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女子呆呆地愣了半天,隨後低下頭來,長發遮掩面容,最終點頭答應。
亂世之中,本就如此。
能活著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沒有媒妁之言,亦沒有良辰吉日。
掌櫃夫婦扯來紅布,買些龍鳳蠟燭,貼了窗紙草草的布置起了婚房。
當晚。
拜堂之後,掌櫃夫婦就將綠衣女子和自家獨子王盛送入了洞房。
“娘子~”
王盛來到床邊,揭開女子蓋頭紅帕。
動作輕柔,言語溫潤。
他雖然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對於洞房一事卻也經由父親的緊急教導,知曉了些許。
此刻。
紅燭帳暖,佳人在側。
此情此景,無不讓人心向而往之。
“相公~”女子眼波流轉,嬌媚的臉上滿嬌羞,一雙芊芊柔夷捧起王盛的臉頰。
啵~
臉頰突如其來的吻讓少年心生羞澀,仿佛受驚的小鹿一般,聲若蚊蠅道:“娘子~”
女子伸手撫摸著王盛那稚氣未脫的臉龐,目光漣漣,滿是癡迷。
“相公的皮肉可真是細嫩呢~”
“什麽?”
王盛聞言一愣,他不禁抬起頭來,朝拜過天地,已成他妻的女子看去。
卻見女子美目盼兮,水波流轉,俏生生的盯著他:“相公怎麽了?”
她模樣嬌媚,眼眸俏生生的眨著,好似那句略帶驚悚的話語只是他的臆想。
王盛望著女子的美貌不由得呆了一下,笑著搖頭道:“沒什麽!”
女子捂嘴一笑,白嫩的手指頭輕輕的點在王盛的額頭,媚意盎然中又帶些許柔情。
“當真是個呆子!”女子笑罵道。
王盛癡了。
他隻覺一陣口乾舌燥,莫名的想起父親的緊急教導,不由得一股邪火自腹部騰起。
“娘子~”
王盛捉過女子的白嫩的手指頭攥在掌心,口鼻噴著熱氣急聲道:“咱們入帳吧!”
“可是……”女子還想說些什麽。
王盛卻是急不可耐的將女子柔軟的嬌軀撲在床上,手一揚,被子將兩人蓋住。
紅燭帳暖,洞房春宵。
布帛撕裂的聲音緩緩響起。
客棧掌櫃夫婦二人在洞房外,透過門縫悄悄窺探,見如此一幕,卻是相視一笑。
乘興而來,興奮而歸。
客棧夫婦言笑晏晏的離開,然而從他們的身後透過門間縫隙可清晰的看到。
洞房裡。
被子陡然竟然鼓脹了一圈不止。
疼痛的低聲嗚咽聲與不時露出被子的湛藍皮膚交織在了一起。
隻三息時間。
嗚咽聲消失不見,駭人的吞咽、咀嚼聲此起彼伏,充盈在整個婚房內。
只可惜,掌櫃夫婦早已離去,無緣聽到婚房內如此駭人聽聞的聲音。
紅燭依舊。
一股股的鮮血從床榻潺潺流下。
……
老者故事說到這裡。
陸柏已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不由得出聲打斷道:“船家這故事可真駭人啊!”
這年頭。
誰不愛慕紅袖添香的雅事?
夜遇孤女、千裡相送、人約黃昏後……這些皆是最容易遇到的。
故而。
這故事對陸柏而言,可謂代入十足。
若他置身那等場景,佳人在側,紅燭帳暖,恐怕他也會不知不覺的陷進去。
陸豐與安妮坐在船艙一旁,聽著故事的他們心中愈發凝重,卻沒有絲毫的表露。
“咳咳~”
就在這時。
阿蠻適時的咳嗽一聲,緩緩說道:“既然書生和爹爹的故事說完,那麽該我說了!”
