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言,有幾個仗著人多,口中罵罵咧咧起來。那個為首的中年人頗有江湖經驗,他隱隱覺得,現在面前的漢子很有背景,那手中寬寬大大的黑包裹,必然是一件兵器。
他看得出,此人一定是個久經江湖殺戮的人物!於是他招手讓手下都退下,上前幾步,語氣十分恭謹的說道“我說這位朋友,我知道您是個台面上的大人物,我也不敢問您的名號。您親自來問,我們幾隻猴,本該乖乖的交出來不過呢您看。
我們屋裡這麽多人,如果僅憑您一句話,我們就乖乖的交了出去,這要是傳出去,那些不明真相的同行,恐怕得笑話我們!
我知道,我們幾個上不得台面,但是這三百六十行裡,畢竟也有我們這個行當。也算半個跑江湖的,您呢,是個大人物,您大人有大量,您抬抬手,給我們個台階下。一呢,也無損你的名號,二呢也讓我們幾隻猴,都開開眼。”說完眼睛盯著余折鐵,眼神中,似乎有些挑釁之意。
那人話音剛落,這余折鐵便蹲下身子,將手指插進了地面,然後用力將一塊一尺長,三寸厚的地磚扣了出來,他將那塊地磚,扔到首領的懷中,問道“一塊夠嗎?”
那人嚇的臉色蒼白。急忙說道“啊呦,夠了!夠了!壯士好神力!”這時一個年輕的小夥,戰戰兢兢的跑過去,跪在余折鐵的面前說道“爺爺,是我偷的,您過過目,孫子分文沒動!”
余折鐵接過錢袋子,在手裡掂了掂,接著又問道“你們剛才,說了一些感謝莊家老頭的話,是什麽緣故?”
那個首領,懷裡抱著磚說道“今年大年三十,本地的知縣,去到那莊家喝酒,結果不巧,活活喝死了,然後剛過完十五,朝廷又派來了一個新的知縣,這個知縣為官清廉,治理這平安城很有手段,我們這裡的兄弟被抓去了不少。
前陣子,新知縣將莊家的三兒子給捉進了衙門。那莊老爺子大怒,結果叫了一百多號人,打上了衙門,將那衙門砸了個稀爛,毀了牢房不說,還將所有的囚犯都放了出去。
新來的知縣迫於無奈,將三公子從牢裡,一步步的給背回了莊家。然後衙門就散了火。這位朋友,我就知道這麽多了。”余折鐵聽完之後,將那個錢袋揣到懷中,轉身出了院子。屋中的眾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余折鐵懷中揣著銀子,邊走邊想“這莊老頭估計是吃錯藥了,放著好日子不過,居然和官府為敵。估計這幾年又結交了什麽利害人物,這平安府就裝不下他了。”
他摸了摸懷中的錢袋想到“相比之下,那個算命先生倒是頗為棘手,我闖蕩江湖這麽久,居然猜不出他的來路。好在他不是我的仇家。下次有機會再見面。我得好好的摸摸他的底細。”
余折鐵走在路上邊走邊想,這時一個刺耳的聲音從身後,鑽入他的耳朵。“啊呀你這個死鬼!故意裝的看不見我?”余折鐵一扭頭,看見一個妖豔的女人站在一個大門前,嬌滴滴的正在衝他撒嬌,他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那女子見余折鐵看自己,趕緊迎面撲了上去。將手裡的手帕,在余折鐵的面前一甩,一股異香,飄到了余折鐵的鼻孔中,他心中大怒!這叫“迷情香”,聞了這香的男子,不管年齡有多大,都會瞬間春心蕩漾,是江湖上一種害人的毒藥。
余折鐵用手指,從懷中蘸了點解藥,在人中上抹了抹,他本想將這女子脖子擰斷,然後一走了之。
但是他隱隱覺得其中另有蹊蹺,
他心中暗想“這女子怎麽看都不是江湖人物。但是她居然會莫名其妙的,對我用這種江湖手段!其中一定有什麽緣故。乾脆將計就計,看看這女子耍什麽花招。”於是他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用手摸著下巴,盯著這個女子。 這女子以為他上了鉤,心中大喜,然後上前一步,挽住余折鐵的手臂,扭著身子說道“你個沒有良心的!我都等你好幾天啦!怎麽這麽晚了才來?”
