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的隊伍一大早就啟程沿著商路向肉眼可見的鎮子走去。
從西北到東南走向的商路是一條近乎直線的路線,一路上沒有遮擋,商路旁的幾個村子也清晰可以看到,並且路過。
隊伍出發走了兩個小時差不多,太陽爬升到空中,最前方就靠近了鎮子外圍新修建出來的一圈新挖出來的‘圍牆’。
當當當當……
隊伍直面的鎮子西北方向,新圍牆內部正式的一道岩石圍牆上,警戒的鍾聲在隊伍靠近後就響個沒停。基爾騎在馬背上,不用提高視力的神術,都能清晰的看到鎮子正式圍牆上逐漸從其他地段匯集過來的鎮子衛兵。
那些穿著簡陋皮革護甲的衛兵對著他的隊伍指指點點個不停,不過似乎是確認了此時靠近鎮子的大規模隊伍是人類,因此人雖然都聚集起來了,但警惕性倒不是很強。
許多人空著手撐在城鎮圍牆的箭跺上,想要看的更清晰一些。
圍牆上的衛兵們這一副看稀奇的樣子,鎮子圍牆下生活在‘新圍牆’與正式圍牆間的附近村子村民們,卻一個個大禍臨頭的樣子,老人與孩子都退回了農夫們新挖出的城牆下土洞中,有一把子力氣的農夫和農婦們緊張的趴在他們新挖出來的土圍牆上,用標記著各家記號的大件家具當做抵抗躲避的掩體,手握各種帶有金屬的農具,誓要不讓外來人靠近。
哪怕基爾的隊伍都是人類,不是這些日子襲擊他們的盜匪。
說實話,大夥怕的就是同為一族的人類,畢竟人類之間的對抗,遠比人類與異族之間的對抗要激烈許多。
這點大家都是知道的,各個村子的村民中,年老或者年齡大的村民們,大多都是從帝國遷徙來此地的,在對民眾壓迫嚴重的帝國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個怎樣生活艱難的地方。
不講道理的。
而他們今年這一切不順心的經歷,聽說也是托了南部行省的貴族老爺們與南邊鄰國之間的戰爭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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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最前面的武裝小隊已經沿著商路走到了盡頭,但他們不得不停下,因為腳下商路延伸到前方鎮子西北大門的最後一點路,已經被農夫們挖掘出來的土圍牆給截斷了。
跟之前說的一樣,農夫們在前方挖掘出了一個又深又寬的坑條帶,掘出的土方都正好堆在靠近鎮子的一側,這樣一來,坑底到土堆頂部至少有個四米的高低差。
哪怕這個高低差沒有後面鎮子正式圍牆那麽陡峭,看上去有個差不多七八十度的陡坡,人勉強能爬,卻已經是很有效果的防禦體系了。
隊伍中段的基爾看到後,都咧開嘴笑了笑。
他不知道這道臨時的圍牆能不能擋得住寄生怪物,但他知道這東西對他手下的普通人來說,的確是一個很難跨越過去的鴻溝。
搖搖頭,基爾暗自吐槽,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防范些什麽,他們真的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嗎?
“村民們!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來自西邊躲避混亂的避難民眾,請不要這樣警惕恐懼!”
武裝小隊裡有人朝前面手握武器躲在土坑土牆後的村民們喊話,但很快那些嚇壞了的村民們就有人反嗆回來:“退回去!這裡不歡迎任何人!走開!走開!你們這些手握刀劍的家夥!”
