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絕域,入眼望去一片灰色,毫無生機。
忽然間,一輛迷彩越野車一閃而過,發出的轟鳴聲在這片荒原中回蕩,大量的灰色塵埃揚起,在它身後形成一條灰帶。
B號撐著腦袋,車子毋庸置疑不斷地晃動著,但由於敞篷,或者別的特殊原因,他並沒有在這顛簸的車上表現出異常。
他斜著右眼,盯著眼前穿著一身迷彩服的灰發男人。
“只有我們兩個?”
“足夠了,”獵手抬頭瞟了一眼後視鏡映射的B號,“只有我去過‘蒼白之城’,也只有我活下來。”
換言之,帶著其他人去,只是累贅,還會白搭生命。
B號聽懂了他說的話,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又問道:“能跟我說說‘蒼白之城’嗎?”
這是這趟旅程的目的地,最起碼,B號也要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跟你說過了,那是亡靈的城市、絕望之都,同樣的也是悼歌詩人的所在地,到時候,聽我指揮就可以了,知道太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你又是怎麽在那種地方活下來的呢?”
嘎!
車子猛地停下,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B號沒注意,一頭撞進了前面的座椅後。
等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陰冷到極致的灰色眼睛。
“你最好給我閉嘴,愚蠢的小家夥,”獵手惱怒地看著B號,仿佛下一刻就要殺了他,“你只要聽我的,聽我的!聽懂了嗎,小鬼?”
B號淡淡地看著對方,明明沒流露出任何表情,但那股啥都不怕的氣質,實在是讓獵手內心憋著一團無名火。
就在他即將發作的時候,B號的聲音響起了。
“你是覺得我毫無自保能力,看不起我,還是,”B號開口道,“我說出了你的秘密?”
“你‘欠債’了。”
“你特麽!”
獵手一把抓住B號的衣領,就在這時候,某種奇怪的聲音響起了。
“呃~~”
那似乎是某種呻吟聲,卻被拉得很長,既聽不出性別,又非常滲人。
氣氛也忽然一滯。
獵手瞪了B號一眼,一把丟開他,轉身一腳踩在了油門上。
某些東西,因為他們的動靜,已經被驚醒了。
如果不想被那種東西纏上,那麽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對方有所表現的時候,遠離這個地方。
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車子再次發動,很快就駛離了原地。
那詭異的呻吟聲,也在不斷朝後退去的風景中消失了。
獵手臉上也松了口氣。
“剛剛那是什麽?”
“亡靈,”出乎意料地,獵手回答了B號,“那些玩意能在悄無聲息中要了你的命,是一群索命的……”
獵手的聲音戛然而止。
“臭小子,不要回頭……”
他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什……”
“呃~~”
“呃~~”
“……”
B號耳邊,詭異的呻吟聲貼著他的耳朵響了起來,帶來陣陣涼意。
它們上車了,就在身後。
出乎意料的是,B號除去一開始停止話語後,其神情舉止非常平靜,就像根本不知道身後來了東西一般。
當然,他聽了獵手的話,沒有回頭。
從看到它們的第一眼之後,獵手就再也沒抬起腦袋。
他腦袋的前上方,
就頂著可以看到身後一切的後視鏡。 那方形的後視鏡將身後的一切都映射了過來,此刻正緊緊盯著獵手的腦袋。
獵手安安靜靜地開車,臉上的表情很快也恢復了正常。
“它們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獵手忽然冷不丁說了句話。
那呻吟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
B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什麽東西都沒有,他知道獵手不會害他,那種面對詭譎生物時表現出來的無力感,即使獵手將其隱藏,B號還是能感應到。
他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身後到底跟來了什麽東西。
“那東西長什麽樣?”
他知道獵手看到了它們。
獵手搖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那些東西在你腦海中越深刻,就很有可能會變成真的,這是很玄乎的說話,但絕對不會錯。
“不要記住它們,知道了嗎?”
B號點點頭,雖然獵手看他不順眼,但不意味著他說的話就都不對。
在這個世界,保持神秘感的確是一種最保險的生存方式。
兩種不同的存在,各自裹挾著自己的遮羞布,誰也不給看,那麽大家都相安無事。
那些亡靈大約正是如此才最終選擇離開。
又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風景發生了很有意思的變化。
周圍出現了很多“人”,那些人跟隨著朝後的風景穿梭而過,看起來是在這片原野上徘徊。
它們無疑例外全都是一片模糊的白色人形。
是白色亡靈。
“別去看它們,”獵手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嚴肅地開口,“你去看它們,它們也能看到你,如果不想惹麻煩的話,把頭扭回來。”
B號聞言,默默轉回了腦袋。
“你知道‘欠款’的人,‘透支歲月’完後,會怎麽樣嗎?”
獵手雙眼盯著前方。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家夥,徹徹底底變成了亡靈,不死不滅在這片荒原上徘徊,呵呵……放‘高利貸’的,怎麽可能會讓借貸的人還清呢?”