余折鐵說到“最近公務繁忙,一直沒來看望媽媽,賠禮!賠禮!”這女子一看這漢子很是上道,大喜過望,撅著小嘴說道“哼!怕是又認識了什麽新的姐姐妹妹,就不理人家了!”這時又出來了幾名女子,一起東拉西扯,把這余折鐵拽了大門。
大門的裡面是一座青樓,名曰‘望春樓’。在當地很有名氣。這個出門招呼的女子,是這裡的老鴇子,這老鴇親密的挽著余折鐵,把他請到了正廳,扶他坐下後,順勢的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摟著余折鐵的脖子調笑道“你這死鬼!是喝茶呢還是聽曲兒呢?”
余折鐵笑道“我要喝茶,就去茶館,我要聽曲,就去找戲班。既然媽媽這裡是正經地方,那麽小生就告辭了!”說完便假意起身要走。
那老鴇子咯咯的笑著,在余折鐵耳邊輕輕的說道“我們這的姑娘個個賽天仙,就怕你受不了哦!”余折鐵笑道“姑娘我受不了,那就媽媽陪陪我吧!”
那老鴇子點了他的鼻子一下,說道“你這死鬼好壞!我可伺候不來了你這蠻漢!哎,我們這新來個黃花大閨女,還未曾接過客,我讓她陪你,豈不比我甘甜?不過這姑娘脾氣不好!我還怕你降不住呢!”
那余折鐵冷笑了一聲,嬉皮笑臉道“我就喜歡厲害的!能把我吃了才好呢!她在哪啊?快帶我去見見!”
“嘻嘻,你們這些臭男人,都一個的德性!這就等不及啦?隨我來吧!”這老鴇從余折鐵身上跳了下來,挽著折鐵向樓上走去。
這樓一共四層,他們左轉右轉上了頂層,來到了一個小屋,老鴇推門進去,屋內燈光昏暗,隻點了一盞油燈,一個小姑娘側著身,背對著門,坐在床邊。老鴇把余折鐵推了進去,自己趕忙關上門,下樓去了。
這余折鐵看了看屋內,發現屋內基本沒什麽陳設,只有一張床和擺滿了著酒菜的圓桌。他看了看那個姑娘的背影,不由得心頭一沉,發現這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一個花季少女。余折鐵將包裹立在牆頭後,走了過去。
余折鐵隔著桌子問道“哎,你叫什麽名字?大爺累了,唱個小曲!”余折鐵見那姑娘沒有動,依然側著身子坐著。他隨手拿起一個杯子,倒了杯酒,起身向那姑娘走去“嗯!喝一口!”他把杯子遞了過去,姑娘不理。
“好大的脾氣!”
“來!喝一口!”
余折鐵又把杯子往前湊了湊,一直碰到了姑娘的嘴唇,那姑娘把頭扭向一邊還是不動,余折鐵喝道“你爹娘送你過來,就是讓你坐著的嗎?”
那姑娘渾身一震,接過了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後扭頭把一口酒,全都吐到了余折鐵的臉上。
余折鐵用手一抹臉,那姑娘突然暴起,抓住那抹臉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只聽哢叱的一聲,竟從余折鐵的手上咬下來了的一塊肉。
“呸!”那姑娘把嘴裡的肉吐到地上,大聲罵道“你爹娘將你生的這麽大一坨,就是用來欺凌弱小的嗎?”
余折鐵大怒,一把抓住了那姑娘,惡狠狠的說道“你這死丫頭!叫你唱個曲子何故如此?我摔死你!”說著就把這個姑娘舉過了頭頂就要摔。
這小姑娘停在空中,哀哭道“爹爹!媽媽!嶽蘭不孝,今生不能為二老報仇了!”隨後這姑娘又厲聲喝道“你聽著!回去告訴莊家,我嶽蘭縱然粉身碎骨也決不罷休,今世不得報仇,下世必報!下世不成,那就十世、百世、千世、萬世!世世與他莊家勢不兩立!”
這余折鐵一聽姑娘的這話,便知道這個姑娘和那個莊家有著深仇大恨。而自己很明顯,被人家當成了棋子!他把那姑娘輕輕的放到了床上,那姑娘趕忙跳下床,蜷縮在了牆角,渾身發抖,對著余折鐵怒目而視。
余折鐵與那姑娘的眼光一碰,不禁一驚!他在江湖上闖蕩了二十多年,見過不少臨死之前的眼神,有祈求的,有恐懼的,有高傲的,有憤怒的。
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夾雜著絕望、憤怒甚至鄙視的眼神,從那目光中,好像飛出來兩把利劍,這劍不但刺穿了他,還將他的後世幾輩都一一刺穿!
