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後悔有期”

  玉面容早就猜到他的吃驚，淡定道:“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裡是被堂而皇之掩蓋的，而且原本就是一處本地百姓十分熟悉的地點，任憑是誰，都不會對這裡起任何的懷疑，即便是有外城之人路過，好奇一番，也不好意思堂而皇之的掀開，若是想要打聽.就更加不會動手了。”

  顧悅行點頭，確實如此。這城中山的原本的用途就會令幾乎所有的人退避三舍——百姓大多都忌諱，再如何的好奇心，也會被三言兩語的給打破，更何況，這裡等於就是一個塌房的巨大墳頭，有沒有真的傳言過出現過黃金的說法，外人好奇心再如何，只要不是個瘋子，都不會去冒著被全城的人唾棄和打死的風險，跑去挖人家的墳頭土。

  趙南星想到把那郊外發現的黃金藏在這裡真是又聰明，又有夠缺德的。

  顧悅行不懂:“趙南星把黃金藏在此處是要做什麽呢?既然可以不做聲的把黃金運來，那麽直接裝入官府銀庫豈不是更安全?”

  玉面容道:“這是官府的事情，那也是那位君侯大人的決策，咱們這些江湖的，不要去問太多問題。”

  行吧，顧悅行道:“可是祖母，您明明已經知道了，瞞著孫兒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啊。”

  玉面容說:“你好奇的事情太多，有的時候，好奇心就是被挑撥起來的，回了你一件好奇的事情，馬上就會有另外一件。比如我現在回答你為何那位君侯大人要把黃金放在這裡，你馬上就會好奇，他是用什麽辦法，把黃金從那郊外運進來。”

  顧悅行原本還沒有很快的好奇到這裡，如今聽玉面容一說，他倒是真的開始好奇了。

  “之前也沒有見過城中有什麽車隊運進來，而且這些日子的巡邏明顯要比往日的更多些，我平日也會巡邏，若是真的在那個時候運黃金，即便是趙南星的手下守口如瓶視金錢如糞土，那也擋不住有些人動心思.那可是黃金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世道上，五兩銀子可以買一家五口人的性命，眼前的金山，很難說能不能夠讓一個人鋌而走險冒犯上官。

  玉面容見顧悅行迷惑的模樣，指點他道:“你再仔細看看，這些黃金，有沒有什麽異樣?”

  那瑩瑩火焰其實並沒有完全熄滅，還在夜空之下若有若無的燃燒著，隨著一開始那些遮蓋被焚毀耗盡，那火焰看著明顯小了不少，但是卻很久都沒有熄滅，這多少有些奇怪，雖然奇怪，不過顧悅行的好奇心還沒有到火焰上，他想當然的以為那些火焰定然有人間界的參與，亦或者是趙南星的手段。趙南星出身人間界，背後又有和人間界“勢不兩立”的太醫院，有了人間界的威脅，太醫院想必也會有些危機感，為了不被人間界遠遠甩開，多少要出點新花招。這能夠無聲無息焚燒遮物並且在黃金上緩緩燃燒的火焰，說不定就是太醫院的手段。

  不過他還是聽了玉面容的意思，仔細看了那一片金山。定睛一看，他才發現自己剛剛來不及的好奇確實不用那麽早出現:“這黃金，是融進這廢墟裡的?”

  夜色深沉，以至於他一開始初看，還以為那黃金是被挖出來，囫圇丟到這廢墟上的，畢竟是黃金，為了掩人耳目，不管是開采還是藏匿，都不能夠慢，哪裡還有時間不緊不慢的擺放?
  結果現在定睛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鑲嵌在其中的，或者說，很像是
  玉面容聽到了顧悅行的喃喃，問道:“很像是什麽?”

