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跟著田新進屋,然後瞬間眯起了雙眼。
床上半坐這一個長發蓬亂的女孩,她閉著雙眸,一隻手向前伸,似是想要抓住什麽的樣子,但這並不是怪異的地方,她的全身竟然長滿了綠色甲片,身上散發著一種腥味,已然不像是一個人了。
但她身段姣好,出事前應是佳人一位。
田新瞧了蘇凡一眼,微微搖頭。
蘇凡心中雖有疑惑,並沒有說話。
隨後田新走到女兒身前,將手指點在其眉心,低聲道:“睡吧!”
嘶!
其女突然睜眼,嘴裡發出怪異聲音,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瞪著田新,抗拒著田新的手段。
“睡!”
田新手指一用力,女孩閉上雙眼躺平在了床上。
但女孩嘴巴張了張,用一種極為痛苦的聲音道:“爹,我好難受。”
田新握了握雙拳一語不發。
此時,三隻家禽也在屋內,看到小主人如此可怕又可憐,面面相覷。
女孩再無動靜。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了。”田新臉色很是不好,“不用我再多說什麽了吧?”
他相信眼前這位聖子眼光絕不低劣,必能看出端倪來。
蘇凡示意田新出去說話。
到了外面,蘇凡問田新道:“她伸手是在向你索要……命?”
“是的。”田新點頭道,“她認為我欠她一條命。”
“你大意了。”蘇凡莫名道。
“可不是呢。”田新歎息道,“我根本沒料到那惡蛟竟比尋常畜生多出一縷魂魄。”
“這不是中毒。”蘇凡道。
“嗯。”田新瞧著蘇凡道,嘴裡緩緩吐出三個字,“是奪舍。”
惡蛟咬了他女兒,他殺了惡蛟,惡蛟又反過來報復,寄魂在他女兒身上進行奪舍。
“此時不好強行乾預了。”蘇凡道。
“是的。”田新又握了握拳,“她的魂魄和惡蛟的已經交織在了一起,一旦強行乾預,惡蛟必會鋌而走險,和我女兒玉石俱焚。”
蘇凡用手支住下巴閉目沉思。
田新望著沉思的蘇凡:“所以你們送靈草根本沒用。”
蘇凡睜開雙目:“而且我也不該來。”
田新愈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很聰明,點頭道:“是的,那畜生知道有人來幫忙,便會加快奪舍步伐,我女兒和我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田前輩!”蘇凡突然高聲道,“這件事超出我了的能力,我幫不上你半點忙,告辭了!”
田新眯了眯眼,而後驀然陰狠道:“那你還吹噓自己能治好我女兒?難道只是想來看我笑話?你們道盟原來都是廢物,只知道過來送幾株靈草,竟是什麽都做不了!滾!”
蘇凡向田新拱了拱手,轉身走出院門。
咣當!
田新一揮手,關上了柴門。
但蘇凡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前輩,我們道盟還是很有實力,只是你的事有些特別罷了!而且你也喝了我的酒,別把話說的那麽難聽!”
“誰稀罕你的酒!”
田新抓起石桌上的一壇酒,抬手想要砸爛在地,但又停住了,而後打開院門走了出去,怒喝道:“拿走你的酒!”
一雙綠幽幽的眼睛,透過屋子窗欞,瞧見田新拿著酒走出去,又氣憤的走了回來,坐在石桌旁發呆。
那雙眼睛的主人嘴角勾起一抹悚然笑意。
三隻家禽圍在田新身旁,
似是想要安慰一下主人,卻是不知道從何安慰,只有柴狗伸出舌頭,舔了舔田新的手背。 ……
咕嚕嚕。
夜晚,屋子裡傳出熬藥聲。
田新守在火爐旁,額頭上有汗水。
待藥熬好了,田新端起來給床上的女兒喝。
若是柯敬天還活著,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熟悉至極,因為在蘇凡的幻境裡,這種喂女兒喝藥的事,他天天都在做。
“爹,我不想喝藥。”
當藥杓放到女孩嘴邊時,女孩張開眼睛,嘴皮動了動:“難喝。”
“喝吧!”田新勸慰道,“這藥相當不錯,或許有用。”
“你不是把人家趕走了嗎?還拒絕了人家的酒,怎麽把藥留下來了?”女孩問道。
“因為酒不能治你的病。”田新道,“但藥可能會有用。”
“其實我沒病。”女孩直視著田新,“我只是想……”
女孩頓住了。
田新問道:“你想做什麽?”
女孩似是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嘴皮一張一合,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但她的一隻手又詭異的衝著田新抬了起來。
田新眉頭瞬間皺緊,將女孩的手壓了下去,然後開始喂藥。
女孩很是抗拒,有藥順著她嘴角流下,流到被褥上時,竟說巧不巧的殷成了一朵小花。
從這一天起,
再有沒有道盟的人來過了。
藥也沒起到任何作用,女孩的形體容貌變得和之前大相徑庭,越發像一頭人形惡蛟了。
倒是那三隻家禽竟莫名肥胖起來。
它們有事沒事便下意識跟在田新身旁,比之前和田新的關系要融洽多了,以前田新可是對它們愛答不理的。
這一晚天降大雨。
田新又在熬藥。
床上的怪人突然坐了起來,對田新道:“我要走了。”
田新沒有抬頭,只是瞧著熬夜的砂鍋說道:“你走不了。”
怪人嗤的一笑,說道:“田新,你的真傻還是裝傻?”
田新這才抬起頭道,重複道:“你走不了。”
怪人瞧著窗外:“天降大雨,蛟龍走江,沒人能攔住我。”
說罷怪人便輕巧的滑下床,徑直向屋門外走去。
田新一揮手,手中多了一把劍,指著怪人的背心道:“站住。”
“爹,你要殺我嗎?”怪人轉過頭,用惹人憐惜的聲音說道,“爹,你下得去手嗎?我可是你的女兒啊!”
田新手中的劍開始顫。
怪人又嗤的一笑:“田新,你休想再殺我一次,我今天一走,咱們便兩清了好了!”
怪人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田新拎劍跟在後面,卻是始終不曾斬出一劍。
大雨重重砸在地上,砸出了很多水泡。
三隻家禽也跟在田新和怪人後面。
很快,他們便走到了江邊。
怪人站在岸邊,對田新道:“你再不動手,我就要入江了。”
田新突然笑了。
淡淡的笑了。
那笑容像極了某個人。
那三隻家禽好像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