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嗚嗚嗚——”
哭嚎的小孩子被一把抓住,使勁塞進了巴塔爾教士的懷裡。
年輕的教士都快崩潰了,他雖然年輕強壯,但背上懷裡已經被村民們在這個緊急時刻,已經塞了六個半大的小孩子了。
“洛薩,好孩子,我的孩子交給你了,你們一定要躲好啊!一定要躲好!”頭髮凌亂的農婦顧不得自家孩子的哭鬧,隨後拉著更大一些的自家男孩遠離好多小孩不斷哭嚎的這裡。
看到一向聽他講農神教義,並且還幫著給教堂花園除草的農家農婦身邊還有數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巴塔爾教士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求求你,跟我一起躲起來吧,他們都是惡魔,孩子們跟在你身邊都會死的!”
但健壯的農婦只是接過了自家沉默的男人遞過來打糧食的鐮刀,緊緊的握在手裡,她的幾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也都勇敢的抱著裝了小石塊的草籃子,或者長長的木棍,一副等一下的戰鬥要大顯身手的遊戲模樣。
“我們逃了一次,從家鄉。在這裡就不再逃了,要戰鬥。”農婦懂得不多,她只能說出這種話,她那沉默寡言的丈夫,這時候倒是開了口:“洛薩,活下來後,讓孩子們長大給我們報仇。”
說完,這一家農戶便拿著這些‘武器’朝著村子前頭衝了過去。
巴塔爾教士看著這一家人戰鬥著衝向遠處火焰與哀嚎四起的村頭,牙齒打著顫,但還是連背帶包的,將村民們最後交給他的小小孩子們,帶到自己所住的教堂避難所入口。
入口是貼地石製的,表面雕刻有一個完整的麥粒形象。這東西在整個木造的農神教堂裡,不僅顯得突兀,而且當初建造時花費也很大。都是村裡的農戶們一家家接力,將大塊的石材從遠處的山腳拖過來的。
當時才剛成年的他還嫌棄非要花大力氣修這麽一個沒用的東西,還不如將這些石材給村子裡修一個石塊搭建的水井出來,所有村民都能用上。
多好。
但當時為此出力的所有村民,都只是看著他,有些話想說,但最終他們還是默默將石材花費體力搞來,自顧自的在教堂地下修了這個只有一室的石製避難所。
一個個將半大的孩子抱進很久沒人進來的裡面,巴塔爾教士最後將自己望向傳來哀嚎與尖叫的方向。
那幫惡魔已經到了村子中間,一棟教眾的房子被點著了,火焰升起,隱隱約約的照亮了一個個不斷跑動中釋放暴力與惡意的扭曲面容。
他心裡一緊,趕緊將自己縮進進入避難所的通道內,隨後緊緊關上頭頂的石門。
不僅如此,他將照明的油燈吹滅,從懷裡拿出一束去年的麥穗在手裡。嘴裡顫抖的念叨兩句,這個麥穗發出了能代替油燈燈光的青色光芒。
將麥穗別在腰間,他則按照當初避難所建造的要求,從兩側的牆下取出原本就放在這裡的塊塊石磚,將其搬到石門底部,按照預先留好的豁口,將這裡徹底卡死。
等一切弄完,他才一屁股坐在避難所的石製地面上,周圍原本哇哇大哭的六個孩子看到他身上發光的麥穗,也都不哭了,好奇的抽噎著圍了過來。
拿著這東西逗弄了一下孩子們,看到他們拍著手開心的笑了起來,巴塔爾教士卻淚流滿面。
-
長麥村村口。
一隊看起來像是南部行省軍隊士兵,但穿著格外邋遢破爛的人緩步向村子裡大步走去。
周圍數量更多的這些家夥在不斷的抓捕村子的村民們,而且還在將他們認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往街道上搬。