  顧悅行道:“很像是很像是.融化的鐵遇到了水之後化就的形狀。”

  就好像之前原本是滾燙的鐵水，被潑灑到了這一出廢墟中，之後遇到了冷意，凝固，和廢墟中的石頭融合在了一起。

  這樣的景象讓他想到，這些金子一開始也是如同那鐵水那樣，化為金水，緩緩的聚集在這其中，之後，冷卻，和面前的廢墟融為一體。

  這眼前原本看似崩塌脆弱的廢墟，變成了一個真真正正固若金湯的場所。

  若是說這城中廢墟之下是一個廣袤無盡的地下世界，那麽現在這嚴絲合縫鑲嵌在碎石中間的金子，就是一道道細密的網，牢固的把那地下的世界如同牢獄一樣關閉。

  顧悅行這下好奇心是真的起來了:“這金子，是如何運進城中的?”

  玉面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並不是被運進城中的，而是主動，自己進城的。”

  顧悅行:“???”

  玉面容道:“有一種動物，叫做食金甲，是一種甲蟲，有成年人的指甲蓋一般大小，生的十分的好看，因為太過於找人矚目，所以基本都在夜間行動。那種甲蟲既然叫做食金甲，顧名思義，就很愛吃金，同時，還喜歡吃蜂蜜。”

  顧悅行震驚:“我從未聽說過。”

  “當然，”玉面容道，“知道這個的本來就不多，而且食金甲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南燕的宮城中。”

  至於後來為何趙南星也能夠有，玉面容很聰明，也識時務的裝作不感興趣。

  這種甲蟲當然不會泛濫，否則國庫都要受到重創。至於怎麽知道的這種蟲子，還是當年的一樁地方官府的金庫失竊，那偷子就是利用這種甲蟲吞吃了金庫的金子，再用蜂蜜偷偷的引出來，達到了神不知鬼不覺偷盜金子的目的。

  這種甲蟲生活在一個海島上，輕易不常有，而且也只在那個海島上繁殖，若是離了海島，基本活不了多久，為了存活，只要離開海島，就會變成假死狀態，假死的甲蟲失去了亮麗的光澤，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塊灰撲撲的小石子，很多的密密麻麻的甲蟲抱團在一起，就好像大海中的一塊不起眼的浮木。除非遇到金子才會醒來，它們嗅到了金子的氣味，就會開始吞吃金子，吃了金子的甲蟲若是沒能夠回到海島，變會繼續保持假死，只是色彩稍微絢麗，像是摻雜了金絲的腐木。

  有懂行的人會特意在海邊的礁石或者山中尋找這種“腐木”，然後把這“腐木”浸泡在油裡，一把火給燒了等到油和甲蟲都被燒光，就會剩下一粒一粒的金砂。

  而這幾日，玉面容就一直和趙南星看著這些甲蟲源源不斷，窸窸窣窣的從四方的各個角落鑽入那遮蓋下。

  那遮蓋下，倒滿了混著蜂蜜的油，油能夠阻隔大部分蜂蜜的氣味，卻也可以同時滲入泥土，讓這些甲蟲嗅到甜蜜的味道，趙南星當然看好了時間，等到那些甲蟲把城外的金子吃的差不多之後，這才把那些蜂蜜的氣味放了出來。

  玉面容再如何也是個凡人，她看著腳下流光溢彩，如同一條條金線一般的甲蟲，心中很是五味雜陳。最終一句了解感想:“君侯大人是個做大事的，見財不起意啊。”

  趙南星笑，他當然聽得懂玉面容的意思，他說道:“前輩莫要如此高看我，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這金子在王土之上，過個十年百年的，也是我趙家的東西。若是貪圖了眼前的利益，為了這些區區之物迷了眼睛，誰知道會讓這些金子買了我什麽東西去。”

  顧悅行驚道:“趙南星不要這些金子?拿去充盈國庫多好啊！”

  這現在兩國交戰才落下沒幾年，多得是用得到錢的地方，這麽多的黃金，簡直就是老天爺丟錢，他竟然不用?好歹拿一塊走也成啊！
  顧悅行想說“他腦子怎麽想的，我等下要好好問他一問”，還沒來得及把這句想法說出來，就聽到一聲巨響。

  巨響是發生在眼前的。有什麽東西，轟然的一聲，不是塌房的聲音，而是一種類似於風箱煽動，起火，“呼”地一聲，淡藍綠的火焰衝上天空。

  藍綠色的火焰的威力不如真正的火焰，沒有什麽熱度，那火焰衝天的樣子也看著像是一種美景，但是顧悅行卻根本無暇欣賞，因為他看到那眼前的景象:金子在沒有溫度的火焰中緩緩的融化，漸漸的，連同石頭都被燒的融化，隨著石頭和金子的融化，顧悅行也感覺到了熔岩的熱度。

  “祖母，”顧悅行忽然道，“祖母，聽到了什麽?”

