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的自然神明教士顯然早就知道大致的事情,或許是拉妮莎騎士之前跟他通過氣,所以此時這位進門後,就直接穿過向他示意的幾人,總旅舍大廳木桌上拿起拉妮莎騎士書寫的正式文件書信。
他幾眼掃過了整張文件,隨後眼睛在屋子裡巡視一圈,找到了在場他唯一不認識的人。
基爾。
“那麽,你就是領主所說的喬-基爾了?沒想到你這麽年輕。我聽人說你之前參與了領主對付北地狼王的戰鬥,並且。”他眯了眯眼睛:“有所貢獻?”
基爾低頭說道:“是的,我是喬-基爾,大家一般都直呼我的姓。之前在對付北地狼的時候的確有所活躍,主要在加入拉妮莎騎士獵人隊伍之前,我就比較擅長對付怪物之類的。”
“很好,既然你很有自信,我也不多說些什麽翻船魚的危險。各位,雖然翻船魚是我經手從神明那裡求來的,但相比起那幾條食肉魚,村子裡的信民們更重要。”
他邊說邊走到了旅舍的木牆邊,這樣此刻所有聽他講話的人全都面朝他,注意力更為集中。
“不過,我希望大家能不要忘記在狼群肆虐的時候,是那些無智的大魚保護了咱們村子的碼頭,這份在危急時刻能應大家所需,愛護民眾們的慈愛,各位需要將我主謹記在心中。”
此刻出現在這裡的村子裡能說得上話的各位,神態表情各不一樣。
靠湖吃飯生存的幾位就神態激動,表示對神明的信仰永不動搖之類的。而跟工作跟水關系不大的一些人則大多表情淡然,甚至並不在意。畢竟在狼群肆虐之前的時候,也不是全部的人都靠打漁為生。
村子周圍畢竟有著大片的田地,種地的人相比打漁的人來說,還是更多一些的。打漁畢竟要看技巧與運氣,而種地則是一分辛苦一分收獲,這是普世真理,人人都懂的事情。
只是這兩年村外狼群肆虐,人們無法再大規模耕種,要麽家當少的投奔其他村落的親戚為生,要麽就隻好轉行打漁維生了。
投奔到教會麾下的信教民眾數量增加,這也導致這位才來村子沒幾年的年輕教士勢力膨脹,在村子裡的話語權更重。
年輕教士看過來:“基爾,當你帶人將翻船魚捉到後,請將它們交給我,我會舉行一場儀式,再將它們回獻給我主。”
所有人都看過來,基爾頓了一下後,點點頭:“沒問題。”
他還不知道這位的姓名呢,你就直接對他工作提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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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代表的村子領主與年輕教士代表的本地教會做出約定之後,整個大廳的氣氛就輕松許多。一些人來之前還擔心教士會反對將湖裡面的翻船魚殺死,現在看來,信教的漁民與神明賜予解困危機的魚種,還是漁民們更重要一些。
隨後,大胡子科裡登又給基爾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過來的其他人,也讓大家跟基爾認個臉熟,之後基爾行動中需要幫助,大家都會給予一些。
“對了,科裡登老先生。我還不知道您在村子裡是負責什麽的?我看大家您都認識,而且大家都挺尊敬您的?”基爾此時正坐在一邊吃著剛熬製出來的鮮魚湯,大口的吃著魚肉,問向了坐在對面的大胡子老人。
周圍的村子管事和村民們也都正吃吃喝喝的商討著各自的話題,有的商量著哪家給基爾接下來的行動出船出人。
雖然此刻寒冰將烏米湖封凍起來了,但由輕質小船和皮質帆具做成的冰面滑船卻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烏米湖非常寬大,沒有可以在冰面上借風滑行的交通工具,一來很難快速活動,二來很容易被冰面下的翻船魚識別出人類的腳步聲,隨後頂翻冰面撕咬落水的人類。 也有些人正商量著該用什麽方法來對抗好幾米長的翻船魚,普通的魚叉基本上對翻船魚堅硬厚實的魚頭沒有作用。
如此,就得想些其他辦法了。
這些人圍攏在不停喝酒的鐵匠旁邊,用手指在桌子上沾水寫寫畫畫,爭吵不休。
聽到基爾的問題,大胡子老人科裡登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道:“我沒告訴你麽?”
