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落著幾隻瓷碗,屍體上還套著衣裳,大骨架呈蜷縮狀,擁抱著小骨架,地上還散落著一套破敗不堪的被子,被子上繡的鴛鴦顯得格外扎眼。
井下,冷,出不去,餓。
他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托夢告訴親人。
查良撿起地上的被褥,輕輕的蓋在了他們身上。
“要超度他們嗎?”我小聲問道。
查良點了點頭,讓陳斐和表舅先退回長廊,鐵山和俊子站到屍骨兩側,也是為了防止兩位怨氣太深,不願意走。鐵山和俊子見過血,煞氣也重,鎮得住。
查良讓我盤腿坐在一旁,若兩位有什麽遺言,也可以借我口說出。我有些怕,畢竟被附身之後會怎麽樣我也不清楚,我盡量做好心理準備,相信查良。
查良先是從包裡掏出了一疊黃紙,用小刀裁成紙錢的模樣,堆在屍骨面前燃燒起來。這是給兩位的買路財,有錢好辦事,這個道理陰間陽間都通用。
現在這種情況,哀樂自然是奏不了,查良撒著紙錢,嘴裡念的是超度的咒語。又點了一根蠟燭,擱在屍骨旁邊。
“若有遺願,借我口說。”這句話是查良今早在路上教給我的,說了這句話,就要放松精神,不可轉頭四處張望,這樣就會滅掉肩膀上的火,稍作不慎自己就會被亡魂拉下水,或做了個替死鬼。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查良對我點了點頭讓我相信他,不要害怕。
查良又點了三根香燭,雙手拿香貼在額上,板正的鞠了三躬,又跪下將那香擱在地上,說來也怪,那香很細,但此刻卻穩穩的站在屍骨面前,查良點了點頭,雙手掐訣,又念起咒來。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我緩緩閉上眼睛,嘴巴和聲帶開始不受控制,但意識還存在於我自己的身體裡,我能清晰的聽見我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哥哥,救救我娘。”
我睜開眼睛,眼眶已經溢滿淚水,但我自己卻沒有什麽哭泣的生理反應。查良蹲在我面前,眼神溫柔的問道:“小妮,你娘怎麽了?”
“我娘出不去……”
查良一聽,猛的起身,掀開了蓋在屍骨上的被子,果然,大屍骨身上釘著幾顆桃木釘。人心要歹毒到哪種地步,活著的時候將人困在井底,死了還要將魂魄困住。查良喊來鐵山和俊子,讓他倆盡量在不破壞屍骨的前提下將釘子拔起。
我還在流淚,但此刻我也感受到了附我身上那女孩的悲傷,我眼前的場景逐漸迷糊,再睜眼時候,我看到了母女兩人在井底硬生生餓死渴死的場景。母親緊緊擁抱住女兒,讓女兒吃她的血肉,好讓女兒多活幾天,女兒一邊哭一邊搖著頭,縮進母親的懷裡。母親輕輕的哼唱著安眠曲,安慰說道。
“乖妮乖妮,睡著就好了睡著就不怕了。”
最後一根釘子被猛的拔起,眼前的幻境也隨之消散,我無力的倒在地上,眼睛無神的望著那兩具屍骨。
受了太多苦,終於可以離去了。
為什麽沒有怨氣,為什麽不恨。
查良將我扶起,用袖子擦拭著我的眼淚,又喊來表舅和陳斐,陳斐趕忙從包裡拿出水喂著我。
半晌,我才回過神來,表舅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笑著擺了擺手,無力的說道:“幹嘛啊,我又沒瞎。”幾人這才長舒了口氣。我又歇息了一會,就站了起來。將我剛剛眼前的幻境告訴了大家。
陳斐歎了口氣“哎,走了就好,總比在這受罪要強。”
“這就到頭了嗎?”鐵山問道,表舅將手按在牆壁上,一寸一寸的摸索著。摸到左邊的牆時,表舅像是摸到了什麽機關,猛的往裡一推,哢嚓一聲,牆壁上的隱形門緩緩轉開。
一陣陰風吹來,表舅的手電往裡照了照,幾具棺材赫然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