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李浩寧,曾經和我是校友,對了,我那閨密趙乃馳,就是他的同父異母妹妹,哦不,是同母異父妹妹,哎不不,還不對,是他的異父異母妹妹,”趙也飛撩起擋臉的一綹頭髮,臉上漾起柔美的光,“乃馳當初把她哥哥誇得像朵花,我說她吹牛。這一接觸,您還別說,我發現那家夥真的挺優秀。”
“什麽亂七八糟的,他們究竟是什麽樣的兄妹呀?”趙剛嘴裡這樣說,但顯然來了興趣:“能讓我女兒說出優秀的,可真不容易。那小夥子家的情況怎麽樣啊?”
“您看您,又來了不是?還抱著那個陳腐的觀念,想著什麽門當戶對吧?”
“沒有沒有,人好就行,家裡怎麽樣沒關系。”趙剛順著女兒的話茬道。
趙也飛卻大搖其頭:“您這麽一說,又矯情了。當然不是看家裡有錢沒錢,而是看對孩子的要求,看教育孩子的方式怎麽樣,這事關孩子的底色。”
“你年紀不大,還一套一套的。只要你覺得合適的,爸爸就支持。你打算怎麽著呢?”
“八字還沒一撇呢,”趙也飛一甩頭髮,“現在是我一廂情願,那家夥估計還沒想法哩。但既然我看上了,當然不會放過,您就瞧好吧。”
“他對你有意思嗎?”一天天過去,看著女兒時起時落的情緒,趙剛忍不住發問。
“他有病!”趙也飛斬釘截鐵的話,把趙剛嚇了一跳。
“什麽病啊?”趙剛猛眨眼睛問道。
“癌症!”趙也飛一臉嚴肅。
“什麽什麽!”趙剛變了臉色,“他怎麽得了這病?”
“哈哈哈!”趙也飛忽然笑出聲來,“您可太逗了,怎麽連這也不明白呀!”
趙剛知道自己理解岔了,神情這才平靜了些。
“您知道他是什麽癌嗎?直男癌,極其嚴重,用嶽雲鵬擠兌於謙的話來說,他的癌是最晚期,比晚期還晚期。”
趙剛搖頭苦笑:“這麽說,你解氣了吧?”
“哎哎,不說這個了,”趙也飛轉了話頭,“您張羅的那個的投資沙龍,時間定了嗎?”
趙剛點點頭:“定好了,就在春節以後,哦,正月十五之後一周。”
趙也飛打開手機看時間:“正月二十二日,是2022年2月22日,這天還是星期二。喲,這日子可真夠二的!”
誰也怪不著,只能怨歐洲投資大神貝盧斯科尼先生非要在這個日子當口來中國訪問。
按照慣例,貝先生會在這次的訪問期間安排一次投資沙龍,出席的名額有限,因此機會彌足珍貴。
趙剛因為在業務上有些特殊意圖,這回不惜代價,爭取到了主持的機會,還有幾個出席的名額。
在這些名額當中,除了要送給一些特定夥伴之外,還有兩三個機動的。
“您還有富余的嗎?給我來兩張。”趙也飛向爸爸提出請求。
趙剛明白女兒的意思:“好嘞,你和李浩寧,一人一張。”
趙也飛一樂:“您真聰明,就是打算給李浩寧那小子一張。另一張,我還有安排。”
那個“特別二”的日子到了。
參加這個沙龍,聽貝先生講投資技巧只是一方面,同等重要的,是在這個平台上能夠跟眾多業界大佬結識和交流。
對於投資界新人李浩寧來說,那張難得的入場券,可能會讓他對趙也飛刮目相看。
一貫心高氣傲的趙也飛,在這個家夥面前,居然把滿滿的自信給丟了。
趙剛心裡起急,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這次總算有這樣一個機會,他得讓李浩寧看看,那位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趙也飛,還有個響當當的爹哩。
在亮不亮出爸爸的身份這一點上,趙也飛起初也是猶豫不定的。
開始她主張,不讓爸爸在李浩寧面前告知身份,只是暗中觀察一下他就行。
後來她又變卦了,覺得還是告訴他為好,讓他知道,他之所以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並不簡單像趙也飛說的那樣,“是一位朋友送的票”。
