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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律師》第1章 開車撞死了人,要不要坐牢
  “江律師,我不會坐牢吧?”

  我實在是很難以想象,平日裡高昂著頭顱、眼睛裡蔑視著一切的趙永祿,竟也能有這般畏畏縮縮的模樣。看來所謂外強中乾,大約描述的就是趙永祿這樣的人了。

  這個家夥,祖上不知道積了什麽陰德,家裡的老宅子拆遷,一瞬間成了暴發戶。年過四十,家財萬貫,房子買了好幾套,整日裡靠著收租子過活。除了正事兒,吃喝嫖賭啥都乾。說來也巧,他也就是在去收房租的路上,遇上了這個倒霉的事兒。

  按照他自己的描述,那天下著大雨,汽車在左轉的時候,忽然和一輛直行電瓶車撞到了一塊。汽車前蓋撞了好大一個印子。他人在車裡,雖然嚇了一跳,但自己倒沒事兒,可是騎電瓶車的主可就不一樣了。整個人飛了出去,一腦袋磕在了路中間的護欄上,當場便死亡了。

  現如今法院的起訴通知已經到了他手裡,死者家屬要求他賠償各項費用上百萬。心裡著急了,便火急火燎跑到了家裡來找我來了。

  “那天喝酒了麽?”我問道。

  “沒呢,沒來得及呢!本想著罵完那個龜孫子再回來喝的,這不路上就出現這個事兒了麽?交警那時候也讓我吹了,沒喝酒!”趙永祿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充斥著對那個拖欠房租不給的小夥子的怒火。

  小夥子我倒認識,剛從大學畢業不久,一周倒有好幾天在外面跑的,還問我谘詢過欠款的事情。大約是最近手頭周轉不開了,房租竟然給趙永祿拖下了。

  “你......沒吸毒吧?”我有些張不開口,當面問人家這個問題似乎不大好。但他明明白白地電話裡問過我吸毒要不要坐牢的問題,我必須有所警醒。況且,我喜歡把所有事情都問個明白,但凡有些隱藏,都可能會對後面的訴訟產生難以估計的影響。

  做律師的,要時刻提防著當事人。這是我的老師千叮嚀萬囑咐過我的良訓。

  趙永祿愣了一下,嘴一努,說道:“沒了,那玩意太貴了!沒敢!”

  我笑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又沒闖紅燈,你怕什麽?”

  趙永祿舒了一口氣,笑道:“這不電視裡說的麽,肇事罪什麽的。我還以為死了人,我得坐牢呢!嚇死我了!江律師,我又不用坐牢,那這事兒要怎麽了結?法院還給了我傳票呢!”

  “那只不過是民事訴訟,要你給人家賠錢的!你肯不肯?”我問道。

  趙永祿驀地就坐直了,臉上緊繃著的肉忽然散了開來,整個人的神情又變回了原先不可一世的樣子,將厚重的胳膊搭在沙發上,往後一靠,罵道:“窮瘋了!他媽的,問我要100多萬!老子的錢不是錢?!他他媽自己闖紅燈,能怪我麽!我不給錢!一分也不給!”

  “有可能你會敗訴,法院判決還是要你賠一部分的哦!”我坐在一旁,笑著對他說。

  趙永祿呵呵一笑,說道:“你當我來找你是幹嘛的?我家裡住著個大律師,我傻麽我不來問問!哎,這個事兒,就交給你去擺平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一分錢也不給,媽的,老子的車壞了,還沒找他們要賠償呢,反過來找我了還!”

  我有心不接受他的委托,可畢竟住在他的房子裡,每個月都還要向他交房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也只能忍著。往好了想,趙永祿有的是錢,有的是麻煩,這個客戶倒也值得做一做。

  我笑道:“那我就按你的意思來做了,

萬一法院不認可,還是要你賠,你可不能怪我!”  趙永祿哈哈一笑:“那就妥了!反正你去辦就行了!對了,你的律師費你給我少收點,我還擔著驚受著怕呢,你體諒一下我唄。”

  “按照人家主張的標的額,我要收你好幾萬的。你又不差錢!”我笑道。

  趙永祿呵呵一笑,說道:“咱又不是外人了!都是朋友,跟我開什麽玩笑!”

