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李奎就閉上了嘴巴。
李奎和人間界並沒有任何交集,也藥司也沒有交集。所以他能夠知道到這個程度,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他能夠獲知的渠道也有限,人間界的弟子不是嘴巴多快的人,他即便是在江湖中能夠遇到人間界的弟子,人家也沒這個義務要對他滔滔不絕,他能夠知道到這個程度,想來也是托了謝明望的福。
謝明望的“點到為止”有著刻意的成分,至於為何刻意,這目的不是來了麽。
趙南星道:“南越州的蓬萊閣自有閣主,就是那位五毒谷之外五品客棧的掌櫃。而五品客棧也不是就那麽一家,似乎有好幾家,但是他們並不從屬於神官,而是聽命於曾寥寥。”
曾寥寥,又是曾寥寥。
李奎的神情告訴趙南星,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曾寥寥這個名字。
頓了頓,趙南星說:“這才是你來的目的吧?你有事情要問?”
果然,李奎道:“是的。雖然這個問題我在謝明望那裡或者是神官大人那裡也能夠得到答案,但是,不一樣,他們,不夠公平。”
李奎看得明明白白,謝明望說起曾寥寥的時候滿目帶著恨意,目的性也是明白。說出來的即便是再如何的強調客觀,在李奎聽來,也欠缺了應該有的公正。
至於絡央,曾寥寥是她師父。
這是謝明望說的,他說這個的目的也是想要影響李奎對於絡央闡述的可信度,謝明望想的是,李奎可能會問好幾個人,包括蓬萊館的弟子,包括趙南星。但是沒想到李奎誰都沒問,直接問了趙南星。
趙南星覺得有趣,好奇問道:“你為何覺得,我一定會公正呢?”
“我並不覺得你會公正,”李奎搖頭否認道,“而是我覺得,你至少來說,不會偏袒誰,即便是謝明望是你的師叔也沒用,那絡央姑娘,不還是你的未婚妻麽?”
趙南星失笑,說:“我師叔連這個都告訴了你?看來是想要攪弄到底了。”
李奎認真道:“謝明望自然有他的原因,其實他既然如此堅信,比如有他堅信的原因,我聽說對於人間界的弟子來說,心志堅定是很重要的,所以,不管是在學術專攻之上,還是在於說仇恨一個人的問題上,都挺重要的。”
趙南星有點愣神,他沒想到李奎會這樣評價,大概就連謝明望都不會想到。他有些可惜於現狀,若是謝明望能夠和李奎多交流一番,說不定能夠成為不錯的朋友。
但是現在......趙南星歎了口氣:“你說的對,我師叔.....心志堅定。而你........你呀.......”
頓了頓,趙南星才繼續說:“你也心志堅定嗎?”
李奎有一種錯覺,好像現在趙南星問的問題,已經偏離了原先的事情的走向。尤其是這一句,他問的,既是眼前的問題,又不是眼前的問題。
但是,他聽得懂。
李奎也想歎一口氣,但是最後卻並沒有,他眨了眨眼,堅定道:“自然。於所有事情。”
聽到這裡,趙南星笑了一下,笑意很短,轉瞬即逝,甚至還未曾來得及入眼。
趙南星帶著敷衍的笑,說:“所以你覺得,一面是我的師叔仇恨的人,一面是我未婚妻的師父,這個身份如此複雜,會令我盡量長話短說,摒棄那些不客觀的,帶著私人感情的東西來評價曾寥寥?”
