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景等人看來,裴璟重視對士兵的承諾。
為了兌現對士兵的承諾,他不惜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這就足以讓士兵們對他赴之以生死。
從這一點看,李景認裴璟已經有了作為一位名將的潛質。
但不管怎樣說,裴璟暫時是沒辦法渡河了。
虎賁郎將虎賁郎將趙十住等人,來到李景的身邊,勸說道:“大將軍,近四萬隋軍和俘虜的人馬物資,想要運送過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那裴璟將軍要做最後一個渡河的,怕是到那時候已經快要天明了。”
“不若將軍先去回去休息一下,到天明再過來。”
李景搖了搖頭,堅持說道:“老夫的年齡還不大,騎得烈馬,開得硬弓。”
“等候一個晚上算不得什麽,那小裴將軍既然要天明方才渡河,老夫就在此地等他到天明。”
眾人聞言一窒。
你年齡不大。
那你自稱老夫做什麽?
李景在這裡等著,那他們不也得陪著在這裡吹風!
尤其是旁邊角落裡的一名叫羅藝的虎賁郎將,眼睛裡更閃過了一絲的憤恨,心裡暗暗罵道:“老不死的!”
不過,李景不願意離開,眾人也是無奈,總不能強是架著他走。
涿郡太守崔弘升也怕把李景給累著了,連忙吩咐手下的人,給老頭子搬來了一張胡凳,讓他可以安坐。
近四萬多隋軍和俘虜的人馬物資,幾乎足足搬運了一個晚上。
並且裴璟還打了一天的仗,算起來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
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體力上,都有極大的輸出,那怕是他也覺得有點困頓了
等到最後的一批人員物資裝船,裴璟牽著他那一匹黑驢馬,登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船。
船緩緩地向西岸駛去。
當他回頭再看遼水東岸的時候,發現那邊漆黑一片,就如同一個漆黑不見底的深淵,又仿佛其中有擇人而噬的野獸,正在凝視著他。
裴璟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幽幽地自言自語地了一句:“等著吧,我一定會回來的。”
渾然不覺身邊幾個船夫看到這一幕,越來越驚訝的表情。
這裴將軍,不會是被髒東西上了身吧!
船離西岸越來越近,裴璟看到了大量的火光。
那是隋軍的火把,足有數萬把之多,把整個西岸的天空都照亮了。
當船靠了岸,裴璟從船上跳下來的一瞬間,整個遼水西岸都沸騰了。
那些讓他從鴨綠水邊上帶回來的士兵們,用自己的武器敲擊著盾牌,又或者身邊其他的東西,齊聲高喊著:“將軍威武!”
士兵們那份真摯的感情,讓裴璟都覺得眼眶有些濕潤。
他躬身認真地給這些士兵們抱了個拳。
裴璟這樣的做法,讓周圍的士兵們更加沸騰了。
沒錯,是裴璟帶著這些士兵,順利地從鴨綠水邊上撤回到國內。
但又何嘗不是這些士兵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染紅了他身上的朝服呢!
士兵們的沸騰,持續了好一會。
讓等待已久的李景和崔弘升等人都不好立即上前。
他們想不到,裴璟在這軍隊之中的威望,竟然是如此之高的。
之前李景等人還聽說,這支軍隊裡面大部分士兵,其實原來都並不是他的下屬。
這些士兵想不到竟那麽快也都對他歸心了。
等到將士們稍稍安靜了下來,李景才帶著身邊的官員和將領們走了上來。
這時,裴璟也看到一名高大威猛的大將,帶著一大群文武將佐向他走來。
他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也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打算與對方見禮。
其實也沒什麽好整的。
白天經過作戰之後,裴璟身上的盔甲,只是讓親兵稍微用清水擦拭了一下。
盔甲上面雖然已經不再殘留有大量的碎肉,但血漬還是有不少的。
他自己聞慣了倒覺得沒有什麽,可身邊的人聞起來就是一陣濃烈的臭味。
兩人相距數步。
裴璟是下官,他率先躬身向那對面的老者行了一禮。
只見李景也是回了一禮,卻有些猶豫地問道:“這位將軍就是裴璟裴將軍了吧?”
裴璟聽到這話也是一愣,但是心裡馬上就聯想到,第一批渡河的人裡面,有他的族弟裴行儼。
而裴行儼的身形容貌,與他頗有幾分相似。
恐怕是剛才鬧出什麽誤會了。
不過,裴璟現在也不好去問,只是恭敬回道:“回稟大將軍,末將正是裴璟。”
李景聽了之後,總算徹底放心下來了。
他越看越喜歡面前這個高大威猛,進退有據,且充滿朝氣的年輕將領。
這小裴將軍笑容看著純良得很, 一點都不像他們裴氏的那兩隻老狐狸。
看!
那怕戎裝在身,這小裴將軍都有一種君子溫潤如玉的姿態。
可惜了,那麽優秀的年輕人,竟然不是他的子侄!
李景甚至拿手去拍裴璟的肩膀,全然不顧裴璟那套盔甲上的血汙,會弄髒他的手。
他又想了想,竟然抓住裴璟的手,對身邊的官員們說道:“小裴將軍是老夫的後輩,以能接過老夫擔子的人。”
“如果以後他有事相求,你們務必要給老夫一個面子啊!”
周圍的將領和郡守聽了這個,眼底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可是很重要的表態了。
而裴璟聽了這話也是愣了一下。
以李景的地位和身份,當裴璟的前輩是綽綽有余的,所以他完全有資格說這樣的一番話。
不過,雖然李景前面那一句話沒有什麽問題,只能說是對後輩的一種關照,但是後面那句話就已經有些不恰當了。
以李景的地位和威望,只要有了他的這句話在,裴璟只要以後能放下臉皮,絕對能從中得到不少的便利。
甚至以後裴璟若是對在場的將領和太守提出的請求,就一定程度上可以視為是李景對他們提出的請求。
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這斷然也不可能只是一個前輩對晚輩的普通關照,更像是一個功成名就的人,對自家族中子弟的關懷。
李景看著裴璟那有些不解的表情,突然嘴裡面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