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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血液”的意義已經不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而是指代了血脈。
孟百川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忽然打了個哆嗦,他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畜生,怪物,並沒有初來乍到的惶恐?反而,還挺熟練?”
亭雲不是太明白:“熟練什麽?”
“熟練躲避,”孟百川說,“就好像一些油頭的小毛賊,知道哪家不好惹,也知道哪家的門禁不牢靠,什麽時候能夠去撈個油水......而且.......”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而且,這個城裡,並不是那些小偷的第一選擇。”
亭雲的困惑越發的明顯。
而孟百川卻已經顧不上去分神為亭雲解開困惑,他越想越是頭皮發麻:他忽然意識到,他這個想法的可怕的性質。
若是他的想法成立,那麽這地坑中的怪物應該是早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已經時不時的上來過了。它們時不時的上來,不是為了偷雞摸狗,而是為了擄走年輕鮮活的人,帶下去,養起來,然後供求給它們確保血脈的延續。
如今的怪物,也許就不是怪物一開始的模樣,一開始,它們可能真的是人,是活生生的,有腦子會思考的人,之後,那些人發現自己一夜過後,自己淪落到了地下,生死不見日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真真正正的永無出頭之日。
那麽意思到這一點之後,伴隨的就是絕望。
絕望會帶來兩個到三個的結果,一個就是瘋,瘋癲,以意志的混亂來逃避無法面對的慘烈現狀,最後走向如同解脫一般的死亡;而另外一種就是接受現實,懷著那一絲微弱的希望努力活下來,哪怕是自己將來沒機會出去,也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出去,或者是任何後人,以求將來做到“出人頭地”之後,認祖歸宗。
誰能想到呢,百年以來,有一批人,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最大的心願的出人頭地,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而之後,或許是子女那一代,亦或者是孫子,亦或者是孫子的孫子.......百年之間,普通的一戶人家都可以做到四世同堂,在地坑中的惡劣條件下,或許壽命更短,條件惡劣的地方,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的生靈,唯一的,或者說最重要的就是生存和延續。
就好像在草原的兔子,遍布天敵的情況下,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不停的交/配和繁/衍,以達到種族不滅。
孟百川喃喃道:“有可能,在某一日,他們的後代,學會了飛簷走壁身手矯捷,已經可以自由的逃出了地坑,但是等到他們走出去之後,卻發現地上的世界已經翻天覆地,但凡是有見到他們的都會尖叫,他們的祖先說過的一切都變成了幻象.......所以他們又回去了。”
亭雲說:“回去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又回去了?”
孟百川說:“因為等到他們能夠達到出入自由的程度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怪物。”
亭雲不解:“怎麽變成怪物的呢?”
孟百川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愚鈍覺得不可思議,歎了一口氣還是繼續說下去:“地坑中的樣子你不曾見過,自然不了解。你可以想象那裡就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這你至少想得出來吧?”
當然,亭雲點頭。
孟百川說:“與世隔絕,就不可能與外界通婚。那麽可以婚配的男女就會越來越少,最後,所有的一切顧慮就會被延續所蓋過,以至於會發生一些例如兄妹,或者......的事情。”
孟百川難以啟齒,但是這回亭雲就懂了。
於是隔絕的地方,若是為了達到繁衍的目的就只能夠近親繁衍,而且地坑中可想而知的惡劣條件會讓新生兒的死亡率大大的提升,哪怕是地上的地方,嬰兒夭折的幾率都不低,更何況是那地下?所以為了保證有足夠到能夠長大成人的後代,就會不停地生,可是到底那都是活物啊,孩子是,母親也是,若是沒有太夫或者好的接生婆,產婦死亡也是很厲害的。
這種兩者相投的矛盾,會大大提高繁衍的困難。那麽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孩子,定然會一到稍微長大些,就會迫不及待的開始承擔繁衍的任務。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地坑中的孩子幾乎已經不能夠保證血脈的隔離了。表兄表弟堂姐妹這種的已經算是遠親了,據說有些草原部落,就有“父死子繼”的傳統,父親死後,兒子會繼承父親留下的一切,包括田地,金銀和女人。
所以有的部落,兒子娶走父親的妻子的事情並不算是有違倫常,因為“女人”也算是一種難得且稀有的寶藏,尤其是健壯年輕的女人。
亭雲當年知道這事的時候,曾經覺得簡直無法理喻。
現在想開卻同樣是千頭萬緒:“好歹,那是白日天光之下的世界啊........”