他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B號不置可否。
“能見到這些家夥,就意味著‘蒼白之城’不遠了。”
“對了,你知道大家都管那些玩意叫什麽嗎?”
沒等B號回答,他就自顧自開口了:“‘窮鬼’。”
“真特麽貼切啊!該死的,”他嘟囔著,“我可不想變成‘窮鬼’。”
看來,這一趟的目標都很明確了。
B號默默地聽著獵手的話,也沒有任何表示。
而獵手或許也只是想說出來而已,似乎也覺得沒勁,就沒再說了。
沉默的越野車發出陣陣嘶鳴,朝著前方不斷前進。
而隨著他們的前進,周圍的亡靈也越來越多。
好在那些家夥沒有先前那種亡靈一樣具有威脅性,它們更像是一些魔幻遊戲中的低等怪物,而不是索命的魑魅魍魎。
“好了,我們該下車了。”
獵手一邊說話,一邊踩下了刹車。
車子發出慘叫,很快就停了下來。
“接下來,車是開不進去的,我們只能自己去了。”
獵手說著,拉開車門,走下去後,一把關了上去。
B號也下了車。
獵手顯然是選了個好位置,因為這裡附近的亡靈少得可憐。
兩人都下了車,獵手就在前面帶路,還特意警告B號不要亂跑,遇到什麽特殊情況假裝看不見就行。
他們朝著一個方向前進,出發前,B號戴上了諸如墨鏡、頭巾之類的東西,是用來減少視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這身打扮有些不方便,但當看到那些蒼白色的亡靈就從自己身邊路過時,B號也自然就沒什麽怨言了。
實際上,他本來也沒有。
這趟路程比想象中的還要輕松,既沒有那些索命的亡靈,也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異常。
B號低著腦袋,緊緊跟在獵手身後,同時小心避開周圍的“窮鬼”,隨著他們愈發前進,“窮鬼”的數量也越來越多,一度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好在這些亡靈的隨意徘徊,給了他們機會。
灰暗的天空,加上到處可見如同喪屍一般的亡靈,足以消磨完諸如士兵般的鋼鐵意志。
B號在這個冗雜而需要高度警惕的過程,對時間感也慢慢模糊了。
總之,他也不知道盲目地跟著眼前的迷彩服男人走了多久,直到他撞到對方的身上才回過神來。
獵手轉過頭,給了B號一個眼神暗示。
後者立馬就明白了。
到了。
獵手微微側過身子,B號也看到了眼前的場景。
這是一個破敗的城市建築群,幾乎就是一片廢墟,每一個富有古典風格的建築物都覆蓋上了蒼白和灰白的顏色,仿佛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一般。
和卡納斯的一些人類基地一樣,這裡也有著一堵高牆,只是高牆已經破了一個大洞,各種各樣的碎石堆積在破洞下方,仿佛訴說著曾經的故事。
沒人知道這座城市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在B號仔細觀察的時候,忽然眼前殘破的建築群扭曲了起來。
一張張如同白色亡靈一般可憎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B號立馬感到頭痛劇烈,眼睛仿佛被洞穿了一般爆發出強烈的刺痛感。
與此同時,一股寒意也讓他脊背發麻,大腦一度陷入了呆滯。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最好不要在這個鬼地方的任何一塊看太久,如果你不想讓那些東西發現你的話。”
被獵手這麽一擋,B號才感覺好了一點,小聲說了句謝謝。
“好了, 我們要進去了,要想找到悼歌詩人,我們得深入這做城市。”
獵手沒把話說得太明白,或許也有當下情況的原因。
他拉住B號的手,大步地往前走去。
周圍的亡靈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開始朝著他們兩人走來。
然而,在獵手的腳踩在下一塊碎石上的時候,那些亡靈居然紛紛後退了。
B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發現這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存在,入眼望去幾乎沒有一隻膽敢靠近蒼白之城。
在蒼白之城周圍形成了一條無形的隔離帶,在這條隔離帶中他們安全了。
是的,被大恐怖盯上的話,的確不需要再擔心那些低級掠食者了。
過了五分多鍾,獵手帶著B號走進了大洞中。
剛剛踏進蒼白之城,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就再度襲擊B號。
一片片絮狀雪花從天而降,在眼前形成了遊動的朦朧。
從外面竟然看不到,這裡在下雪。
那些本就讓人窒息的破敗建築,此刻已經全部被隱藏進了迷霧之中,給兩人留下了影影綽綽的黑影。
“跟我走,在天黑前,我們要找到一個合適的避難所,晚上出來,跟自殺沒什麽兩樣。”
B號走在獵手後面,忽然又冷不丁打了個冷顫。
但他沒多在意,就算在意,由於大雪加上這個地方本身的異常屬性,他只能低著頭,靠看著獵手的褲腿來跟上他。
時隔許久,這座詛咒之城再度迎來了客人,而很顯然,這一次,將會和以往都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