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

　　柯敬天眼前的畫面陡然一轉，不再是煙波浩渺的海上，而是在一處沒有特別之處的城鎮上，石板地板，紅磚綠瓦的建築，掛著大紅燈籠的酒肆茶樓……

　　他瞧著自己高高抬起的手，一時間竟想不起自己為什麽要抬手，而手也很粗糙，像是做久了苦力的樣子。

　　“老王，上工了。”

　　有個人在遠處衝著他招了招手。

　　那人破衣爛衫，肩頭放著一隻破損的麻袋。

　　柯敬天瞧了瞧自己的肩頭，也放著一隻破損的麻袋，而且剛剛那人叫他老王，他揉了揉額頭，自己叫老王嗎?好像不是，好像也是……

　　“老王，愣住幹什麽，趕快啊！”那個人又在催促他了，“今天搬不夠兩千斤石頭，東家肯定又要罵咱們了！”

　　柯敬天皺眉緊鎖，腳步不由得跟上了那個人。

　　“你叫我老王?”柯敬天問那人道，“你為什麽叫我老王?你又是誰?”

　　啪！

　　那人二話不說，直接在柯敬天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而後才開口道:“都叫你別喝酒了，你又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麽?”

　　柯敬天低頭瞧了瞧自己腰間，掛著一隻酒葫蘆。

　　自己身上也是一身酒味。

　　那人繼而將手搭在柯敬天肩膀上，一本正經道:“老王，你可別裝傻，上個月你借了我十兩碎銀，說要給你女兒治病，這個月我也該用錢了，你裝作不認識我，是不是不想還錢了?”

　　柯敬天使勁揉了揉額頭:“我……你……”

　　那人將胳膊從柯敬天肩膀上移開，很是不悅道:“老王，你嘴上可以不承認，但這欠條你總不能不認吧?”

　　說著話，那人遞出一張欠條。

　　柯敬天拿過欠條看了看，其實果然寫著欠十兩銀的事，而他的名字叫王捌。

　　對方叫馮九。

　　柯敬天抬了抬頭:“你叫馮九?”

　　那人鼻息一哼，將欠條從柯敬天手中拿走:“你覺得呢?”

　　柯敬天張著嘴巴看天，使勁擠了擠眼睛，迷糊，有點迷糊啊！

　　不多時，柯敬天便跟著馮九來到了一處采石場，兩人開始往附近河邊的一條船上搬石頭，每塊石頭都不重，走個來回也不費力，但翻來覆去這麽搬，身體還沒累，心就有些煩躁了。

　　柯敬天扯下肩頭的破麻袋，墊在一塊石頭想歇一歇。

　　“老王。”馮九走過來道，“酒醒了沒?”

　　柯敬天歪了歪頭，打量著馮九那張臉，喃喃道:“我酒醉的時候好像做了一個夢，我是一個特別厲害的高手，和一個長得很像你的人打了一架，但打著打著……”

　　馮九問道:“打著打著就怎麽了?”

　　“打著打著就醒了唄！”柯敬天撓了撓頭道，“原來我不是什麽高手，就是一個窮搬石頭的。”

　　“以後少喝點酒！”馮九語重心長道，“酒總是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像我們這種下層人，也最怕生出不切實際的想法。”

　　“老馮，我剛剛不是想賴你的帳。”柯敬天用手拍了拍馮九的胳膊。

　　“我知道。”馮九道，“但你為什麽在夢裡和我打架?看我不順眼了?”

　　“不是那個意思。”柯敬天將頭埋在臂彎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現在都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搬石頭吧！”馮九拍了拍身上的土，“完工了你還得給你女兒買藥吧?”

　　“好像是……”

　　柯敬天站起身，

和馮九一起搬起了石頭，這一搬便到了夕陽西下。　　而後柯敬天不顧身上的勞累，在馮九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藥店，又在馮九的提示下抓了一些藥，來到了一處院子。

　　院牆是低矮的泥牆。

　　院子裡的地面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土質地面。

　　屋子是土坯房。

　　這就是他的家了。

　　咳咳！

　　咳咳！

　　尚未推開家門，就聽到屋子裡有女人的咳嗽聲。

　　“我就不進去了。”馮九在屋門前止步，說道，“我家裡也有些事，明天我再來叫你一起上工，記住別喝酒了！”

　　“好！”柯敬天點了點頭。

　　吱呀！

　　送馮九離開後，他才推開了屋門，看到屋子裡寒酸的環境，看到了床上那位面黃肌肉頭髮亂蓬蓬的女孩。

　　“爹。”

　　女孩一看到他便虛弱又柔柔的叫了他一聲爹:“你回來啦！”

　　柯敬天聽到這聲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觸動了。

　　女孩掙扎著便要下床，說是要給他做晚飯，還解釋若不是今天身子更加不舒服了，晚飯早就做好了。

　　女孩剛滑下床，腳下突然一個趔趄，倒在了床邊。

　　“娃，別折騰了！”

　　柯敬天急忙跑過去，將女孩扶了起來，在屋子裡昏暗的光線下，看到女孩額頭上滿是汗珠，他又將女孩抱起，輕輕放在了床上。

　　他沒想到女孩竟然那麽輕，輕得像是初冬的小雪花。

　　“爹，女兒不孝！”女孩突然哭哭啼啼道，“女兒若是不得這病，一定會把您伺候的好好的，那輪得著爹來伺候我?若是不得這病，女兒也能嫁到別人家，絕不會成為爹的累贅，女兒不孝啊！”

　　“別……別亂說！”

　　柯敬天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擦女孩臉頰上的淚水，又幫女孩蓋上了被子。

　　然後他走出屋子，到灶房生火做飯。

　　他沒想到他家是這樣的窮，缸裡只剩下不到三碗米了，連一塊葷腥的東西都找不到！

　　炊煙彌散到了柯敬天家上空。

　　這樣的炊煙也正從很多人家煙囪裡升起。

　　中州第六強者柯敬天成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人物。

　　渺小到走在街上沒人看他一眼，看也是用嫌棄的眼神看。

　　那位馮九此時卻是去了一趟酒樓，那酒樓奢華得不成這樣。

　　馮九還去了最好的包間。

　　那包間盤膝坐著一個俊美的年輕人。

　　“蘇小子，還好你把我安排在了柯敬天身邊，否則柯敬天可能沒辦法入戲。”

　　“老馮，這次辛苦你了。”

　　“辛苦啥，能弄死中州第六強者，掉一層皮也無所謂啊！而且你打算什麽時候弄死他?”

　　“他現在狀態並不穩定，一旦遇到生死危機，極有可能會強行脫離幻境，先文火慢燉吧！”

　　“文火慢燉?”

　　“嗯，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