陸柏聞言,目露好奇的朝她看去。
陸豐和安妮端坐一旁,依舊默不作聲。
雖然從表面來看,船艙內的氣氛仿佛在這一個個的故事中潛移默化的改變了許多。
他們從初上船時的氣氛凝重,到此刻故事之後的言語親近、放松。
但在書生陸柏看不見的內裡,氣氛卻是愈發謹慎凝重起來。
“此江往北,古木參天……”
阿蠻聲音清脆,緩緩道來。
……
此江往北。
古木參天。
一隻藍皮鬼物跌跌撞撞的奔跑林間,見參天古木下的屍體便躲了進去。
天空有金光疾馳而過。
良久。
藍皮鬼物這才畏畏縮縮的從屍體中冒出頭來,不見追捕之人,面露慶幸。
它轉身欲走,似乎想起什麽,然後轉身看著參天古木下的屍體,若有所思。
拆骨!
剝皮!
一張完好的人皮被它披在身上。
百年後。
製皮技術精湛的它,已經可以將人皮剝下而讓原主毫無察覺的程度。
從此,它是它,人皮是人皮。
人皮原主意識尤在,宛如常人,而它則躲在人皮裡充當骨架,默默窺探來往眾人。
一百五十年後。
它在江水中撈起一具屍體,拆骨剝皮之後,一位名叫“阿蠻”的女子出現。
每日,它都躲在人皮之中,默默的注視著阿蠻與人交談,然後它暗夜襲擊。
第二日,它又來到岷江邊上,將人皮衣裳穿戴好,阿蠻再次懵懂的朝山林出發。
循環往複。
周而複始。
直到十二年前。
阿蠻在傾盆大雨的午後,與那位唇紅齒白、自稱王盛的少年初次相見。
阿蠻如同往常,與他搭話。
王盛則因少年意氣,見她孤身一人,淒涼無比,故而這才引她回了客棧。
那王盛也是好心。
這本該是一段佳話流傳,怎奈竟是枉送了性命,成了那綠衣女子阿蠻身旁倀鬼。
某日!
王盛被阿蠻驅使著外出勾引來往路人,帶領著歸了洞府。
卻見某皇族將領,領兵前來絞殺!
那被勾引來的儒生見這些兵匪竟然欺壓阿蠻,仿佛渾然不知,朝眾將破口大罵。
為首將領盛怒之下,一刀將儒生斬殺。
阿蠻見狀不對,化作黑氣消失。
而那王盛早在見事不妙之時,就已經隱匿在儒生身上,故而逃過一劫。
官兵走後。
王盛想脫身而出,卻發現竟然脫不了。
幾日後。
那儒生家人聽聞此事,連忙尋來,王盛就這樣跟隨著屍體歸家。
說來也怪。
不知為什麽,此家中人尋得屍體竟也不下葬,只是草草停擺於靈堂之內。
某夜。
儒生娘子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塊非金非銅的碎片,將之擱在屍體上。
王盛竟能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仿佛重獲新生一般,撐手而起。
當夜,儒生家人喜極而泣。
而王盛則因怕家人察覺什麽,編造記憶全無,更將這事埋於心底。
就這樣。
王盛頂替儒生,其樂融融。
他也曾去尋找過前身父母,可那客棧早已經衰敗,掌櫃夫婦不知所蹤。
時光荏苒。
王盛仿佛真的成了儒生一般。
直到十幾年後,在某次曲水流觴的宴席上,眾人乘興而來,高朋滿座。
宴席玩樂中,某陸姓書生竟將王盛隨身攜帶的令牌給偷偷拿了去。
導致儒生的身體潰敗,當年被斬的脖頸頓時裂開,鮮血噴射三尺多高。
一顆大好頭顱滾落席間。
……
船艙內。
阿蠻將故事娓娓道來,只見她嬌媚的臉龐上滿是笑容,言笑晏晏的看著陸柏。
老者則是眼神微眯,抽了一口旱煙,透過煙霧泛著某種詭異的光芒,聲音沙啞道。
“書生,你觀這故事如何,可還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