余折鐵對這個姑娘不免敬重起來,他坐下來輕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是那個莊家派來的,我不會害你。我看你這女娃子似乎和他莊家有什麽深仇大恨,你要相信我,可以給我說說。”
說完他攤開手掌,拿來一壺酒,澆在了傷口上。然後接著說道“你叫嶽蘭是嗎?我和那什麽莊家毫無瓜葛,也許我能給你報仇!”
那姑娘起初是怒目而視,但聽到“報仇”二字,頓時眼前一亮,於是問道“你當真不是莊家派來的殺手?”余折鐵說道“我今早剛到這平安城。上次來此地,還是在六年前。”
嶽蘭見自己咬掉了他手上的肉,那人似乎並不生氣,而且說話的口氣十分的友好,於是說道“好吧,你要聽,我便講給你聽!”
嶽蘭站起身來,慢慢的說道“我姓嶽,住在這平安城西南頭的百戶村,距這裡五十裡地,北門外二十余裡地,有一家子惡霸,也就是這個莊家。
一個月前這個莊家的大管家牽著兩條惡狗來到我家,說是準備給他們家的老爺子蓋墓地,見我們家風水好,便想花100兩銀子買我們家的房產和良田。
我父親不從,與他爭執起來,於是那管家便放出惡狗行凶。我哥哥出於自衛,打死了那兩條惡狗,那管家見勢不妙獨自逃走了。
到了晚上,我們家裡便闖進來十幾個手拿器械的歹徒,一進院子二話不說,大肆行凶,當場打死了我哥哥,還放火燒光了我們家的屋舍,將我和爹娘捉到了莊家,那莊家三兒子,將我父母扒光衣褲捆在樹上,羞辱致死。
他們又將我抓到了這望春樓,當晚那老鴇子便找來惡徒讓我就范,我誓死反抗,弄傷了他們,他們看不能得逞,就轉身離去了,走前放話道,說是定然找人毀我。
從此我就被關在這裡。我本來想一死了之,但是我死後,父母哥哥的冤屈,就永遠的石沉大海了,所以我一直苟活到現在,盼著有朝一日能報大仇!這來龍去脈就是這些,不知道你能給我復仇嗎?”
余折鐵聽完,哼的一聲說道“這種活死屍真是遍地開花,我走南闖北,都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姑娘不用擔心,你的仇我替你報了!定讓那莊家人見見世面!”
余折鐵走到牆邊,把長長的包裹拿過來,解開繩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把門板寬的大刀。他倉啷啷的拔出了刀身,將刀舉到胸前說道“此刀陪伴我多年,宛如兄弟!我今向其發誓,定要替你報仇雪恨!”
嶽蘭說道“這位大哥不要戲弄我!我將你的肉張口咬下,你還肯替我復仇嗎?”
余折鐵說道“是我先對你父母言語不敬, 因此才被你所傷,這不怪你,隻怪我恃強凌弱,與你無關!好了你過來坐,吃些東西。”說著余折鐵將屋內所有的燈都點亮了。
這嶽蘭自從被抓進來後,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經余折鐵這麽一說,她也覺得自己早已饑腸轆轆,於是走過去坐在余折鐵的對面,和他一起吃了起來。
二人飯畢。余折鐵說道“關於報仇之事我不能光聽你的一面之詞,我明早再去查驗一番,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來找你。”
嶽蘭厲聲說道“大哥要是不信,可以自去查驗!嶽蘭要是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余折鐵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些銀子放到桌子上說道“嗯,你不要擔心,我這一去得有個幾天功夫,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給你一些銀兩,想吃什麽你就讓人給你買,我一會兒去找那老鴇子,不讓人再過來騷擾你!你這幾天先在這裡委屈一下吧。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覺吧。”
說完這些,余折鐵起身,將刀重新放進包裹中,走到門前正要推門出去,那嶽蘭一看他要走,趕緊起身跑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余折鐵身後,一邊磕頭一邊哭道“這位大哥如果真能替我父母報仇,嶽蘭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余折鐵停到門口說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你我也算同病相憐”嶽蘭繼續叩頭道“還請問大哥尊姓大名!”
“在下余折鐵,江湖人稱‘血手判官’!”說完話他打開大門,大步跨出房門,回身又對嶽蘭輕聲說道“你快起來,地上太涼。”說完關上房門,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