  “那都是朋友,我的房租你怎麽不給我減一減?”我故意問他。這個趙永祿,每回月底必然要來收租子,做的比什麽都起勁,從沒有遲到過。關鍵還一分錢也不讓,活活一個鐵公雞。

  “哎呀,大律師,一碼是一碼嘛!”趙永祿站起身來,笑道:“咱就不要見外了!我給你個整數,後面就交給你了!該簽啥字的,你拿去找我好了。你們律所,我就不去了,拐來拐去不好找。”

  這倒是實話。小律所自然不會處在高端豪華的市政中心。我們只不過是幾個人,找了一個小區旁邊的商鋪,簡單裝飾下就開了張了。畢竟,都不是功成名就的大律師,沒那麽多錢用來搞形象工程。唯一的壞處就是,地方有些偏僻,不大好找。

  自我安慰一下,叫做務實主義。聊以***。

  送走了趙永祿,我坐在客廳打開了原告提交的起訴材料。我要看一看原告都有哪些證據,這些證據又存在哪些弱項,我好從哪裡入手。畢竟,委托人的意思,可是一分錢也不出,我必須得做好充足的準備。

  在目前這個幾乎是“誰死誰有理、誰弱保護誰”的環境下,與死者、弱者做對立面,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被對方罵成是幫凶、助紂為虐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好消息是,主審的法官是錢榮興。錢法官是個不折不扣的學術派,判決從來都充滿了學術理論的闡述,在很多人動輒以證據不足予以駁回的粗狂型判決裡絕對是一股清流。案件落在他的手裡,只要有充分的說理,被采納的可能性就會很大。

  我得提前去打個招呼。

  趙永祿的家正在去法院的路上,這倒省事了。做好了委托手續,我便直接去了法院。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要求,律師進入法院可以有綠色通道,不需要像當事人一樣經歷層層的搜身檢查、身份核驗,但是很多地方基層法院在操作過程中還是保有了一些自留地。對此,你只能無可奈何。

  我一隻手拎著包,一隻手捏著律師證、身份證,混雜在長長的隊伍裡等候著安檢,仿若等待登機一般。好不容易輪到了我,核驗了身份證、律師證,叫我進去,偏偏又給攔在了訴訟服務台。

  我知道他們的作風。假如你說你是來立案的,他便要審核你的材料是否齊全;假如你說你是來開庭的,你便要你提供開庭通知;假如你說你是來給某一法官遞交材料的,他便要你送到專門窗口即可。

  總而言之,輕易之下絕不讓當事人見到法官。也不知道這樣的提防律師,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預約了麽?”

  在我說明來意之後,服務台後面的小姑娘問我。

  我笑道:“您好!我是電話裡說過了。”我當然在撒謊,但是為了見到法官有些時候不得不撒謊。

  小姑娘問道:“你找他什麽事,遞交材料的話放到專門窗口就行了。”

  我笑道:“是這樣的。我呢,跟錢法官說過了,有些東西要當面簽署,要去他那裡簽個字的。”

  小姑娘半信半疑,看了看開庭排班表,說道:“我打個電話問一下。”

  我心裡琢磨,這電話一旦打通,問起來是簽字的事兒,我可就露了餡兒了。孰料,打了電話沒人接。我不禁一陣竊喜。

  “那你就先進去吧!”

  “謝謝您!謝謝!”

  再大的律師,在法官面前都不過是學生。這是我的老師給我的又一個良訓,所以我對他們須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才行,恰如學生面對著老師一般。盡管我比他年長了許多。

  錢法官在走廊裡就撞到了我了,剛才果然是不在辦公室。

  我趕忙打了招呼,錢法官問道:“判決書還沒好呢,這次又來催了?”

  我把委托手續拿出來,遞給他,說道:“還是麻煩您呀。這個是新的案子,我是被告的代理人,給您把手續送過來先。後面開庭什麽的,您就直接通知我就行了。”

  錢法官坐在椅子上,嘴角一笑,問道:“你就提交個這?連個答辯狀都沒有?”

  我笑道:“昨天剛接的案子嘛,還沒來得及弄呢!”

  錢法官搖搖頭,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想著搞個突然襲擊,打個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有意思麽?你早早把答辯狀提交過來,我好早一點確定開庭焦點,這樣咱都方便,不好麽?”

