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城縣有位某甲,性格剛烈。
某次赴京趕考的途中,路遇盜匪剪徑,不僅不給銀子,反倒破口大罵。
盜匪暴怒之下,狠狠的給了他一刀!
某甲的腦袋當時就掉在胸脯前。
盜匪見鬧出了人命,也不要錢財了,連忙亡命逃竄。
某甲的家人找到了某甲的屍首,準備抬回去埋葬。但在抬某甲時,發現他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仔細一看,原來他的喉嚨處還有一指多寬的皮肉沒有被砍斷。
於是。
家裡人扶著某甲的頭,背著某甲的身子將之背了回去。
一天一夜後,某甲開始呻吟出聲。
家人用湯匙慢慢地喂給一些飯吃,半年之後,居然奇跡般的好了!
又是十來年過去了!
是年仲夏,端午佳節。
諸城文人墨客們舉辦宴席,其間高朋滿座,曲水流觴,群賢畢至,皆乘興而來。
某甲與兩三個人聚在一起談笑,有人講了一個笑話,引得眾人開懷大笑。
某甲也拍手大笑。
然而,就在他一俯一仰之間,脖子上的刀口突然斷裂,腦袋也隨之掉了下來。
一時間,血如泉湧。
席間眾人驚恐。
皆舉目望去,只見某甲已氣絕身亡。
……
“小生當時也在宴席間,親眼目睹這駭人聽聞的一幕,當真讓人驚恐不已!”
“因為這事兒,小生還跟著其他人湊了三兩銀子,這才將某甲家人安撫好。”
陸柏歎了口氣,縮了縮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的衣物,這才將最後的故事緩緩道來。
老者聞言,便自顧自地拿起掛在船艙內的旱煙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嗆人的煙霧彌漫整個船艙裡。
“呼~”
老者吐了口氣煙,目光朝陸豐和安妮看來,問道:“這位公子和小姐可有故事?”
公子、小姐!
只因為陸豐那身白色西裝以及安妮的那一襲紅裙洋裝,令人望之便覺華麗尊貴。
陸豐聞言不由得怔了怔,因為他的關注點本就不在這個故事。
“沒有!”陸豐說道。
安妮在旁同樣回復著沒有。
此時。
老者忽然對著陸豐與安妮等人面露一抹微笑,說道:“既然二位都沒有故事再說了,那老朽這裡有個故事且說與二位解乏如何?”
陸柏經過一番言說,膽氣似乎足了不少,只聽他道:“船家盡管道來!”
陸豐眉頭緊蹙,並未回話,只是目光死死盯著老者,他想不通對方究竟想要幹嘛。
安妮則坐的位置逐漸靠近陸豐。
巡江夜叉所幻化的女子,阿蠻在旁言笑晏晏,對於陸豐和安妮的警惕卻毫不在意。
老者同樣渾不在意,抽了幾口旱煙。
他就開始自顧說道:“這個故事還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
十二年前。
亂世已起,天下改製。
諸城早已改名,喚做——騰騰鎮。
且說這騰騰鎮三裡外,廖無人煙。
因其有坦途官道通過。
所以有人家在此開著一間客棧,每天迎來送往的,生活倒也還過得去。
某日黃昏。
客棧掌櫃的正在櫃台算帳,卻見自家那已成少年的獨子王盛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進門,王盛就怯生生的喊了聲爹!
客棧掌櫃聞言,卻是對其毫不在意,依舊如往常一般的低頭算帳。
然後……
一道嬌滴滴的女聲從客棧外響起。
“店家~”
客棧掌櫃驚愕的抬起頭來。
就見一位年芳二八,穿著碧綠衣衫的女子從自家獨子身後俏生生的走了出來。
“你這是……”
客棧掌櫃看了眼王盛,又看了看從王盛身後俏生生走出的碧綠衣衫的女子。
迎來送往,見慣了江湖的掌櫃當下發現這事情有些不對勁。
可要說是哪裡不對勁?
掌櫃的卻說不上來。
王盛被自家父親的目光審視著,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是偷瞄著碧綠衣衫的女子,紅著臉一個勁的叫爹。
綠衣女子在旁卻顯得落落大方,朝著客棧掌櫃施了一禮,緩緩道出自己的來歷。
“我本台山人士,家中不幸遭了匪禍,雙親俱皆亡與匪徒之手,小女子趁亂逃了出來,倉皇間只能來此投奔姑姑,怎奈……”
“怎奈……”
說著,綠衣女子淚眼汪汪,嬌媚的臉龐已有淚水在無聲滑落,望之楚楚可憐。
眼下正值亂世。
同一處地界,常常朝廷征收賦稅的官員來搜刮一遍,那捷徑的匪徒又來搜刮一遍。
這一來二去的,許多人因此家破人亡,就算不因此家破人亡,也需時常跟換住所。
所以。
這楚楚可憐的綠衣女子來此投親姑姑,必然是她那姑姑一家早已不知所蹤了。
掌櫃在心底微微歎息,見綠衣女子淚眼汪汪的可憐模樣,當下就將她打斷。
“眼下你有何打算?”
掌櫃終究還是心軟了。
此等話語,他本不該說出口的。
因為綠衣女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來投奔的親戚已不在了,她現在孤身一人來到客棧,必是為了以後的生計打算了。
果不其然。
綠衣女子頓時跪倒在地,嬌媚的臉上聲淚俱下,略帶哭聲說道:“還請店家收留,小女子洗衣做飯,針線女紅樣樣都會!”
王盛見狀,連忙著急的上去拉扯著綠衣女子,“誒,快起來!快起來!”
綠衣女子不動,依舊跪倒在地。
王盛見拉扯不動綠衣女子,連忙抬眼看向自家父親,急聲喊道:“爹~”
掌櫃頓時心亂如麻!
幾次三番想出口搭救,可一想到家中所剩不多的存糧,又急忙將話語壓了下去。
“孩兒他爹,怎麽了?”
老板娘聽見客棧中的動靜,推開後院的門簾緩步走了出來。
掌櫃的將自家媳婦拉到一旁,小聲將女子的事說了一遍,老板娘同樣躊躇不前。
只見那王盛起身喚了娘親,快步來到老板娘耳邊低語了幾句,緊接著便整個人臉色通紅,看向綠衣女子的目光滿是羞澀。
老板娘雙目驟然一亮。
她不斷上下打量著跪倒在地的綠衣女子,只見她又與掌櫃的低語了幾句。
“這不好吧?”掌櫃頓時面露羞愧之色。
老板娘卻瞪了掌櫃一眼,直看得掌櫃縮了縮肩,她這才上前將綠衣女子攙扶而起。
“姑娘,我觀你年紀與我家獨子相仿,不如咱們索性成了一家人如何?”
綠衣女子錯愕的抬起頭來,看了看掌櫃夫婦,又看了看王盛這唇紅齒白的少年郎。
她呆呆地愣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