相當簡單明顯,圍牆上的村民們只是看到自己手裡的農具,再看看難民隊伍裡的武裝小隊手持的刀劍,
就不可能放下心來。 難民隊伍前方停下後,隊伍後面還在不停有人湧上前去,雖然本地人格外警惕,但難民隊伍裡的大夥將心比心,也能理解,畢竟之前在多恩鎮的時候,多恩鎮就沒有讓這樣一支數量與實力的隊伍正式進入鎮子。
說實話也不可能,哪怕是能容納走南闖北的各路商隊的多恩鎮,都不可能一下子擠出招待容納數百人的隊伍的旅舍。
在街上臨時擠一擠也不是不行,但外來力量整體進入鎮子還聚集起來,說實話也不可能讓當地管理者放心。
多恩鎮那樣,這個看起來格外保守緊張的夜魅鎮,想來也是一樣,甚至更警惕敏感一些。
武裝小隊的人說了幾句,便息了溝通的意思,反正大夥也沒必要找不自在,這種上面人溝通的事情,還是騎士老爺去辦吧。
基爾隨著隊伍中段的大批民眾一起來到了商路盡頭淤積了人手的地方。
他騎在馬上,自己視力也好,很容易就看到了土堆上村民們的緊張,還有後面鎮子圍牆上衛兵們的窺視與好奇。
“大人,您看?”
兩個小隊長從擁擠的歇息人群中擠了過來,找基爾詢問情況。
基爾沒著急回復兩人,他左右看看,高聲詢問周圍人巴塔爾教士的位置,並呼喚其過來。
很快巴塔爾教士就走了過來,之前教士一直騎的草原馬受了傷,這兩天他一直是坐在基爾的馬車上移動的。
“巴塔爾教士,這樣吧,我進鎮子裡跟這裡的領主家族的人溝通一下,爭取從這個鎮子多獲取一些物資補給。就像之前大家商量的那樣,這裡應該是最後一次獲得不少物資補給的地方了。你這邊呢?要不要安撫一下這些緊張兮兮的村民?畢竟看起來絕大多數都是農神信徒。”
巴塔爾教士搖了搖頭:“這倒不必了,夜魅鎮我經常來,我跟你一起走吧,勇士你去會見本地的領主家族,我要去找鎮子裡農神教會的朋友們。”
基爾眼睛一亮:“哦?朋友們?也對,按道理來說,你所屬的上級教會正是夜魅鎮的農神教會,這也正常。嗯。”
基爾沉吟了一下:“既然這樣,希望您能多聯系一下本地的教會朋友,跟他們說明一下咱們兩人的事情,我希望能得到一批力量上的支持。”
“呼,我盡量吧,不過你也知道,那些寄生怪物,在我走後沒多久,看起來就將夜魅鎮這塊薩斯郡的精華地區,禍害的不行。”教士搖搖頭:“教友們很難在擺脫這些事情之前,給予更多的幫助。”
“甚至需要咱們幫助對吧?”基爾哈的笑了一下。
“你努力爭取吧,至少希望在物資上能調配平衡一下。用咱們用不上的一些東西,盡量從教會那裡換取民眾定居生活的一些物資工具。”
兩人商討完,基爾又對隊伍進行一番安排,他讓大夥都聚集起來重新集結,均勻分配了防禦身後田野間寄生怪物的武裝小隊。
之後他才面對鎮子方向,大聲喊道:“我是這支避難民眾隊伍的首領,喬-基爾,咳咳,騎士。現在帶領隊伍路過薩斯郡的夜魅鎮,冒昧造訪,希望本地領主理解。”
他聲音很大,嗓子喉嚨還有肺部經過生命能量的增強,聲量上增長了不止一倍,至少他一喊出口,整個鎮子這一側圍牆外,上上下下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前方土牆上的各村農夫們互相看看,疑惑這是哪裡來的年輕騎士,夜魅鎮也不是沒有騎士,實際上是有幾個的,但都在開春前隨著男爵大老爺帶兵打仗去了。
