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與魯有腳乃是忘年之交,常拉著他到郊外荒僻處喝酒。一老一少,舉杯對酌,郭襄磨著他說些江湖上的奇事趣談,一耗便是大半日,兩人都引以為樂。
得知老友死訊後,郭襄心中悲痛,卻默默無言地打了一葫蘆酒,提了一隻菜籃,若無其事地來到羊太傅廟前的荒郊。
此處正是魯有腳命喪之地,這時已將近子夜。荒郊野嶺四下無人,可郭襄卻一點也不害怕。她緩緩放下兩副杯筷,斟滿了酒,念道:
“魯老伯,半個月之前,我還和你在廟裡對酌談心。沒想到英雄慘遭橫禍,魂而有知,還請來此享一杯濁酒。”
說著她將對面的一杯酒潑在地下,自己也舉杯一飲而盡。想到這位忘年之交從此永逝,不禁悲從中來,垂淚說道:“魯老伯,我再跟你乾一杯!”
說著一杯酹地,自己又喝了一杯,放聲痛哭起來。
她酒量本就不好,兩杯下肚,已是朱顏酡暈,渾身微微潮熱。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還以為是魯有腳的鬼魂,回頭一看頗為失望,原來是她的阿姊郭芙。
黃蓉見郭襄這古靈精怪的丫頭不見了,便讓郭芙前來尋找。二女絮叨了一會兒,郭襄神神秘秘地說起“大哥哥”的蹤跡,卻又不肯給郭芙透底。
而郭芙隻想著自己丈夫耶律齊,能夠在明日的英雄大會上大展身手。
魯有腳被暗算而死,令人意想不到且倍感傷痛,但活人總還要繼續下去。丐幫身為天下第一大幫,反抗蒙古大軍的江湖主力,自然不能群龍無首。
是以乘著英雄大宴,群豪聚會,再於會中推舉。由大夥兒比武決勝,選一位武功最強之人出任幫主。
雖然並未限制此人出身,其實也只是個自欺欺人的幌子。
黃蓉這些年以雷霆手段,已將丐幫全盤控制在手中。她心中早有中意之人,只是借這英雄大會的名義,替他再壯一壯聲威。
郭芙要帶郭襄回去,可她如何也不肯。
“哈哈哈,郭二小姐不肯跟他走,便跟我走吧!”
黑影一閃,一人從林子後疾衝出來,阻住了出路。
只見此人身材極高,面目黝黑,上身卻是奇短。凝神看時,原來他的兩足已經折斷,脅下撐著一對六尺來長的拐杖,一雙褲管縫得甚長,晃晃蕩蕩地拖向地下。
他正望著二女發出邪惡的笑容,雖然架著拐杖,行動卻仍舊十分迅捷。
“你是尼摩星?”郭芙一眼就認了出來。
尼摩星猥瑣地笑道:“郭大小姐眼力好的,多年不見,想不到你已都嫁作他人婦了。只是風韻更甚當年啊!大家免傷和氣,這就乖乖隨我去吧!”
郭芙知道此人雖是殘疾,可武功奇高。黃蓉說過,江湖中能製住此人的只有雙手之數。
但見他身後還隱隱約約有好幾個影子,想必都是跟著他而來的武士諜探。他們的目的自然是綁走郭芙、郭襄二女,如此便可讓郭靖投鼠忌器。
尼摩星天生神力,是橫行天竺的高手。因為在本土沒有敵手,於是不遠萬裡來到中土,想要大展雄風。可生性耿直,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曾舉著一塊大石頭,與金輪法王打了一架,也算是威風了一次。
因為他頗不講衛生,從來不穿鞋,結果踩到了李莫愁的“冰魄銀針”,廢了一雙腿。
腿雖然沒了,但尼摩星還很堅強,他以拐杖代腿,繼續修習武功,經過十六年苦練,一雙鐵杖上的造詣只有更勝斷腿之前。
尼摩星本只是奉命前來刺探情報,沒想到卻有間隙傳來消息,將二女的行蹤透露給了尼摩星。
尼摩星心道自己今日就要立下奇功,不由笑得更歡。
郭芙等了郭襄一眼,心道都是你闖出來的禍!
郭襄倒是不在意姐姐的白眼,反而盯著尼摩星兩條空蕩蕩的褲腿道:“你這兩條腿怎麽這麽奇怪,是怎麽斷的?沒斷之前也這麽長嗎?”
尼摩星哼了一聲,心道這小姑娘真是沒禮貌。但他畢竟也是過了不惑之年的人了,豈能跟小兒一般見識?
“你這人也是奇怪,大半夜的叫我們姐妹跟你到哪裡去?”郭襄好奇地問道。
尼摩星額上起了幾根黑線,怒道:“小娃娃不許多言的,快跟我走!”
郭芙低聲道:“二妹,這尼摩星武功甚高,我們一起出手,你攻她左,我攻他右。”
但郭襄心想這家夥已經斷了雙腳,姐姐還要拔劍斬他,豈不是欺負人?
“姐姐,他腿斷了,不要打他!”
