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羅藝麾下的士兵一陣驚慌。
但凡還有點腦子的士兵,都應該明白自己中了埋伏。
而城外的士兵們也是一陣大亂。
他們發現自己竟然跟城裡面的主將脫離了聯系。
正在羅藝與士兵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城樓上站起了兩三千身穿明光甲的精銳軍隊。
接著,便又是一陣地動,四面八方殺來了一支精銳騎兵。
為首的那一名騎兵戰將,手上拿著一柄製造精良的馬槊,威風凜凜。
那穿著一套將領明光甲的大將,率領騎兵來到了數十丈之外,便慢慢的降低了馬速。
隨後,那名將領更是在羅藝的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甲。
將領露出了裡面頗為俊俏的臉龐,羅藝一看便目眥欲裂。
他發現那員大將正是本該跟著裴璟去到了並州的薛萬均。
毫無疑問,他們這是中了裴璟的奸計。
對方這就是設了個口子,等他們來鑽。
問題在於,他們真的來鑽了。
羅藝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愈發發現裴璟深不可測。
他想借著裴璟去到並州的這個機會,好率軍佔領涿郡。
但是這一切都是裴璟想讓他做的。
而想要達到這個目的,首先就是要將他逼上絕路。
恐怕之前裴璟之所以故意不給他發剩下那些莊丁的撫恤,為的也是達到今天的這一幕。
如果按照這樣想的話,恐怕當時裴璟強行要求帶他去遼東作戰,就已經設想到今天這一切。
裴璟為什麽能想到那麽遠?
羅藝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他覺得那裴璟簡直就不是一個人,他仿佛能看穿以後的一切,預料到將要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在裴璟的面前,也只不過就是一場笑話而已。
就在他越想越恐怖的時候,一句話將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羅督軍,別來無恙吧!”
“你我自從遼東一役之後,便許久都沒有見過了。”
“如今你帶兵到涿郡來,莫非是來省親的嗎?”
“若是真的是來省親的,那也好就把你的親戚也供出來吧!”
“免得到時候你人頭落地的時候,一個人黃泉路上太孤單。”
此時的羅藝聽到這句話,更是感覺到萬念俱灰。
他已經看到了城上的軍隊,加上城裡面的騎兵,足足有五六千人。
而他身邊只有七八百人,並且幾乎全部都是步兵。
這根本難以跟對方抗衡。
外面的軍隊又聯系不上,今天這裡肯定是他的葬身之所了。
不過,已經死到臨頭了,羅藝反倒是鎮定了下來。
“薛萬均,你休要在我面前得意,不過也就是成王敗寇而已。”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
“如今事情已敗,你們要殺要剮大可放心來。”
“我羅藝但凡在你的面前,說上一句求饒的話,我便不是一個漢子。”
想不到羅藝竟然有這樣的覺悟,倒是讓薛萬均高看了他一眼。
“本來我這個人,是很看不上你羅藝的。”
“但是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能保留一份骨氣,倒也令我頗為意外。”
“那麽我也承諾你,留你一個全屍。”
“將你和你的兩個兒子合葬於一處,如此可好?”
羅藝聽到這個話愣了一下,隨後也是點了點頭。
他心裡頗為痛苦。
他原本還想懇求對方放過他的兩個兒子。
哦……不……哪怕隻放過一個,也是好的。
這起碼讓他不至於斷後。
但是對方這個話,顯然告訴他,就是準備殺他全家了,他再怎麽懇求也沒有用。
這邊的薛萬均,也不願意再多造殺孽。
他看著這羅藝身後數百人,便想給他們一個機會。
“你們這些人,都要跟隨羅藝去死嗎?”
“如果此時你們跪地投降的話,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羅藝麾下的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終究是有人先扔下了手裡的配刀。
接著,其他的士兵們,也陸續的扔下了自己的長矛和兵器,跪地投降。
而一直在羅藝旁邊的溫彥博,已看到這是副必死的陣勢。
他再想了想自己的前途,想了想自己的小命,有心要陪著羅藝去死,可是終究還是不舍得。
他歎了口氣,從馬上下來,站到了道路的旁邊。
薛萬均看到一個文士打扮的人,站到了旁邊。
他當場便猜到了,這人有可能是羅藝的軍師。
想要活著,但又不肯跪地投降。
這令薛萬均心中也頗為不爽。
“怎麽?”
“你到底是想不想活?”
“要是想的話,便跪地請降。”
“要是不降的話,就跟著羅藝去死。”
他這就是有心要羞辱溫彥博了。
主簿溫彥博自以為跟那些普通的士兵有所不同,心中極為不願意下跪。
但他又看到了薛萬均滿臉殺氣,終究還是屈辱地跪到了地上。
只見他滿臉的羞怒,卻是不敢再有絲毫的反抗。
溫彥博到最後越想越氣,竟忍不住以袖掩面。
誰也不知道,袖子後面是個什麽樣的光景。
薛萬均看到所有的士兵,都已經投降了,心中也頗為滿意。
他這才看著羅藝父子三人。
“賢父子,這是打算自己上路?”
“還是讓我們幫忙?”
“如果讓我們幫忙的話,需知怕是會不太好看。”
“還不如自己動手,也免屍體受辱,此不美哉?”
羅藝歎了口氣,轉頭回來看向了他的大兒子羅通。
只見他的大兒子羅通,此時已經痛哭流涕,但是他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他終究還是拔出了自己的配劍,放到了脖子上。
“父親,孩兒先去一步了。”
“孩兒就在黃泉路上等著。”
“父親且不急,但可慢來。”
隨後,他的大兒子羅通用力一抹,脖子上便噴出來了一片血。
人也緩緩地從戰馬上摔了下來,最後倒地身亡。
接著羅藝又把臉轉過來看,向了自己的小兒子羅成。
羅成也是驚恐萬分,竟然當場大小便失禁。
羅藝歎了口氣,要是戰場上廝殺,他這個小兒子,斷然不可能這樣。
可是要親自出手了結自己,有時候需要更大的勇氣。
羅成看著父親的眼神,拔出了手裡的配劍,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兩下,終究還是沒舍得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