基爾搖搖頭。
“其他人也沒告訴你麽?”
基爾依舊搖搖頭。
老人一拍額頭:“哎,這幫年輕人。呵呵,那你猜猜看?我這個老頭究竟是幹什麽的?”他興奮起來。
隨後科裡登朝同一桌的其他人眼睛一橫,示意其他人不要提示。
但基爾雖然沒有其他人直說,自己卻已經有了猜測。
“您是不是烏米湖村的村長?”
老人眼睛一瞪,看向同桌的其他幾人,其他人都擺手表示自己沒有提示。
“你怎知道的?”
基爾輕笑了一下,聳聳肩道:“您能叫得上屋子裡的每一個人,而且大家顯然也都認識你。”
“這說明不了什麽,畢竟我年齡這麽大,顯然已經在村子裡居住了很久,認識村子裡每一個人顯然不是什麽難事吧?”科裡登撓著自己亂糟糟的胡子反駁。
“但您同時得到了其他人的尊重,這不是簡單的認識就能做到的。”基爾將背靠在椅子背上,自信的說。
但老人還不服輸,倔強的抵抗:“那是因為他們見我老了,所以比較尊敬我。你沒聽說嗎?老面才能做出好麵包,老樹才是林子裡最高的一顆!”
“哼哼,可跟您年齡應該差不多的‘潛湖者’鮑斯先生也是老者,但明顯許多人並不認識或者熟悉他。而且之前在村子大門口,您的兒子說他去叫村子裡的人,如果只是普通老者的兒子,村子裡的管事們與各家的頭人能賣面子過來麽。”
基爾搖著手指自信的最後說道:“畢竟對付翻船魚這件事並不乾系村裡的全部人,不是麽。”
同桌的其他人有些另類的看向非常年輕的基爾,他們沒想到這個結實粗壯的年輕人嘴皮子也挺厲害的。就是不知道身手是否對付的了翻船魚,畢竟村子裡的年輕人們都拿那幾條大魚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向神明求來翻船魚的年輕教士也之前明確表示過,不會親自傷害那幾條翻船魚的,那有違教會的教條。
至此,大胡子老頭科裡登不得不徹底承認,自己的確是村子的村長。
簡單的吃過午飯後,一些對此不感興趣的人走了,但還是有至少一半人留了下來。冬季的鄉村中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回家後就沒有了如今這麽熱鬧,因此許多無所事事的人依舊留在這裡,談論,或者聽其他人談論該怎麽去對付湖裡的翻船魚。
“各位,我先走了,下午還有一場祈禱要做。告辭。”年輕教士一直沒見基爾這個外來人參與對付翻船魚的討論,等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
等他一走,留下的人們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許多。
基爾對此沒怎麽注意,他一直留心著沃夫先生此時的事情,看看他跟誰關系比較好,而誰關系比較差。
他其實也聽到了一些村民們談論關於翻船魚的事情,但他還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來對付水裡的大魚。不過還好,拉妮莎騎士在這一點上並未要求他有個對付翻船魚的時間期限。
因此基爾先將事情拖一拖,處理狼人的事情放在首位。
經過發現和聽周圍人的談話,他發現那個魯夫-沃夫在村子裡的關系還算可以,由於識字,所以負責處理有關外界商隊的文字處理工作。他跟村子裡以打漁為生和種地為生的兩撥村民都並不熟識友好。
而是跟村子的幾家店鋪和村子的產業負責的人比較熟悉。
由於人到中年還未娶妻,所以村子裡的幾戶人家一直打算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他作為妻子,但魯夫-沃夫一直在借口推脫此事。
基爾知道他為什麽不打算娶妻生子。
因為一旦身邊有了個熟悉自身生活的人,他那狼人的秘密就很難不被發現。
聯想到烏米湖村這幾年的情況,魯夫-沃夫肯定是怕秘密暴露的。
吃過飯沒多久基爾就以長途跋涉為由告辭上樓休息去了,樓下大廳裡的人見基爾這個正主都走了,很快也就散掉了。
對於基爾不熱衷於參與對付翻船魚的討論,一些人認為基爾這個年輕人多半沒有經驗和辦法,這件事拉妮莎騎士交給他來辦估計不成。
但沃夫先生這個參與過之前支援討伐北地狼的人卻有不同看法。
“不一定,這個年輕人實力很強。我聽那些老獵人們說他們一行人戰鬥經過時,這位年輕人可是不能繞過去的一環。什麽小基爾這樣,什麽小基爾那樣,都是這人勇敢戰鬥的過程。我猜他估計沒有想到村子裡對這件事這麽重視,所以有些手足無措?”