  玉面容也神情嚴肅，點頭:“聽到了。”

  應該是一樣的聲音，是慘叫。

  如同地獄中傳來的慘叫，從四面八方的地下傳來，從腳下的草根縫隙，從大樹的樹根，也從眼前藍綠色火焰融化的岩漿之下。一聲聲的慘叫令人毛骨悚然，顧悅行聽的心焦，又莫名，剛剛想要一動，卻被一個聲音阻止:“顧盟主，稍安勿躁。”

  這聲音清朗，還透著一股子的可愛。

  並不陌生，顧悅行扭頭，果然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小君侯?原來你還沒走?這幾日不見你，以為你已經離開了青果城了。”

  來人果然是小君侯雁展顏，他穿一身玄色的繡金長袍，皂色的長靴，佩一頂小巧金冠，他的衣服上用金線繡戲珠蛟龍，腰間有玉帶，下墜一方白玉禁步。整個人的打扮都是令顧悅行陌生的華麗。

  同時也讓顧悅行皺眉:“你深夜，打扮這樣招搖做什麽?你不知道這裡有食金甲?還配金冠來?”

  面對顧悅行這樣直白的話，雁展顏也就是笑笑，他道:“顧盟主放心，當年既然出了這食金甲的事情，朝廷自然也有了防禦之策，如今，我這一身，反而是護身符了。”

  雁展顏生的甜蜜可愛，笑得也可愛，可是這一番可愛的笑臉伴隨著一聲聲從腳下傳來的哀嚎聲，顯得十分可怖。

  顧悅行覺得，今夜那些沉睡的百姓的夢中都可能不會安穩。

  “趙南星呢?他在哪裡?我要問問他，到底在做什麽?”

  “問我就可以，不必去問君侯。此處沒有君侯，唯有小君侯。”

  顧悅行皺眉:“什麽意思?什麽叫只有小君侯?”

  他打量周圍，才發現周圍不知不覺，已經圍攏了不少手持盾牌長矛的士兵，他們都圍攏在廢墟周圍，面無表情的盯著那藍綠火焰，而除此之外，冷眼旁觀的，只有一個雁展顏。

  其他的人，全部都不見。趙南星，絡央，孟百川，小孟將軍，包括謝明望，全部不見。

  雁展顏慢吞吞道:“京中有事，君侯大人已經啟程了，雲深自然陪伴一起，陳知府在睡夢中，明日還有的收拾.哦，對了，孟百川孟將軍托我給你帶一句話，說，將來後會有期啦。”

  後會有期這四個字出口的時候，雁展顏有點咬了舌頭，後會有期，被他說成了後悔有期，不過顧悅行也無法肯定，孟百川交代的， 到底是後悔，還是後會。

  顧悅行都要氣笑:“這是孟將軍第二次跑路了。上一次帶走了木呦呦，我還沒有找他算帳。”

  雁展顏不知道木呦呦是誰，不過他並不關心，對於孟百川和顧悅行的所謂恩怨，他也不關心，他笑眯眯的當個盡職盡責的傳話筒:“.還有就是，前輩，您可以帶您孫子走了。此處，再沒有江湖的事情了。”

  顧悅行扭頭:“這煉獄呢?也不管了嗎?還有那密林中”

  “沒有密林了。”雁展顏打斷他，“全都在這地獄中了。這地獄的事情，關人間什麽事情呢?”

  雁展顏道，他面無表情，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口氣，都是十足的趙南星，顧悅行恍惚，面前好像就是趙南星在他說話，他再說:“神靈都不會插手地獄的事情，顧盟主，別管的太寬啊。”

  上卷《人間神在》江湖篇完結
  　感謝觀看到這裡的你。

  　　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