  我只能陪笑,說道:“回去盡快整理,好了就給您送過來。這個案子也不複雜,我們其實也沒什麽好答辯的,紅燈都沒闖。”

  我故意這樣說,是想看錢法官的態度。假如他沒什麽反應,那說明他在內心裡應該是同意我的意見的;假如他對我的話嗤之以鼻,那這個案子趙永祿就很可能要賠償了。

  錢榮興抬頭看了我一眼,迅速又低下了頭,笑一下,說道:“你們呀,跟當事人好好溝通溝通。該賠還是要賠的。打官司嘛,把材料準備齊全了,不要總是搞忽然襲擊,庭審時候我們書記員記錄也很累的,耽誤大家時間嘛!”

  我笑道:“好,好,記住了!謝謝您!”

  答辯狀,我當然不會提交。一旦我提交了答辯狀,法院就會把它送到原告手裡;這樣原告就會知道我的抗辯觀點。換作是我的話,就可以立刻根據抗辯的觀點做針對性的布置,提前備好說辭、證據,在庭審上搶佔先機。我不能讓別人奪了先機。

  所以,絕大多數律師都喜歡庭審直接抗辯,打原告一個措手不及。壞處就是,因為不能提前做準備,法官審理起來會比較麻煩,無怪乎錢法官催著要答辯狀。

  “你們這個也不複雜,既然請了律師,給你們早一點開庭,可以吧?”錢法官問道。

  看他的言語,我心裡一陣竊喜,看來這個案子落在他手裡,對於趙永祿而言真的是有些幸運了。我笑道:“您就按照您的時間安排定開庭就行了,我們反正都行。”

  錢法官嘴一撇,“別說大話!你們自己到時候衝突了,讓我改開庭時間的又不是沒有過!”

  我一笑:“謝謝您提醒。我是沒事的。咱案子少,沒那麽多衝突。您就自己定就行了。”

  錢法官看了看排庭表,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還是等書記員回來給我定吧。到時候寄給你吧。還有其他事麽?”

  “錢法官,上次那個孫福的案子,還得多久啊?”我問道。

  錢法官一笑:“我就知道你得來催。反正快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你看看我這裡,案卷材料堆成小山了。能快我就盡量給你們快。不是讓你們去調解麽,沒個結果麽?”

  我笑道:“差距太大了!死者他們一定要不少於50萬,太多了,對方當事人掏不起啊!”

  錢法官笑道:“反正,你再做做工作吧。 判決書,我盡快吧!”

  我千恩萬謝,道別了錢法官。孫福的案子,看來多少都要賠錢的了;趙永祿的案子,看來也有了希望。我的運氣似乎在好轉。真是便宜趙永祿這個家夥了,給我的律師費還那麽少,真是氣人。

  抬頭看看,已是接近中午。這個時候再回到所裡,也沒什麽意義了,不如先吃了午飯,下午回家睡上一覺再說了。法院旁邊不遠處就有一家沙縣小吃。

  要了一份雞腿飯,我就在靠門的桌子上坐了下來。不多會功夫,有一個衣著陳舊的、看年紀四十上下的人,渾身黝黑,遍布灰塵,路過這裡,站在門口想要進來,抬幾下腳卻又忽然縮了回去,猶猶豫豫杵在那裡。

  我抬頭看了一眼,不禁回想起了曾經我與父親在給別人裝車之後,因為怕飯錢太貴猶猶豫豫不敢進飯館,最終走了好久才買到饅頭當做午飯的情景,心裡竟一陣苦澀。

  我做了律師快五年了,依然名不見經傳,真不知要熬到什麽時候才能出個頭。

  我走出門,叫住了他,“我請你吃飯!”

  那人一愣,盯著我看了好久,點了點頭。

  我幫他又叫了一份雞腿飯,生怕不夠吃,又給他叫了一份蒸餃。結果,狼吞虎咽之間就匆匆給吃完了。

  “大叔,吃飽了吧?”我問道。

  那人低下頭,羞澀一笑:“謝謝昂,飽了。”

  我一聽,這是我最熟悉不過的鄉音了。“大叔,咱是老鄉唻!”

  大叔一聽我也講起了家鄉方言,頭一抬,竟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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