他這麽說,一些人也覺得有道理。
畢竟他們的領主詹妮-拉妮莎,不是一位粗魯愚鈍的武夫。村子裡的人們一直對他們的女領主有著寬廣的學識感到自豪,所以基爾這位特意被派來的年輕人應該有幾分實力和真本事。
而村子的村長,有著一大把亂糟糟胡子的老人科裡登,則對那些相比他來說年輕的‘年輕人’的說辭不屑一顧。活了一輩子的老人從第一次見到基爾時就微微的感知到,這個年輕人實力很強,但似乎對翻船魚這件事不是很上心的樣子。
而且他也敏銳的察覺到,在村子裡一直以來對誰都不放在眼裡的河流與湖泊之主的年輕教士,卻破天荒的對小基爾的實力和水平沒有說些什麽。
這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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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基爾沒穿盔甲,簡單的披上保暖的狼毛鬥篷就出門在村子裡轉轉。
其實烏米湖村由於建築密集,所以沒什麽好看的,但他目的顯然也並不在此處。維持村子正常運轉的主要建築都聚集在村子中心,而其他地方就是沿著村子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大街和街旁的村民房屋。
村民的屋子都是統一樣式的普通木製平房,沒有前院直接臨街,而後院則有著一塊小小的用於飼養家禽的小院子,之外的則就是騰出來種菜的扇形田地了。
大致的整個村子是一個圓形,北端與烏米湖湖畔連接,在那裡有一些停靠著漁船的石木製小碼頭。基爾早上起床打開自己屋子的木窗就能清晰的看到一些漁民劃著能在冰面上滑行的木船,離開村子在烏米湖邊小心翼翼的打孔捕魚。
走到村子裡的街道上,基爾發現村子裡的人們相互之間關系都很緊密,相比起其他村子那種各家各戶操持生活不相往來的樣子,這裡的人們相互之間的生活則大有不同。
估計是每家都相互連在一起,同時生活艱難的原因,讓人們不得不放下冷漠與隔閡,這才能艱難的維持生活。
在村子裡轉了半個早上,基爾這才在村子東面靠近東門的地方找到了魯夫-沃夫的房子。
早上在村屋他見到了對方,知道此時對方肯定是在村子中心的村屋裡工作,對方家裡應該沒有人在。但他不敢保證身為狼人的對方嗅覺如何,如果嗅覺在人類外形時也得到了加強?
所以趁對方不在家潛入進屋搜查,並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對方此時並不知道基爾此行的真正目的,多半只是有些警惕,但還未有想法,犯不著此時打草驚蛇。
由於魯夫-沃夫的房子就挨著村子的東門,中間隻隔了一個方便村民沿圍牆進入屋後田地的狹窄巷子,所以基爾轉悠著就走到了這裡。
狹窄的巷子有些陰暗,並且有著一股便溺的臭味。他仔細一看,這才在一處陰暗的角落中看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窩棚。
窩棚裡面明顯有人,此時正有淡淡的煙氣從窩棚的縫隙中往外冒著。
他湊過去好奇的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個身上裹了一圈厚實樹皮的邋遢家夥,正在窩棚中升起了一個小火堆,小心的烤製著一個沒洗過灰撲撲的根莖類食物。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那個邋遢的流浪者瞬間將手裡的食物藏進懷裡,並朝著基爾趴下不住磕頭,嘴裡驚慌的呼喊著:“別欺負我,求求你了。吃的是我撿來的,沒有偷東西,真的,我是在酒館不要的垃圾中撿來的。”
基爾挑了挑眉,看著這個家夥的‘屋子’正好跟魯夫-沃夫的房子挨著,說不定這人能知道些什麽消息。
於是基爾從口袋中掏出一枚有些生鏽的鐵幣,用戴著防寒手套的手指一彈,錢幣順著對方窩棚的縫隙飛了進去。
“我不欺負你,瞧!賞你一枚錢幣,我問你些話。”
邋遢男人等到錢幣掉到地上停下後,這才借著窩棚的縫隙看到外面的基爾不是在尋他開心,立即將地面的錢幣抓起來收到懷裡。
“您問,您問。”
“你這窩棚是一直搭建在這裡的麽,多久了?”
