待關羽張飛所部一百多騎兵繞過車陣,此時,官軍騎兵追的最快的,離車陣只有三十多步了。
因為車陣此時,隻兩角有光,雖覺古怪,最前的官軍騎兵只看見幾輛板車的影子,看不清整個車陣。
車陣之中,關羽副將待涿州軍自己騎兵全撤到後面之後,當即端起一架早就上好的強弩。
“放!”副將吼叫著,一聲令下。
早有準備的百十多強弩手,立刻探出身體,強弩瞄也不瞄,對著黑暗中便射去。
一時之間,車陣之中,弩弦炸響的砰砰悶響聲中與弩失飛出的休休聲,交響不絕,此起彼伏。
於官軍而言,刹那,衝的最前的官軍騎兵,忽然聽到弩箭射來之聲休休作響,此時戰馬衝速已快,再急停已來不及了。
黑暗裡,徒官軍騎兵手中火把,能照亮距離極其有限,強弩射入肉體的噗噗聲頃刻響起,被射中的人慘叫此起彼伏,被射中的戰馬希律律慘叫,衝勢正盛的官軍騎隊立刻遭受致命打擊。
因一片漆黑,官軍與涿州軍暗伏弩手皆不知有多少人中失落馬。
涿州軍車陣後的弩手,射完一失,不做停留,立刻丟下手中空弩,快速又撿起放在腳邊的另一架弩,抬起便射,射完再撿……
強弩本該射擊頻率極慢,然於此時,涿州軍所有強弩的射擊頻率,甚至比弓箭還要快上幾分。
百十多名弩手,瞬間爆發的射擊密度,抵得上數倍於己身的弓弩隊,等於是有超過五百強弩手對著官軍騎鋒狠射。
看不清敵人明細,只有火光可為目標,涿州軍弩手只是機械的射擊,丟弩,再拿新弩,再射弩,再丟弩,再拿新弩,重返往複。
官軍前隊已被強弩攢射的人馬混亂不堪,前隊遭重創,後邊騎兵反應不及,尤自衝撞上來,又使更為混亂。
於騎兵作戰,白天有白天的勝長和劣勢,夜晚也有夜晚的勝長和劣勢,白天的優勢當然是可見度高,應變迅速,劣勢則是,若是一方敗退,不容易遁逃。
而夜晚,夜晚的優勢是,若夜晚想孤身一人遁逃,比白天可容易的多,但同時,於夜晚,騎兵應變能力大減。
騎兵白天作戰,前邊有亂能一眼看見,於夜晚,只聽前邊慘叫一片,半天不知發生什麽,縱是想停想退想往邊上迂回,又因漆黑一片,視野大為受限,人馬相擠相擋,混亂不堪。
官軍騎兵受弓弩打擊,衝勢猛然一滯,已不成威脅。
終於,在涿州弓弩手們幾乎射完了身前弓弩之時,官軍騎隊終於度過了慌亂無措,回緩過來的官軍騎兵在休休飛臨的箭雨中,狼狽的調轉馬首,倉皇逃回。
這過程中,弩失攢射從未停止,不知又有多少官軍落馬。
直到官軍騎兵盡皆逃回,弩失方停。
雙排車陣之後,義軍弓弩手們身左身右腳前腳後堆積的滿是空弩。
在官軍未開始退卻之前,事先搭好弩箭的強弩實則已經全部發射完了,到最後邊,弓弩手們已開始重新上失射擊了。
李孟羲的安排發揮了一點作用,要是事先隻拉了好多車弩,沒有多帶失,那說不得此時,弓弩隊就成了啞火的擺設了。
射擊令已經停了,弩手們依然端著弩,借著微弱的光,死死盯著車陣外面的黑暗。
突然,好像其有凌亂的馬蹄聲有一下沒一下踢踏著從黑暗中接近。
眾弩手隻當是敵人,扣著弩機的手不由緊張。
不大會兒,馬蹄聲出了黑暗,一頭被身上插滿失的戰馬,瘸著一條腿,跌跌撞撞出來。
一看,這隻馬,雙眼皆被弩箭斜著給射瞎了,馬眼鮮血直流。
瞎眼戰馬無頭蒼蠅一般亂撞,撞到這邊來了。
眾弩手都沒動作,拿眼看向副將。
副將正要下令射死這畜牲。
“莫傷它性命。”關羽來到車陣一旁,看了那戰馬一眼,“拉回來,能救了救救,拉磨也好。”
可能是說話驚了那瞎馬,戰馬受驚,拖著斷腿,重又想跌撞向旁處。
有弩手翻車出去,幾步追上把馬拽住,使勁往回拽。
受傷的戰馬凶性大發,拉馬的人拉著很是吃力。
關羽看戰馬身上不知插了多少強弩,渾身流血,成了匹血馬。
關羽覺摸,再不施救,這馬流血就流死了。
眉頭一皺,關羽忽然想起一事,方才去襲擾敵營也好,後邊撤退也好,麾下有人中箭落馬,有人急需立時救治,可軍醫不在此處。
戰地醫護隊,明明之前打張寶時,戰地醫護之法已經商量好了,今次卻忘了把軍醫帶過來了,實在不該。
關羽令弓弩手騰出幾輛板車,把傷兵還有那匹瞎眼戰馬給送回軍中。
為襲擾官軍營寨,到撤回,並未與官軍直接接戰,可一清點人數,人傷者有五,馬傷者有七,騎兵不見者有二。
這黑茫茫一片,落馬不見的人,會在哪?
