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此事非同小可，王上是否先與宗伯等人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雖然商離的態度堅決，但是老巫師還是沒有立即接受商離的任命，而是讓商離先去和老貴族們商議過後再說。

　　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老巫師有預感，要是自己真的答應了幫商離教育平民孩子的話，自己極有可能會遭到貴族階層的集體攻擊。

　　事實上老巫師的預感是對的，雖然這年頭的貴族們可能還不太明白什麽是科舉製，也不明白教育普及化到底會對他們造成多大衝擊，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毫無反應地坐視商離推廣教育普及化了。

　　道理很簡單，因為貴族需要有東西來區別自己和平民。

　　之前寡婦風波的時候，貴族們寧可自己多娶幾個寡婦，多養幾個孩子，也不願意讓平民們“幫”他們分擔這個負擔，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貴族們要維護自己的特權。

　　受教育權也是一樣的，自古以來教育權就是貴族們的專屬權力，如今商離要將這個權力分享給平民，貴族們心中自然是千萬個不樂意的。雖然他們不敢正面違抗商離的命令，但是背地裡搞點小動作還是很容易的——比如說威脅教書的老師不準教書，亦或者蠱惑下面的平民不要將自己的孩子送去接受教育。

　　破壞總歸要比建設更容易，商離可沒有心思和貴族們玩那種我建你拆的遊戲，因此他索性來了個釜底抽薪，讓老巫師來教書。

　　讓老巫師教書的好處多多，首先便是可以避免貴族集團的干擾。

　　雖然老巫師也是貴族出身，但是他畢竟已經在神權這條路上走了六十多年了，和如今的貴族集團已經沒有太大的聯系。由他出面教書，可以避免老師被貴族們威脅之後不敢教書的情況出現。否則要是找其他貴族來教書的話，由於他們本身就是貴族集團的一員，是很容易受到其他貴族的影響，進而推脫不敢教書的。

　　至於其二嘛，則是老巫師身上的神權屬性可以有效地用來抗衡貴族集團。

　　政治其實並沒有那麽神秘，說白了無非就是平衡二字。對於一個上位者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帶領國家走向富強，而是避免手下出現一個一家獨大的勢力，進而威脅到自己的統治。

　　如今的宜國其實就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隨著商離從老巫師的手中收走神權，失去了製衡的貴族集團開始日漸壯大了起來，很多事情商離如果不和他們商量的話，可能都無法辦成，比如說這次的普及教育行動。

　　一開始的時候商離只是有感於神權對自己的威脅，因此千方百計地打壓老巫師。但是當他真的收回神權之後，才發現神權其實也不是越小越好的，因為那樣一來身為新的神權掌控者，他將不可避免地和貴族集團正面撞上。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因為自古以來親自下場和手下對抗的統治者下場都不會很好——輸了自不必說，身為上位者的你將威嚴掃地，臣下將不再拿你當回事;贏了其實也沒好到哪去，因為那些臣下說白了本身還是你自身力量的一部分，你贏得越多，就意味著被你親手乾掉的自身力量就越多，這其實是一種自殘行為。

　　因此，自古以來聰明的帝王都是培養好幾股勢力，而後居中平衡的。

　　商離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面對日漸強大，有脫離掌控趨勢的貴族集團，他不得不重新啟用老巫師，借助他的神權來和貴族們打擂台，而後自己居中當裁判。

　　而這次的教育普及計劃，其實就是將老巫師拉下水的一個契機。

　　其他事情請老巫師出山，他非但不會和貴族集團站在對立面，反而可能和貴族集團們沆瀣一氣。但是這件事情不同，這件事本質上其實就是商離在剝奪貴族們的特權，而老巫師扮演的角色就是商離的幫凶。可以說只要老巫師答應幫商離教書，他就會立馬站到貴族們的對立面去，並且此生再也難以更改。

　　因為在教育普及化之後，商離還會順勢推行科舉製，進一步剝奪貴族當官的權力！

　　而科舉製選出來的官員，不還是老巫師的弟子嗎?看著老巫師的弟子們一步步地搶走本該屬於自己孩子的當官機會， 那些貴族們心中會怎麽想?只怕是連殺了老巫師的心都有了吧?

　　說白了，這其實就是一個連環套，只要老巫師點頭答應幫商離教書，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再是他所能夠決定得了的了。在商離的推波助瀾之下，老巫師將會在和貴族集團鬥爭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並且永遠都無法回頭！

　　有人可能會問了，你這麽做就不怕老巫師憑借自己和弟子們的師生關系組建一個新的利益集團，在戰勝貴族集團之後威脅自己的統治嗎?

　　商離表示，老子怕個鬼！沒看見老巫師今年都已經六十多了嗎?與其擔心他憑借自己和文官們的關系威脅到自己的統治，還不如擔心他嗝屁得太早，以至於無法成功培植起一個成熟的文官集團呢！

　　再說了，誰規定新生的文官集團就一定要和老巫師親近，而疏遠商離的?

　　不是商離看不起老巫師，就他這麽點文化水平，能教學生什麽東西?跳大神?還是八卦解析大全?

　　在這個沒有《三字經》《百家姓》，也沒有《大學》《中庸》《春秋》《尚書》的年代，老巫師能教給學生們的東西極其有限。甚至於可以說除了文字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而那些真正有用的諸如幾何函數之類的課程，到頭來還是要商離親自下場教授的。也就是說，真正授予學生們知識的人其實是商離，而不是老巫師！

　　換句話說，這些新興的文官們都是貨真價實的“天子門生”。有這層身份在，傻子才會放著商離這根粗大腿不抱，去抱不知道什麽時候死的老巫師的大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