基爾掃視著這不足一米高的破爛窩棚,發覺這些東西的材料五花八門,大多是些村民們不要的垃圾拚湊起來的。
裡面那邋遢的男人一聽基爾的話就驚慌起來:“你是沃夫先生的朋友嗎?請不要趕我走,沃夫先生已經答應了讓我這個冬天在這裡搭建屋子住。真的,春天后我就搬走!”
“你認識旁邊屋子的主人?魯夫-沃夫?”
基爾狐疑的看了窩棚裡的男人一眼。
“真的,真的,沃夫先生是好人啊,允許我在這裡住下,最近還賞了我一些他換下來的布,雖然是他手上受的傷換下的帶血布,但我搓掉血痂後依舊能裹在身上保暖。真的好人,真的好人啊。”
基爾眼睛一亮,看了看巷子口沒人出沒,立即從兜裡再拿出一個銅幣。
他嘴裡卻說著另外的話:“是麽。但帶血的換下傷口的布料還是不乾淨,這枚錢幣給你,銅的。你自己拿這枚錢幣找村民們換上些乾淨麻布,再找些雞毛之類的東西填填。不管是任何方面都比現在這樣強一些。那些帶血的布我給你處理了。”
“這。”裡面的邋遢男子有些遲疑,雖然基爾說的沒錯,但老被欺負的流浪男子只是看著基爾手裡的銅幣,隻覺得基爾是在拿他尋開心。
看到對方遲疑,基爾手指一彈,錢幣又一次順著對方的破爛窩棚縫隙轉著飛了進去。
這一次邋遢男子動作飛快,還未等銅幣停下就一把抓了過來。
但隨著基爾輕咳兩聲,他也反應過來,從用厚實樹皮做的衣服下抓出了一塊三角形的灰色泛紅布料。
邋遢男子打開窩棚門口堵門的木片,將這東西遞了出來。
基爾一臉嫌棄的用帶著手套的手指將破布撚起,簡單的團成一團收進身後背著的小背包中。
“再問你些事情。還是一開始的問題,你在這裡搭建窩棚多久了?”
基爾拍拍手,然後問道。
裡面的邋遢男子這回就老實回答基爾的問題了。
“搭建了有些日子了,天剛開始冷的時候,我就看這裡冬天沒人經過,於是就把‘屋子’從村子碼頭邊搬了過來。冬天湖邊太冷了,還老刮風。”
這個回答讓基爾有些失望,對方原來只是近期才在這裡住下的。那就很難提供些足夠長遠的關於沃夫的居住消息了。
但他眼珠一轉,拿出一枚錢幣在對方眼前晃悠:“看來你比較熟悉這個村子對嗎?正好,我是一個剛來這村子的外來者,正打算最近時間住在烏米湖村。你有村子裡一些比較有趣的消息嗎?什麽都行,你知道的,像我這樣的外來著,只有表現出一些對村子各處了解的消息,這樣在村子酒館裡與人喝酒交談才不會被他們奚落。”
基爾盡量讓自己笑的不那麽虛假:“一個別人不知道的有趣消息,我就賞你一枚鐵幣。怎麽樣?”
雖然如此,但邋遢男子有些猶豫:“我其實才來不久,沒多少村子裡的消息。你要真打聽消息的話,旁邊就是村子東門,那裡面的村子民兵消息肯定靈通。”
基爾哈哈一笑:“他們太滑頭了,我口袋裡有多少錢都不夠那些家夥們隨口編造故事的。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向我撒謊的對嗎?”
叮的一聲。
基爾將錢幣彈到邋遢男子的窩棚裡。
“你先說說看吧。”
邋遢男子手上動作飛快的把那枚鐵幣抓住,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