話音剛落,郭芙已拔劍而上。
她使的乃是郭靖傳授的“越女劍法”,只是修習不精,沒幾下便叫尼摩星打落了手中鐵劍,又被點中穴道,動彈不得。
“妹妹快跑!”郭芙急切叫道。
郭襄哼了一聲道:“我還以為說你可憐,想不到你也是個大惡人。”
尼摩星哈哈大笑,說道:“小娃兒不吃點苦頭,不知爺爺厲害的。”
接著,他雙拐齊動,金雞獨立,靈活地點向郭襄。可郭襄身上穿著軟蝟甲,他的點穴根本無用。
尼摩星一怔,旋即伸出黑黢黢的手抓向郭襄,他面目猙獰醜陋,雙目圓睜,露出白森森獠牙,就像是要咬人一般,嚇得郭襄尖聲大叫起來。
就在這時,比人還高的蘆葦叢中傳出一聲正氣凜然的呵斥。
暗中觀察的幾個身影齊齊一滯。
“放下那個女孩!”
只見一人翻身而出,身著青衣,手執長劍,倒是衣冠楚楚。
“你是誰?”
尼摩星見這人半路殺出,還以為是襄陽城來的援助,可此人面目甚是陌生,卻不知又是何人?
“我就是黃山書院的嶽峰。路經此地,碰見你這老不羞,欺負兩個小姑娘,真是恬不知恥啊!”鮮於通笑著道。
尼摩星望了望四周,但見再無其他人的身影,獰笑道:“多管閑事是吧?就憑你一個,簡直是找死!”
話落,十來個蒙古武士從暗處衝了出來。
嶽峰呵呵笑道:“就憑這些人?”
話音一落,他眼中閃現一道精光,手中鐵劍已經出鞘。
快,奇快無比!
尼摩星還沒看清楚,所有手下都已倒下。各個都是見血封喉,一劍斃命。
任憑尼摩星自負武功能在江湖中排到前十五,也不由得冷汗連連。
鮮於通彈去劍尖的血滴,渾身邪氣凜然:“就這?”
“看招!”
尼摩星起落飄忽,形似鬼魅,他左杖支地,右杖橫掃,當的一下,擊在鮮於通劍上。
只見黑暗中火花四濺,鮮於通被震得手掌發麻,心道此人好大的力氣!
這並非是內勁,而是純粹的掌力。
鮮於通不敢托大,這尼摩星在原著中雖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可他的實力卻不容小覷。只是他出道以來遇上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因此戰績才是一片灰暗。
當即,鮮於通當下左手捏個蘭花指,劍隨身走,劍法迅疾如鬼魅。
他不敢再與對方正面相接,而是以迅捷無倫的劍招與之周旋,伺機偷襲。
這不大光明的打法,卻頗為有效。沒一會兒,鮮於通便在尼摩星身上留下了好幾處傷。
只是這家夥似乎也修過什麽煉體功夫,黢黑的皮膚堅硬如石,鐵劍僅能造成皮外傷,連血都沒流下幾滴。
尼摩星大喝一聲,狂性大發,手中鐵拐舞得更疾,整個人幾乎都懸在了空中。
這是鮮於通練成絕世劍法後第一次出劍,七十二招劍式在他手中一一施展而出。交手時他也在細細揣摩這些劍式之間的細節。
他出手如鬼如魅,迅捷無倫,變化複雜,劍招極快而且怪異。暗中觀察的幾人也是大為驚訝,江湖中何時出了這樣一位使劍的高手?
可無論如何看, 這劍法都透露著一股莫名的邪性。
忽地,那號稱嶽峰之人招式再變,身形向後躍出兩丈遠,雙手抱劍擺出一個奇特的姿勢。接著,他整個人猛地向前衝鋒而去,正是流星如梭,飛墮一擊。
見對方猶如一道流星般直奔自己襠下而來,尼摩星驚得接連後退,運起鐵拐格擋,卻已遲了!
鮮於通穿襠而過,劍氣飛濺,直接接上一招必殺的“群邪辟易”!
一息之內連出六道劍氣,每一道都切在尼摩星脖子上。
任憑他硬功再厲害,也抵擋不住這樣的攻勢!
尼摩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雙目圓睜,用一雙黑手捂著自己不住留血的脖子。
“這......是什麽劍法......”
鮮於通歸劍入鞘,收起蘭花指,想了想。既然這七十二路無名絕世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叫做“群邪辟易”......不如就叫它——
“此乃辟邪劍法,專門對付你們這些邪魔外道!”
好一個辟邪劍法!
暗中觀察的斷臂大俠,與一旁須發盡白的老道士同時在心中喝道。
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在月下踏步而去,無人察覺!
郭芙、郭襄也看呆了,這位仗義出手的大叔的劍法居然這麽厲害!
郭襄最好義氣,趕忙上前去道謝。郭芙盯著鮮於通看了又看,總覺得他有些奇怪。最近出現在襄陽城中的怪人越來越多了......想起明日的丐幫選舉大比,她不禁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