白日天光之下都會發生的慘狀,何況是那不見天日無法出頭的地下呢。
都說黃泉地獄,那麽地坑的百年,確實也是地獄了。
從地獄裡爬出來,好容易爬出來,卻發現自己也已經是一副厲鬼的模樣。於是沒有哀嚎,沒有不公,沒有委屈,只是默默的爬了回去。
孟百川沉默了良久才開口:“我可以相見,當年百年之前那些人留給後人的唯一執念就是上去地面,但是應該是沒有交代過上去之後應該怎麽辦。大概那些人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後人竟然真的會有一天能夠重見天日,自己的後人,竟然是以那麽淒慘的代價完成了先祖的寄托。”
亭雲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若是順著你的想法往下說,倒是也對的上我的猜測。”
亭雲的意思,是那些怪物抓來孟百川和自己的目的是繁衍,或者直白說就是“種/馬”。那麽就對的上孟百川的推測:那些怪物念念不忘先輩的囑托,把重見天日作為了除了繁衍之外的唯一的頭等大事。
他們一直以來,不停地在繁衍,已經到了血親想通到把自己變成怪物,但是繁衍和重見天日不一樣,繁衍是可以一直繼續下去的,是可以一直成為他們的信仰的。
他們原本確實還有一個信仰,就是重見天日,可是在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竟然真的見到了天日。白日天光之下的世界於他們來說是陌生的,恐懼的,是無所適從的。
他們惶恐的回去了熟悉的地下,痛定思痛的反覆琢磨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令他們不為天日之下所容。
直到有一個怪物,無意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
這以上一切雖然都是出自於亭雲的臆想,但是並不妨礙他想到那個畫面的時候打了個寒顫。
亭雲說:“他們.......可能真的明白了自己不容於天光之下的原因,也或許是不明白,或許是他們覺得重見天日這個信念已經坍塌,那乾脆就集中精力去繼續實現另外一個信念,反正那個信念是他們一直以來都堅持的,也熟練。”
孟百川一直看他,示意他繼續,雖然孟百川一言不發,但是亭雲知道,他說的種種,都貼合了孟百川自己可怕的想法。
亭雲頓了頓,咽了一口口水做潤喉,才繼續道:“而他們重見天日,總不能白白的無功而返,這和開蒙或者別的沒關系,哪怕是個螞蟻,路途跋涉而去,即便是發現遠方沒有如願找到自己要的糖塊,也會在路上扛一個米粒帶回蟻穴的。”
那些怪物,底下的怪物,要繁衍,正好,他們經過百年,血液已經被那亂七八糟的繁衍已經混的成了一家人,再如此惡性循環下去,那麽地下的孩子,各個都會是身體冰涼,手腳細長發軟,眼睛閉合不上如同死魚,牙齒尖尖且脆弱,再那樣下去,他們就再也不是人了。
亭雲說:“所以,既然辛苦的重見了天日,重要撈點東西回去。”
孟百川點頭:“所以應該要查一下,這近些年,何時開始,周圍城鎮會有失蹤的青年男女。”
亭雲說:“不應該首當其衝先查女子?”
孟百川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亭雲,仿佛在說:“你看我們是男是女,就知道對方大多要男要女。”
亭雲卡殼了。
他悻悻道:“是不是也應該查一下,這些年中,有沒有什麽私奔的年輕男女?要知道,私奔,應該不會報官吧?”