而他們薩斯郡地處偏僻,東南方就是連綿的大片爭奪中的邊境山脈,而除了腳下的這片平原,四周也都是不方便穿越的深深山林。
而鎮子圍牆上的衛兵們,聽到基爾的喊話後,都吃驚極了,說實話,這樣五百人往上的隊伍本來就少見,而這樣一支隊伍的首領是一個年輕騎士,則就更奇怪了。
不過衛兵們吃驚歸吃驚,還是趕緊將這個消息派信使快速通傳給領主男爵家。
巴塔爾教士隨後也用神術增加了聲量,走出人群,表明了身份。
不過他雖然是夜魅鎮下屬的長麥村駐村農神教會教士,但認識他的人幾乎沒有,除了鎮內的農神教會的教士之外,沒幾個人能證明他說的屬實。
新的一個信使也追著前面那個將這個消息通傳了回去。
基爾騎馬在附近滿是雜草野花的荒廢農田裡慢慢踱步遊走著,他不著急。
巴塔爾教士則大膽的朝前走了幾步,來到本地村民農夫們挖的土坑圍牆前,用正常的談話聲量跟土牆上的村民們說起了話來。
農夫農婦們沒幾個人見過武裝教士的形象,對巴塔爾教士手持的琥珀金屬長杖並不感冒,但教士一身青色的農神神力,卻做不得假。
夜魅鎮附近的村落雖然貧窮,但農神教士們卻是常來,雖然沒有單獨的駐村教士,可農神教會對本地村子的影響也不小。
沒一會兒,鎮子內的回復還沒回來,巴塔爾教士那邊卻得到了村民們的認可,竟然大膽的邀請巴塔爾教士先一步過去。
教士看向基爾,基爾聳聳肩表示你隨意。
隨後巴塔爾教士矯健的一下跳入村民們新挖開的土坑中。說實話,幸虧最近幾天沒下雨,不然就這樣隨便挖出來的大范圍土坑,底部非得被雨水浸泡成爛泥才對。
而土坑另外一側隨便就那樣堆疊起來的土堆,被雨水一衝刷,想來幾下就會垮塌下來。哪怕不垮塌,一場大雨下來,都很難維持如今的高度與防禦性了。
土坑對面的村民們還想跳下兩個年輕人攙扶一下巴塔爾教士,但被教士開口阻止了,他隻讓村民們拋下一條繩子,他捉住繩子底部,讓上面的村民們幾人一扯,就這麽簡單的被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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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塔爾教士一上來,就被各個村子的村民們圍住了,不過沒人隨意靠近,大夥兒畏懼的看了看教士握在手裡的華麗長杖,紛紛近距離審視著他。
知道怎麽回事,巴塔爾教士左手從腰間的皮袋中取出農神的護身神像,高舉過頭,並激發出農神神力。
一下子,這看似簡陋的護身神像就散發出道道農神神力的青光,並且跟持有它的巴塔爾教士一起,都籠罩在一片淡薄的神力光輝中。
這一幕隻維持了數秒,巴塔爾教士從周圍村民眼中看到敬畏之後,便立即停下了這一招,這看起來神聖華麗,消耗的農神神力卻也不小,至少比他祈禱釋放厲害神術消耗大多了。
就那幾秒,四散的農神神力都可以簡單治療幾個輕傷傷員。
“如何?”