本就不寬敞的街道堆滿了門板,還有門板上各種各樣的東西。
木箱子、堆疊在一起的拉亂的衣物,捆起來的家禽,被打破頭哀嚎著即將死去的家犬、木盆、金屬工具、成桶的糧食、鐵鍋、無主的鞋子等等。
有人一手扯著一個年輕農婦,一臉怪笑的將人從水井中扯出來,推擠到街道上被綁起來。
有人高聲糾集著周圍同樣在作惡的其他人,圍攻依靠自家房門戰鬥的農戶,但情況突如其來,農戶們各自抵抗的結果只會是被這幫猶如強盜一般的家夥各自擊破。
頑強抵抗的被輕易打斷手臂,驅趕到街道上捆扎,沒有抵抗能力的,則也被捆住,像是戰利品一般等待隨後的命運。
“全部東西都給我拿了!值錢的,不值錢的,有用的,沒用的!統統搬走!空下來的屋子點了!讓這幫家夥別想著再回來!跟著我們不好嗎?對吧?哈哈哈哈。”
混亂的中心,高大的一個戰士插著腰哈哈大笑,他穿著盔甲,周圍的手下也都跟著興奮起來。
有人安耐不住,看到有點姿色的農家女子就解開自己的皮甲腰帶,在黑夜的火光中,強行進入。
還有人肚子格外饑餓,拿著穿在長槍上的家禽就點著了農戶家外的麥跺,用衝天的火焰來燒烤食物。
當然,也不是沒有正在抵抗的。
村子裡反應過來的村民們都聚集在村子中部,他們手裡雖然武器不多,但憑借堅固的村屋和倉庫還是將這幫肆意妄為的家夥攔在了這裡。
除了部分信徒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了巴塔爾教士到教堂避難所躲避,更多居住在村子後部的村民都讓自家婆娘帶著孩子向周圍農田中趁夜逃跑。
周圍這麽亂,天這麽黑,應該能跑掉吧?
“跑?想得美!咻——————”
帶隊的穿甲戰士大步走到交戰的地方,響亮的吹了一個口哨。有手下朝天上射了一發在夜間發信號點燃建築的火箭。
隨後村子周圍隱隱有人喊馬嘶的聲音響起。
“哈哈,整個村子我都派人圍起來啦!想跑?跑得了嗎?你們這幫異想天開的家夥,都出來老老實實投降,我保證不殺你們。”
聽到這人的話,有很多村民猶豫了。
“別信這些惡種的話,放下武器,是生是死什麽情況可就由不得我們了!大家夥,戰鬥啊!堅持到天亮,他們肯定得跑!”
帶隊的戰士冷哼一聲,對身邊的數名弓手吩咐道:“給我射死那個多嘴的農婦!”
嗖嗖嗖嗖,十多枚箭矢攢射過去,躲在村屋家具後面的那個農婦,不僅連她,連她身邊抱著小石塊與木棍的好幾個孩子也都一同被射死了。
“這下清淨多了。看看,這就是反抗的下場,來人,將被俘的那些村民都帶上來,讓他們看看,沒死幾個人嘛。乖乖投降多好。”
帶隊的穿甲戰士發了話,立即有人帶人將大多受傷、惶恐不安的被俘村民帶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許多堅決抵抗的村民都失了戰鬥的心思,畢竟有活著的可能,沒人想被殺死。
“都出來,都出來。先出來的三個人可以帶上自己的家人加入我們!成為自己人,一下子就不用受苦了!多好。”
高大著甲的戰士怪笑著,用嘲弄的目光看著面前村屋和村子倉庫走出的村民。
他眼睛一轉,用手指著走在前面投降的一家三口,連點三下。
“一二三,你們三個可以帶上家人加入我們了!別說我說話不算話,說三個就是三個。”
可這三人便就是一家人,中年的父母與剛成年的兒子。
家裡老人已經去世,孩子還沒有娶親成家,並沒有更多的親戚。
有村民覺得受到了愚弄,但立即被衝上來的這些**們繳了械,啪啪扇了幾耳光後捆起來。
於是村民們就這樣被全部拿下了。
“快,倉庫裡肯定有大量的糧食,%¥#¥的,兄弟們在林子裡忍饑挨餓了一整個冬天,快,都給我將這些糧食搬走!讓那些有家人的成年村民去搬!”