孟百川說:“不會,大多數人家都知道,聘為正妻奔為妾,越是大戶人家越是對此看中。若是家中細心教養長大的兒女真的做出這種事情,決絕的人家會直接抬出一口棺材,當做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亭雲說:“那就還要查那些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頻率。”
最好是想個辦法,透漏點什麽,告之那些到現在還為了“不孝”子女怨懟的父母,自己的子女並非是私奔,而是被抓,成了地坑之下的“鬼魅”。
可是又不能真的實話實話。或許要扯一些有的沒的,來背個鍋。
亭雲還在沉思讓誰背鍋,那邊孟百川涼涼道:“你先想辦法怎麽出去再說。”
孟百川說:“我知道你有辦法在路上留下蛛絲馬跡來傳遞一些消息,但是這樣的消息可不容易。更別說你我被困在這牢籠中了。”
亭雲說道:“這可不一定。”
亭雲笑了笑,看著孟百川疑慮的目光,說道:“我是江湖人,江湖人,朋友多,鬼點子也多,和你們官府不一樣,你們太老實了。”
孟百川失笑:“我第一次覺得,老實這兩個字不像是好詞。”
亭雲給他拋了個媚眼,這個眼神拋的很不靈活,像是眼皮抽筋一般:“老實人嘛,本來自古就沒有什麽好結果,要麽是自己沒好結果,要麽就是別人。”
***
亭雲的消息傳來的同時,隔壁白縣的第五封書信也到了。
趙南星決定先看白縣縣令的。
你來我往了幾封書信之後,白縣縣令的語氣平和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一些風聲,知道青果城遇到了大人物和大事。
反正措辭上是溫和多了,一些三字經少了不少,倒是敬語多了一些,這樣算來,書信的字數也沒有減少過。
白縣縣令說,原本大象已經要準備南下,結果走到河邊,在河水沒有漲水河中表面也沒有任何異樣的情況下,頭領的白象竟然領著群象打道回府了。
這真是奇觀——因為在飼養人多年的經驗中,根本沒有過大象決定另僻家園的前提下會打道回府的情況的。一般大象會做出來舍棄自己的家園,就是確定了此地已經糟糕透頂無法生存不再合適繁衍的程度。結果走了兩天,到了河邊,眼看著跨過那條護城河就到了青果城范圍的時候,領頭的白象竟然打了退堂鼓。
趙南星看到這裡,心想:“這有什麽好驚訝的,因為青果城現在糟糕程度堪比地獄,那白象但凡知道一個好歹,就應該明白之前嫌棄的白縣宛如天堂。”
總而言之,白縣的縣令和百姓都十分的驚訝,但是依然以豐厚的水果來款待了去而複返離家出走兩日的象群。
總而言之,白縣的縣令書信過來的原因並不是感謝青果城的糟糕,也不是寬慰青果城的糟糕, 而是質問青果城的知府,到底什麽時候能夠搞定那糟糕的現狀。抽出人手,過來把那隻倒霉的狗熊變成一道大餐和一副熊皮大衣?
......
趙南星失笑,想要去打開亭雲的信息,伸手憑著記憶往旁邊一撈,卻撈了個空。
詫異抬頭,卻發現旁邊站著絡央,正低頭看那亭雲留下的東西。
亭雲聰明,把一些重要的訊息留在了石頭上,石頭上也不是直接刻上文字,而是用一種如今已經消失的圖騰來表示重要訊息。
這種看得懂,會寫這種圖騰的人,整個天下,已經不到十人。
而趙南星卻發現,絡央眉頭緊鎖,目光深邃,其實這巴掌大的石頭上,只能夠刻幾個圖騰,但是每一個圖騰代表的不單單只是一個字,看得人無法做到一目十行,可以說是十分費力。
絡央看的辛苦,同時疑竇重生:“亭雲說,這東西,是,血親相融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