結果,李奎認真道:“並不是這樣。若是這樣,那我考慮的還是君侯原本的身份。並不是,君侯大人,在我眼前的人,是君侯大人,是趙南星。我並不是認識那個陌白衣,
也不認識人間界的大弟子。所以,大弟子陌白衣會怎麽做,我不知道。但是君侯趙南星會如何做,我雖然也不知道,但是我明白,為上臣者,君臣之道,是清楚明白的。製衡之道,君侯大人也是清楚明白的。”陌白衣和人間界有舊日仇恨,或許還添新怨,作為“心志堅定”的大弟子陌白衣,或者會帶著私人情緒怨恨一番。事實上,陌白衣確實如此,他驕傲,倔強,並且孩子氣一般的不肯在使用人間界給予的一切東西,包括醫術、武器、身份等等。
盡管謝明望說,大弟子陌白衣的身份,在江湖其實依然管用。即便是人間界的弟子,遇到了陌白衣,也同樣有用。
可是陌白衣就這樣消失了,無影無蹤。似乎鐵了心要和人間界一刀兩斷。
但是後來,連月城短暫出現的“陌白衣”,又推翻了這個猜測。謝明望不懂,也不明白。絡央也不懂,也不明白。
但是二人的不懂和不明白其實不是一回事。
這一點趙南星心知肚明,卻也懶得解釋。
他聽李奎說:“君侯大人,是不會有私情的,即便是有,也應該斬草除根。其實,這一點,我都能想到,曾寥寥不可能想不到,她讓絡央姑娘成為神官,有多少私心,這就是她自己心知肚明的。若是曾寥寥真的是個好師傅,就應該讓自己的徒弟遠離紛爭,而不是在在這個時候,讓她以神官的身份入世,並且和您產生交集。之後......還驚動了大國師。”
陌白衣的消失,和之後趙南星的種種行為,都透漏出當事人對於當年的事情並沒有那麽大的胸襟。而且人間界若是真的如謝明望說講的那般,那麽趙南星對人間界下手是遲早的事情。可是既然說到了遲早,遲早遲早,那就只會遲不會早。若是能夠早,早下手了,連遲早兩個字都沒有機會說出。
早晚早晚,也是只會晚不會早。既然如此,曾寥寥就還有可能挽救一下。這個挽救的辦法,最直接的,最能夠立刻想到的,就是阻止趙南星“斬草除根”。
趙南星如果想要對付人間界,第一個要辦的就是削弱人間界對朝廷和民間的影響,提拔自身太醫院的地位,培養民間的醫者,同時有意打壓人間界的弟子在民間的聲望和地位。然後同時收集人間界的“罪證”,在一切時機都成熟的時候,一舉拿下,徹底扼殺那人間神靈。
而曾寥寥,或者說人間界,如何會坐以待斃?
必然不可能。
曾寥寥就把絡央給推了出來。絡央的身份,李奎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吃驚的同時,也有點佩服曾寥寥的手段。若是她真的如謝明望所說那般,那麽這確實是個不好對付的敵人。想必就連趙南星也不願意這種推測成立。可是又不得不防。
趙南星有些意外,問他:“這個有趣,也是謝明望說的?”
李奎搖頭:“謝明望又不是朝廷中人,他能明白什麽呢。”
既然如此,趙南星由衷道:“你屈才了,或者說,離開朝廷早了點。”
李奎笑了笑,手中無意識的把藤蔓打了個結,那個藤蔓動都不敢動,隻小幅度的顫抖了一下,李奎漫不經心說:“並不覺得,我走的很好,早一刻晚一刻,都沒有當時走的時機好。”
趙南星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你覺得好,便就好吧。希望你在江湖上得到的,能夠彌補你在宋城的缺失。”
李奎聽到這一句,悵然的在嘴角勾了一個笑意來,說:“缺失就是缺失,既然欠缺了,既然失去了,那就不是東邊挪一塊,西邊挖一角就能補的好好的。就好像一個玉鐲子斷了,無論多麽巧奪天工的工匠,哪怕是用金子和寶石補的比原來更加的華貴,也沒用,那就是一個斷的鐲子。”
趙南星聽了之後,明明白白的歎了一口氣,道:“你還年輕,何必要拘泥於過去?你如今有了當年渴望的自由,還有紅顏知己在側,你應該珍惜眼前人才對。”
李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似乎在肯定趙南星的勸說,又在拒絕趙南星的勸說,他目光有些茫然,道:“可是我若是也忘了過去,那過去,豈不是就真真正正的,成為了過去?”
趙南星一愣,聽到李奎說:“那過去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趙南星說:“過去就是過去,雖然過去了,可是並不能夠否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那事情都已經過去,包括過去的人都已經不在,人家在來世重新開始,一杯孟婆湯忘卻了前塵,你何苦留在今生,苦苦的把自己困頓在其中呢......”