指揮著,著甲的戰士則帶著親信往村屋裡衝。
這裡一般情況下也會存放很多村子裡用來向往來商旅采購物資的大筆資金。
糧食他們喜歡,錢幣他們也喜歡。
但剛一進村屋,蹲在一片被箭矢射死的屍體中的一個男人,就揮舞著一把鐵鏟衝了上來。照著帶頭的這個戰士身上招呼過去。
當!
這人只是抬起手臂用金屬的臂甲稍一格擋,就擋住了這沒有經驗的襲擊。
“丈夫嗎?”
這人笑著,但被反抓武器的農夫沒有回答,只是仇恨的盯著他。
似乎是被這目光給惹惱了,著甲戰士一腳將農夫踹翻到屍體邊上,隨後手腕一轉,便拿起對方的鐵鏟當做武器,狠狠的朝著還在盯著他的農夫臉上砸去。
“我¥%的也本來是好人啊!”
他瘋狂的叫囂著。
一邊喊,一邊繼續用鐵鏟向這人頭臉劈砍下去。
“保家衛國!抗擊敵軍!凱旋歸鄉!多美妙的詞匯!都#¥的不怨我!那幫狗屎爭權奪利,有好處一起上,有難關都推諉。大家吃了敗仗啊!怨我?怨我?怨我?”
他喊一聲,就狠狠砸一下,整段話喊完,這個農夫的頭頸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了一地飛濺的頭顱碎片黏在各處。
旁邊其他人也在首領發怒的時候沒有組織和接話,而他們聽著首領的話,似乎這一次對於現在周圍的慘劇感到輕松許多。
對呀,我們也不想的,都怪那些貴族老爺們,是他們將一切都搞砸了。
“給我將這地方一枚鐵幣也搜出來,全部帶走!然後燒了!”
扔掉鐵鏟,這人繼續帶人穿過村子中心。
村子呈橄欖狀,過了村子中心後,後面的居民房屋就少了許多,但在路的盡頭,不僅地面經過了整修,路兩側還多了些刻有宣傳農業的圖像石碑。
一個石木修建的農神教堂便在眼前。
通向教堂道路的兩側除了石碑之外, 還有一些早先定居在這裡已經過世的村民墓穴。
看著這些不大的方形墓穴,帶隊的著甲戰士打手一揮:“墓穴都給我翹了,翻翻裡面除了骨灰之外,還有沒有什麽值錢的陪葬品!”
手下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怎麽?不喜歡這樣做?那裡面如果有陪葬的金銀首飾,你們喜歡不?想要就自己去拿!哼,這些神明能庇佑的了誰?都說咱們聖霍爾斯王國是宗教王國,可祂們怎麽不在戰場上庇佑我們呢?眼睜睜的看著鄰國的魔法師放火,將咱們兄弟們大批大批的燒死在山林裡。”
盯著農神教堂房頂上掛著的農神徽記,這人越說越大聲,很快就煽動起敗兵士兵們對神明的厭惡感,和褻瀆念頭。
“裡面的值錢東西都給我帶走。然後點了這裡。”他直視著農神的一尊木製雕像,手指點著神像說道:“你就這樣看著,看著這一切步入毀滅吧。除了這裡,還有其他地方。不僅是你,還有其他的受神明庇護的村子。呵,你們能做什麽?你們有做什麽嗎?啊?”
很快,火焰點燃了大量木製的教堂,一切都映照在火焰之中。
深陷火海的神像。
避難所中逐漸感到窒息灼熱的巴塔爾教士和孩子們。
囂張跋扈的敗軍士兵與他們的將領。
被繩索串成一串的村民。
被裝上馬車的各種財物,還有被搬出的一桶桶糧食。
教堂的火焰升的很高,火星與煙氣的飛舞之中。
只有一位存在的歎息無人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