再一想,趙也飛又覺得不合適,便告訴爸爸:“您還是別暴露身份為好,我怕您這一加持,力道過大,把那位小李子給嚇著,倒不利於我們之間發展關系。”
既然女兒這麽說,趙剛當然也不反對:“你說不告訴他,那就這麽著,我還當我的趙董事長,跟趙也飛沒有任何關系。”
馬上到日子了,趙也飛又變了,而且這回變得完全沒有余地了——她直接跟李浩寧攤了牌:“這回主持沙龍的那位趙董事長,就是我爸,你的這張票,就是我爸送你的。”
這樣一來,趙剛反而心裡踏實了,變了這麽多回,這回總算再也不用變了。
不過,趙也飛的這番露底,也讓她忙了一氣。
李浩寧一聲“你要嚇死我呀”,就要把票退給趙也飛。
趙也飛死說活說,才算穩住了他。
李浩寧為什麽拒絕,他說自己“無功不受祿”。
趙也飛說:“那好辦,剛好還缺個打雜的,我爸就不另找人了,由你來頂,這就不算‘無功’了唄。”
趙也飛總是擔心自己“拿不住”李浩寧,其實對他還是有些知根知底的,經意不經意地,總有些招數。
她的套路,李浩寧真吃。
為了這回的沙龍,趙剛特意置辦了全副的行頭。
要說起來,他的高檔服飾不少,頂級的套裝就有好多身,多數都是訂製的,看上去相當考究。
但那些衣服都上過身,沒有那種嘎嘎新的感覺。
那就專門再訂做一套吧,反正時間趕趟。
待選的頂級品牌拿給趙也飛看,讓她幫著挑,被她一口回絕:“土豪,全是土豪,您以為那些品牌顯高貴,其實土豪氣味十足。”
趙剛也有體會,自己的那些商界夥伴,個頂個都是大佬級人物,但不知是什麽原因,越是選那些國際大品牌服裝穿的,看上去越容易顯得滑稽,反倒是有幾位認國內品牌的,似乎更顯氣質些。
“還有呢,”趙也飛繼續發表見解,“這西服就是西方人設計的,可著他們的身形特點來的,人家怎麽穿怎麽顯好,咱中國人的體型跟人家挺不一樣的,同樣的款式,咱們很難穿出人家的那種味道。這不是貶低自己,這是實情。”
女兒這話也說得在理。
小腦袋,寬肩,長腿,這是西方人的典型身板,活脫脫就是西服的架子。
腦補一下,大腦袋,窄肩,短腿,怎麽能穿出人家那種氣勢呢?
趙也飛指點江山:“我的建議,主持這次的沙龍,跟老貝站在一起,您務必得穿出咱中國人獨特的氣質來,否則,光從外觀上就會被人家壓過一頭。”
“那你的建議呢?”趙剛當真了。
“就穿中式服裝。”趙也飛一撩頭髮,“我那閨密,做傳統服裝頂級水平,明天我就帶您去量體裁衣。”
身著中式服裝的趙剛走在酒店裡, 吸引來無數目光。
他顧不上得意,他得趕緊去接李浩寧那小子。
趙也飛也夠淘氣,不肯給老爸提供李浩寧的照片,隻說那小夥子長得很“醒目”,辨識度相當高,絕對不會看錯的。
也不知是趙也飛沒說清,還是李浩寧聽岔了,總之應該從北門進來,他卻找到了東門,在酒店迷宮般的走廊裡找不著北了。
腳步匆匆的趙剛無意間抬頭看了眼立在酒店大堂的午餐會巨幅廣告,忽然發現一個錯:主持人的名字寫成了“趙鋼”。
可他明明叫“趙剛”。
這可不行!得趕緊叫他們改過來。
停下腳步,趙剛一個轉身,邁向那座噴泉池塘的小橋——此次沙龍的會務組正在小橋那邊。
也不知是頭暈還是腳下打滑,剛一上橋,趙剛竟覺得身體一下失去了平衡,向一旁傾斜。
撲通一聲,他落入水中。
一瞬間,他眼前一黑。
“這下洋相可出大了,我得趕緊爬起來。”
這樣想著,趙剛在水中拚命睜開了眼睛,他看見面前的水草順著水流飄搖。
腳下一使勁,觸著地了,雙手再撲騰幾下,竟站穩了,於是臉從水裡露了出來。
“天哪,我這是到哪裡了?”
眼前的一切,讓趙鋼驚呆了——自己站在齊胸深的河水中,不遠處是一座看上去很舊很髒的橋,水面上還有一片一片的荷葉。
忽聽岸上有人在喊:“趙鋼,你怎麽還在河裡玩呀,趕緊上來,你家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