李奎不耐煩,在趙南星還未說完的時候就打斷,道:“夠了,我好壞,還有個過去。”
李奎似乎並不願意談及和過去有關的事情,任何的事情,一句帶過便算了,如今趙南星似乎又有舊事重提的意向,他便有點惱火了。一句話出來,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膽大妄為給驚地愣住了。
同時愣住的還有手裡的藤蔓,他一個激動,把手裡打成結的藤蔓活生生給扯斷了。李奎沒有反應,反而是趙南星給驚了一把,李奎很瘦,個子在人群中也不算是出眾,在宋城時候皮膚白皙,還被當過女子,但是非親近人不知道,李奎,很有一把子力氣,力大無窮,孔武有力。
雖然心知肚明,可是每一次在看著瘦弱的外表的時候都會忽略這一層。
那藤蔓之前他命人測試過,十分的牢固,甚至比那些老藤更加的堅韌,行軍打仗的時候,將士們會特意尋一些山中的老藤,編制成網或者軟梯,平時曬乾攜帶十分的方便,一旦要用,便就提前浸水中,那藤蔓就會變得十分的堅韌,可以同時承載穿著鎧甲的將士攀爬。
而這個藤蔓,堅韌程度要強過老藤數倍。所以謝明望這幾日一直在研究,如何能夠在處理這個藤蔓自身“成精”的基礎上,把這個藤蔓給利用起來。比如,讓它做個靈活像狗一樣聽話的梯子。
結果謝明望想了兩日,才堪堪把這藤蔓的小刺給除掉了。
今日再生的藤蔓便一改往日渾身長刺的棘手,生地婀娜柔嫩,大概是因為藤蔓自己都覺得自己美了不少,於是剛剛長成,就迫不及待的跑來各處顯擺。沒想到一句誇讚和驚歎還沒有來得及收到,就在李奎的手上遭遇數次暴擊。
那藤蔓幾乎要哭出來,汁水如小溪一樣的往外滲,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等到李奎覺得粘手往地上一丟,藤蔓立刻“嚎啕大哭”一樣,委屈的跑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把那一節斷裂的藤蔓給卷走。
看那方向,估計是去找謝明望告狀去了。
對此,李奎毫無任何多余的反應,既無愧疚,也無驚訝。他見趙南星仿佛不在意一般,隻盯著那藤蔓離開的方向使勁看,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和他說多廢話,直接回到正題:“我來這裡,想要問的是,曾寥寥是誰?”
趙南星來不及把目光收回去,莫名其妙的看了李奎一眼:“你不是知道了嗎?而且你還分析的頭頭是道。”
李奎面無表情道:“我是想問,在你的認知中,曾寥寥是誰?是敵是友?”
李奎說:“你別和我說,非敵非友。”
趙南星笑了笑:“話都讓你說盡了,我還要說什麽?曾寥寥究竟是敵是友,其實還要看曾寥寥自己。朝廷不會主動去針對誰,還要看曾寥寥,到底是什麽目的。”
李奎奇怪道:“難道你不知道李奎是什麽目的?”
趙南星搖頭:“我當然不知道,就連謝明望,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目的,那麽就從目的的源頭去尋,然後一一去找尋去解除,去抽絲剝繭,去盤根問底......可是謝明望,不知道她有什麽目的。”
所以謝明望除了一口咬定曾寥寥不是好人之外,他什麽證據都拿不出來。
曾寥寥十分的狡猾,謝明望冒了十分大的危險入了醉生夢死,前後翻來覆去的看盡了冒霜夫人的一生,也沒有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那個卍夫人,並不是曾寥寥。而是一個面容十分陌生的,五官平淡,笑容也平淡的中年婦人。可是那個婦人,根本不像是會為了黃金而用盡心機的樣子。
可是,像和不像,這東西,能作數嗎?
也無人生出來就長得像小偷,像江洋大盜,像綠林好漢。即便是趙京墨,在市井中混了那麽多年,路過無數的算命先生,也沒一個在遇到他的時候撲通下跪,口稱“真命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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