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如果有一天……”

　　在柯敬天給女兒喂飯的時候，女兒突然哽咽開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別亂說！”

　　柯敬天板著臉阻止了女兒說下去。

　　柯敬天也不知是怎麽了，突然放下飯碗，挺直脊梁，抬頭瞧著屋梁，鏗鏘有聲道:“我的女兒不會死，不許死，要死也要死在我後頭！”

　　女孩一聽就哭得稀裡嘩啦。

　　柯敬天趕緊重新飯碗給女兒喂飯。

　　等女兒吃完飯時，柯敬天猶猶豫豫道:“女兒，爹可能是喝酒傷了腦子，爹真叫王捌這個名字嗎?爹總覺得有另外一個名字，可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爹，你是說王富貴這個名字嗎?”女孩想也不想道，“你說爺爺奶奶當時給你取名字的時候，本來想取富貴二字的，可是取名先生算了你的生辰八字，只有捌這個名字能讓你一生順遂。”

　　“一生順遂……”

　　柯敬天默念這幾個字，若有所思。

　　這一晚，柯敬天睡在女兒身旁，讓女兒枕在自己臂彎裡，因為女兒總是身子發涼，這樣可以讓女兒好受一些，女兒在夢裡偶爾會哭起來，喊娘。

　　她娘早就病死了。

　　“爹，昨晚我夢到娘了。”

　　早上醒來，女兒開口便對他說道:“娘在一座橋上等著我，衝著招手，讓我過去，可我沒舍得過去，因為我過去找娘了，爹怎麽辦?”

　　柯敬天端著早飯，默不作聲。

　　女兒小聲道:“我知道那座橋叫奈何橋，上了橋就回不來了。”

　　柯敬天放下碗，埋頭走出了屋子。

　　早上的陽光本來很柔的，可刺得他淚水一直往外流。

　　“女兒，我上工去了！”

　　他在陽光裡發了一會兒呆，便將破麻袋放到肩頭，往外走去，而後就看到一個人。

　　“老王，今天你是怎麽了?竟然不用我敲門叫你了?”

　　那個人正是馮九。

　　“老馮，商量個事。”柯敬天開口便道，“再借我十兩銀子，我過幾天保準還。”

　　“老王，你當是我開錢莊的?”馮九皺起眉頭，“我家境比你好不到哪去，哪還有十兩銀子借給你?”

　　“馮哥，行個方便。”

　　柯敬天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頭也低得很誇張的樣子，而且還叫了馮九哥。

　　“阿玲的病又嚴重了?”馮九問道。

　　“嗯！”柯敬天用力點了點頭，“昨天的藥不夠用。”

　　“你先去上工吧！”馮九沉吟一下，說道，“我去其他工友家看看，給你湊一湊，興許能湊夠。”

　　“馮哥……”柯敬天瞧著馮九離開的背影，嘴皮張了張，“謝謝！”

　　“都一輩子的兄弟了，謝啥啊！”

　　馮九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

　　柯敬天紅著眼圈，往采石場走去了。

　　他的腳步很快，多扛些石頭便能多賺一些錢，女兒的病也沒辦法苦撐了，真讓她上了橋?

　　這一晚上時間，他恍恍惚惚的想起了以前很多事，關於那可憐妻子的，關於女兒的，似乎已經從昨天的酒醉中恢復了過來。

　　他甚至還能清晰回憶起妻子的樣子，回憶起將女兒扛在肩頭去學堂的日子。

　　他的確是王捌。

　　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酒可真特麽不是好東西，昨天還以為自己是一個威震四海的大高手呢！

　　柯敬天突然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

自己竟很有跑步的天賦，他現在跑得兩耳呼呼作響，身旁的風景快速向後倒退，像是自己正從一個山頭往山下自由奔跑似的！　　都快要飛起來了！

　　但興許是太過大意了，在一個路口，他沒瞧清楚一頂轎子過來，徑直撞在了那頂轎子上，好在轎夫的底盤很穩，堪堪穩住了轎子。

　　“誰這麽莽撞啊?”

　　一隻手掀起了轎簾。

　　柯敬天瞧著那隻白玉雕成的手，心裡竟莫名猛跳了一下，是一種畏懼的心態，人家這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過得是他不敢想象的生活。

　　繼而一張年輕俊美的臉龐從轎簾後探了出來。

　　柯敬天看到那張臉又禁不住一陣嘖嘖讚歎，那張臉太好看了，皮膚也太好了，自己女兒天天不見天日，都沒人家的皮膚好，哦，女兒病了，皮膚怎麽會好呢。

　　柯敬天正浮想聯翩時，那年輕人說話了:“這位老伯，你沒撞壞吧?”

　　想不到這位富家公子哥竟關系自己，柯敬天連忙搖頭:“我沒……沒事，對不住對不住，忙著去上工，跑得快了。”

　　年輕人笑了笑，放下了轎簾:“退。”

　　轎夫們竟抬著轎子往後退，給柯敬天留出一個寬敞的路口。

　　柯敬天尷尬的搓了搓手，而後小心翼翼的走過路口，同時還不斷的回頭張望那頂轎子，擔心那年輕人只是在做戲，不會讓轎夫們揍他吧?

　　但提心吊膽走到采石場，都沒人找他麻煩。

　　他才踏踏實實扛起了石頭。

　　但他壓根不知道，那年輕人在他離開後，在轎子中喃喃自語:“幸好沒讓他繼續跑下去，要不然還了得……”

　　年輕人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掌心竟懸浮著一朵美麗至極的蓮花。

　　年輕人道:“以化神境操控太虛幻境著實有些勉強，必須小心謹慎一些。”

　　“馮哥，怎樣了?”

　　等工友們陸陸續續來到采石場，馮九也來到的時候，柯敬天連忙跑到了馮九面前。

　　“妥了。”馮九將一個袋子塞到柯敬天手裡，“記得盡快還！”

　　“放心！”

　　柯敬天揣好那袋子，死命的乾活。

　　馮九一直在他身旁嘮叨，讓他量力而行，別出力太猛，萬一累垮了，阿玲就沒人管了。

　　柯敬天這才收斂了一些。

　　這樣日子一晃就過了一個月。

　　柯敬天始終沒還上馮九和工友的錢，他女兒的病也愈加嚴重了。

　　“頭兒，借五十兩銀子好不?”

　　這一天柯敬天厚著臉皮找到了大腹便便的工頭，艱難的開了口。

　　“老王，我不缺五十兩銀子。”工頭臉上的橫肉咧了咧，“我給醉月樓的姑娘花錢隨隨便便就上百兩，但卻不能借給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啥?”柯敬天抬了抬頭，“怕我還不上?頭兒，我這身子骨好著呢，能給你扛好幾十年石頭呢！”

　　工頭驀然道:“你女兒救不活的，你借多少錢都是白搭。”

　　哢嚓！

　　柯敬天一下子握緊了拳頭，

　　身上彌散出一股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