教士嚴肅的問道。
周圍村民們立即跪倒在地上,表示之前冒犯的歉意,並祈求農神與教士本人的原諒。
對此不在意的巴塔爾教士擺了擺手,他先回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基爾勇士,隨後這才朝前走入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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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巴塔爾教士那邊,夜魅鎮內,一前一後的兩個信使騎馬奔行在人擠人的鎮內街道上。
除了街道上無處安置的附近富裕村民,鎮子內的普通民眾其實出來活動的並不多。在這個領主帶兵離開,鎮外盜匪四起,商路被封鎖,附近村民被匯集安置的時候,尤其是前段日子盜匪們衝進鎮子南部,一通趁著夜色的燒殺搶掠之後,鎮子內的氣氛實際上並不好。
不僅氣氛不好,許多原本的正常活動也都停滯了下來。
店鋪大多都關了門,一些甚至為了防范偷盜,更是用木板和鐵釘將店鋪的窗口與大門封死,多半只在店鋪後門處留一道小門,卻也多多安置打手夥計,防止搶掠。
許多人想買東西都買不到,經營店鋪的商人們更是在這樣艱難時刻,隻敢與熟悉的老主顧們做生意,陌生的面孔連店鋪後門開都不開。
這讓許多生存艱難的附近避難村民們很受傷,而鎮上的普通人也過的並不容易。
當然,售賣交易維生糧食的店鋪還開著,除了鎮子上男爵家定期免費給予避難村民們的稀麥粥之外,任何想吃飽的人,都得在售賣糧食的店鋪裡,捏著鼻子忍受價格逐漸上漲的糧食價格。
這對攜帶著自家儲藏糧食的鎮外村民們來說還能勉強忍受,畢竟領主家族有給予免費的食物,雖然吃不飽吧,但如果一天什麽都不乾,勉強還能夠用。
但鎮子上沒有田地或者糧食儲備的鎮民們卻得忍受這不斷上漲的糧食。
因此這樣一來,除了售賣糧食的店鋪每日被不少人圍著之外,鎮內各家雜貨鋪都擠滿了人,畢竟雜貨鋪除了出售各種生活物品之外,也接受顧客的物品出售。
這時候,這些開著雜貨鋪的商人們便露出了吸血的犬齒,狠狠的在鎮民們身上吸起血來。
有價值又容易出手的各種小物件,紛紛被雜貨鋪狠狠壓價收貨,鎮民們雖然臉色難看,但為了全家吃飽飯,不得不忍受這不應該的盤剝。
一些脾氣暴躁的家夥,更是經常動起手來,鬧出亂子。
為此,負責鎮內治安的衛兵們這一段日子以來,忙的飛起。
拉努與喬伊逃走之後,鎮內的治安所內沒用多久,就又擠滿了因為口角鬥毆抓進來的鎮民們。不過那日活下來的衛兵或者新調過來的衛兵,此時也早已沒了盤剝囚犯的興致,每日得忍受來自領主家族那邊的呵斥,還有此時活躍商人們的警告,以及普通鎮民們的指指點點。
他們早已快被這些事情逼瘋啦。
而且說起來,被關在治安所裡的囚犯們,具體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因為受不了本地商人的盤剝而憤怒動手鬥毆,還是腦筋一動,在這個艱難的時候為了吃治安所監牢的一頓白飯,自告奮勇的主動犯罪。
嘿嘿,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畢竟這些被關進治安所監牢的囚犯們,絕大多數都是能吃能惹事的小夥子, 省去自己這口吃的,家裡人想必生活就能輕松太多了對吧?
說回信使,兩位信使其實就是昨夜開始守在鎮子圍牆上的男爵家族騎兵,他們從昨夜就一直沒走,今日天一亮,果然就等來了莫名出現的大規模隊伍的情報消息。
噠噠的馬蹄飛快的穿過鎮子主乾路鋪設的石板道路,金屬的馬蹄鐵與岩石地面清脆的敲擊聲響徹街道。
兩個騎兵信使飛快的來到男爵府邸的大門口。
如之前一樣,跳下馬匹的他們從府邸正門的小門進去,並且接受了非常有‘必要’的身份檢查。後一個騎兵信使在檢查時,更是多看了幾眼檢查的農神教士,這讓這位農神教士感覺莫名其妙。
過了一會兒,等候在府邸大廳內的兩個騎兵信使,就等來了匆匆趕過來的幾位本地男爵領主的家族管事人。
“什麽?一位年輕騎士?一個武裝農神教士?還有數百人的難民隊伍?以及至少上百人的武裝力量?”
坐在男爵主座上的二十多歲年輕男子,聽了這些消息後,連連發問。
說是發問,倒不如說是表示吃驚,以及對消息的肯定。
“這些人到底什麽來歷?而且為什麽要來我們家這裡。難民隊伍,真是奇怪,避難需要往咱們薩斯郡來嗎?”
在場的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最後一齊低頭看向昨夜拿出來,如今還放在大廳中央地面上的薩斯郡詳細地圖。
嗯,別說,要說偏僻封閉的話,他們薩斯郡倒是有些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