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酒店在哪?”冒出水面的趙鋼四下一看,頓時愣了。
“什麽酒店?哪有酒店?河岸那兒只有個飯鋪。”岸上傳過來的話透著濃濃的詫異。
“那,那個沙龍呢?”趙鋼接著問。
“殺什麽龍?殺個P龍!咱這兒只有殺豬的。趙鋼,你小子怎麽了?水怪上身了吧?胡說什麽呢?還愣著幹什麽?趕快去你姐家吧,聽說他們倆口子出事啦!”
趙鋼眨巴幾下眼睛,問岸上的人:“今天是幾號?”
“7號。”
“幾月?”
“5月呀!大冬天的你會扎到河裡洗澡呀!”
“那,是哪一年?”
“真是禍不單行,他姐姐那邊出事,他這邊變傻,這可怎麽好呢。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告訴你,這會兒是2002年!”
岸上的人把趙鋼拉出了水面。
明明在酒店,明明在辦沙龍,明明馬上就要見到李浩寧了,這一下,全都沒了。
不但全沒了,還倒回到二十年前,倒到不知什麽鬼地方去了。
更要命的是,據說自己的家人還出了事。
他連現在自己是誰還沒弄明白,就得趕緊去幫“家人”處理事了。
“喂,小子,叫我。”趙鋼忙完“姐姐”和“姐夫”的後事,看著六歲的小外甥,他忍不住淚眼婆娑。
他姐姐毫無疑問姓趙,姐夫呢,姓李,小外甥的名字,叫李浩寧。
沒想到,見李浩寧的第一面,竟在這個場合。
“叫你,可以,”李浩寧說起話來倔頭倔腦,“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趙鋼點頭。
“把我媽給我還回來。”李浩寧抬頭看著趙鋼。
趙鋼眼睛緊眨幾下,兩顆淚滴落下來:“那你還是別叫了。”
李浩寧卻不幹了:“我就要叫,叫完你就得把我媽媽還回來。臭鋼蛋!臭鋼球!臭鋼珠!”
這就是傳說中的李浩寧啊,奶凶奶凶的。
隔著淚花,趙鋼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連蹦帶嚷的小子。
你還別說,他那副模樣長得挺端正的,眼睛大,鼻梁挺,嘴巴不大不小,嘴唇不厚不薄,黑黑的頭髮十分濃密不說,還帶著點卷,煞是好看。
一張小臉集中了他爸他媽的優點,挺會長的。
只是那身板,那四肢,都細瘦細瘦的,個子看上去也不算高。
不過小家夥挺有勁,這會兒這麽折騰著,兩隻腳跺得地板山響,胳膊舞起來,險些把趙鋼搡一跟頭。
看著他的小樣兒,趙鋼努力腦補長大以後的模樣,卻拚不出未來這張小臉會變成啥樣。
在趙也飛嘴裡,李浩寧長得挺帥,個子高高的,寬肩長腿,還有塊兒。
眼前這個小家夥,將來就是那副樣子。
從這會兒到那個時候,還有二十年時間呢,打造李浩寧的任務,就落在自己肩上了。
這個任務可不算輕松啊。
算了,不想了,想再多也沒有用,既來之,則安之,還是先對付當下吧。
趙鋼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又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長歎了一口氣:“不管我是臭鋼啥,反正以後每天你就得跟我一塊過日子嘞。”
李浩寧哇地哭出聲來,不停地搖頭跺腳。
趙鋼想用自己濕乎乎的手去撫李浩寧的頭,被他一把打開。
“哭誰不會?你哭,我也哭!”趙鋼心裡想著,也隨著李浩寧的嚎聲,號啕大哭起來。
他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哭到後來,連鼻涕和哈喇子都流成了一片,塗了半張臉。
李浩寧大概是哭累了,停了下來,湊上去拉依然在痛哭不止的趙鋼。
胡擼一把眼睛,再胡擼一把鼻子和嘴,止住了哭,輕輕撫摸李浩寧的頭髮。
李浩寧倒沒撥拉他的手,不過,等二人都平靜下來,這才發現,李浩寧的頭上臉上沾滿了亂七八糟的髒東西。
“老舅,說你臭,你還不樂意,看看我頭髮上,看看我臉上。”李浩寧湊近趙鋼讓他看,趙鋼沒留意別的,倒是被那聲“老舅”叫得樂了。
“來來來,咱們都不哭了,再怎麽哭,你爸你媽他們也回不來了。以後呀,就你跟老舅相依為命了,老舅不嫌你煩,你也別嫌老舅臭,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見老舅要扒自己的衣服,李浩寧一臉警覺:“老舅,你要幹嘛?幹嘛扒我衣服?”
趙鋼停下手,笑了:“現在咱倆不定誰更臭呢,得好好洗個澡啦。你自己會洗呀?那你去洗吧。”
李浩寧哪會自己洗澡呀,聽說要洗澡,他不吭氣了,呆站了一會兒,自己開始動手脫衣服。
“老舅,咱倆怎麽長得有點不一樣呀。”經過剛才那通鬧騰,李浩寧跟趙鋼算是熟了,洗澡的時候,主動找話跟他老舅說。
“你還小,長大了,也會長成這樣的。”嘴裡這樣說著,趙鋼心裡嘀咕:看來姐夫沒這麽光溜溜地跟兒子一起洗過澡。
“以前誰給你洗澡呀?”趙鋼問。
“我媽唄。”李浩寧裹著毛巾,瘦瘦的身子還有點哆裡哆嗦。
“那你們家誰做飯呢?”
“我媽唄。 ”
“誰洗衣服?”
“還是我媽。”
過去,那些活都是由李浩寧的媽媽,也就是趙鋼的姐姐來做的,從今往後就全落在他趙鋼身上了。
可他還要上班啊。
路上辛苦,班上活累,這些,趙鋼都能忍受,但把半大不小的李浩寧一個人留在家裡,他實在是不放心。
工廠地處郊區,得擠公交車去,早上出門,晚上才能到家。
絕對不能動的東西,像灶火、電源這些,他一遍一遍反覆叮囑,還讓李浩寧指天發誓。
李浩寧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悄聲說了句:“老舅神經病。”
得,就因為多嘴了這句話,趙鋼又把才說過的車轆轤話,又衝他重複了一遍。
李浩寧聽得兩耳起繭,心裡冒火,卻不得不緊咬牙關,以免自己再脫口說出什麽來,還得回爐。
更麻煩的,還是午飯問題。
工廠裡有食堂,吃好吃壞的,總歸是餓不著,還是熱乎乎的。
但那麽遠的路,他不可能中午跑一趟回來給李浩寧弄飯呀。
他不由想到小時候聽過的關於懶漢的故事,家人外出怕懶漢餓著,便做個中間有圈的大餅,套在他脖子上。
是不是也給李浩寧脖子上套個大餅呢?趙鋼琢磨了半天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最終還是否掉了。
給脖子上套個大餅行不通,那麽,訂個外賣怎麽樣?
想得美!別忘了,這可是2002年,外賣連毛還沒一根哩。
趙鋼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個好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