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說什麽?”

　呂言腦袋一歪，漫不經心地反問道。

　不管是任務要求，還是看在同為人類份上，呂言都不介意將三體文明的情報公布出來。

　可問題在於，他本身能夠記起的信息就不多，全是些零零散散，真讓他介紹，他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常偉思雖然不清楚這一點，但也並沒有要呂言從頭到尾說明的意思。

　他直接問了一個當下最想知道的問題:“三體文明，還有多久到達地球?”

　“四百年左右。”這個時間，呂言還是記得的。

　這個數字，讓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相較於迫在眉睫的戰爭，幾百年以後的滅亡，似乎接受起來要容易得多。

　常偉思沒有太過松懈下來，他只是長出了一口氣，便陷入了沉思。

　片刻過後，他騰地站起身來，神色無比鄭重地詢問道:“我們人類文明，應該如何度過這次劫難?”

　在這一刻，常偉思的語氣，明顯不像是在詢問呂言，更像是代表著一個文明，去詢問另一個文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呂言身上，就連丁儀那些科學家也不例外。

　他們眼含期待地望著呂言。

　畢竟呂言曾展現過明顯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在證實了外星文明存在的情況下，心底難免會產生一些隱約的奢望。

　就如同原著中，人們在絕望之下，會將羅輯當做高等文明的代言人一般。

　這種想法的產生也不奇怪。

　按照人類文明幾千年的歷史，就對生命和自由如此珍視的情況，推己及人之下，宇宙中那種歷史超過幾十億年的文明，道德水準肯定母庸置疑。

　這種想法，也不算錯誤。

　真正站在宇宙巔峰的那些個文明，例如歸零者文明之流，強到那種地步以後，顯然不再會受到黑暗森林法則的威脅。

　宇宙中也確實存在著，以維護宇宙為己任的大神級文明，在三體劇情大後期的時候，還有組織搞出過在全宇宙廣播的回歸運動。

　所以期待高等級文明前來調解，也並非一點可能都沒有。

　可惜的是，宇宙太大了，即便真有那種道德水準的高等文明，也不會注意到宇宙角落那片銀河系獵戶旋臂裡，兩個如同嬰兒般稚嫩文明的衝突。

　呂言記得很清楚，一直到人類文明滅亡的那一天，都沒有任何一個高等文明站出來施以援手。

　“理論上來說，你們做什麽都沒有意義。”

　由於三分鍾的時間限制，在三體艦隊沒有到來之前，他也不可能隔著大老遠，跑過去把人家的三體行星給打爆。

　當然，這也無所謂，對他來說就是多等待一段時間而已。

　經過了希臘神話那種誇張的時間跨度後，區區幾百年，灑灑水了。

　呂言臉上還帶著微笑。

　不過在場其他人卻是怎麽都笑不出來了。

　這樣的回答，意味著人類文明已經被宣判了死刑……嗯，死緩。

　“可不可以尋求其他文明介入?”

　丁儀整理了一下情緒，意有所指地詢問道。

　“最好不要。”

　呂言瞥了他一眼，補充道:“在宇宙中，一個文明在發現另一個文明以後，交流和沉默都不行，只剩下毀滅對方這一個選擇。”

　“操，為啥啊?！誰規定的?”

　史強瞪著雙眼，一臉不忿。

　一名天文學家從呂言的話中聽出味來，聲音沙啞地說道:“費米悖論是對的，是嗎?”

　“宇宙的真相比費米悖論更黑一點，將之稱做黑暗森林法則更貼切。”

　呂言隨口回應道。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真相，比外星文明入侵，更令人絕望。

　丁儀苦澀一笑，道:“宇宙是一座黑暗的森林，所有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這還真是……”

　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常偉思一直保持著沉默。

　對於黑暗森林這種說法，軍人大概會更容易接受一點。

　等到討論告一段落之後，常偉思才肅然地開口道:“我知道現在的事態很嚴重，但是同志們，這是戰爭，沒有時間唉聲歎氣了。”

　……

　在智子將嘲諷的字眼打在與會者們的視網膜上時，常偉思就已經選擇了上報，並且將會議內容實時同步到其他幾個戰區。

　這已經不是某個組織，或者某個國家能夠應對的事件。

　為了人類的未來，必須要聯合全世界的力量。

　在這短短的十來分鍾期間，行政效率拉滿，各國高層已經在緊急會議中迅速達成了共識。

　不論三體文明何時到來，他們都將投入巨量的資源，建立完善的地球防禦系統。

　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也得一件一件地做，當前首要的目標，是清剿全球范圍內的eto成員。

　各個地區的作戰中心都收到了這條命令。

　eto這些人類的背叛者，可以直接視作地外文明的一部分，必須要全力打擊，並盡可能地獲取有關三體文明的情報。

　】

　會議室裡，隨著常偉思一條條命令的下達，作戰中心逐漸忙碌起來。

　這其中，大概也有不讓大家被絕望壓垮的想法在裡面。

　人類是很有趣的，當忙碌到一定程度後，會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看著空曠許多的會議室，常偉思走到呂言身前，鄭重地鞠了一躬。

　“呂先生， 我謹代表個人，對你表示感謝。”

　常偉思重新挺直腰板，繼續說道:“如果你還能想到些什麽，隨時告訴我們，有什麽需求就告訴大史，我們會盡量滿足。”

　呂言挑了挑眉:“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晚點會有其他幾個戰區的人來見你，如果他們態度惡劣，你可以拒絕回答。”

　常偉思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給呂言打了個預防針。

　在政治上，報喪鳥可都沒什麽好下場，只能說人性如此。

　聽到這裡，呂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無妨。”

　漫長的歲月裡，他見識過的人性中的惡意，數不勝數，對此他並不意外。

　“想見就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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