黑暗中,未死的官軍落馬騎兵慘叫聲響起處處。
邊上,張飛過來興奮到,“二哥!咱去把死人拖回來,把甲扒了,豈不百十套甲!”
關羽詫異,轉頭看去,張飛的面龐在火把光中被照的又黑又紅。
張飛本不是摳搜的人,實乃被某人影響的。
李孟羲,是李孟羲這廝,最摳搜的就是李孟羲,連魚鱗這家夥都不舍得扔,最後還因此,一粒糧食都不費,養了好多雞鴨。
正所謂,近朱者赤,豪爽大氣的張飛便是被李孟羲影響了。
官軍大敗陣前,不知伏屍多少,趁夜把落馬的官軍騎兵抓回來,兵器鎧甲,全給他扒了,豈不能扒下來好多甲胃!
反正,自家有兩個騎兵不知失蹤在哪了,也得去找回來,關羽下令,弓弩手五十人出陣,出去,抓戰場上遺留俘虜,若見屍體,也把屍體拖回來。
見車陣橫排兩端火把高起,關羽沉思了下,令暗藏火把。
所謂暗藏火把,就是火把插地上。用木桶木板遮擋,再用湖了黃泥的布圍著,使光不遠散,使車陣重新隱秘。
弓弩隊領命撤下了火把。
官軍營寨,吃了大敗狼狽撤回的官軍驚魂未定的看著漆黑之中,遠處光點亮處,靜止的光點突然又動,朝營寨來了。
箭塔之上,皇甫嵩神色一變,“關城門!”皇甫嵩沉聲下令。
這下不用步卒堵門了,皇甫嵩直接令關閉寨門。
關羽張飛再率騎兵繞官軍營寨襲擾,速度放慢了很多,生怕是戰馬踩到落馬的自家兄弟。
有兩人落馬,生死不知,不定在哪。
與此同時,營寨裡的官軍弓弩手,能上箭塔的上箭塔,不能上箭塔的,隔著寨牆,對遠拋射,一副據守為戰不肯再出的模樣。
於暗部,留守之弓弩手, 一半人手還呆在車陣,弩手們借著微弱的光,一架一架的把射空的弩重新搭上失,為隨後戰事作準備。
另一半人,出了車陣,拉了幾輛空板車,為免暴露,隻點了少量幾個火把,去打掃戰場去了。
見了死人,見了死馬,見了地上遺落兵器,死人抬起丟車上,兵器丟車上,哼唧著眼看快死還妄圖反抗的官軍,有人上去,一槍扎住其手,然後,其他人踢掉其兵器,熟練的拿繩把人綁了,粗暴的把人給俘虜了。
雖是粗暴,然則義軍對俘虜已很是溫和,並沒有當場把人扎死。關羽軍令是,遇見活的,抓起來,送回去,讓軍醫給治治。
屍體一具一具抬上車,馬的屍體則沒辦法了,馬屍體太重,不好移動。
收拾隊撞見著東一個西一個的人馬屍體,足見慘烈。
官軍不防車陣暗伏,涿州軍弓弩手又拉來了所有勁弩,人手二十多把勁弩,短短的戰鬥,涿州義軍攢射出超過三千發勁失,射殺官軍騎兵眾多。
官軍自統計得傷亡是,一百二十余騎。
三千勁失,才射殺一百二十余,看似很少,實則已不少。
一騎在戰場上,足以撞跨一個百人隊,百騎是足以破陣足以踹營的數量。
對比涿州軍傷亡,涿州軍連失蹤帶受傷,不過七人,把受傷的七匹馬也帶上,不過統共十四個受傷的。
對比官軍死傷,傷亡比快十比一了,此非大勝,何為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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