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特克斯！納特克斯！”

　　王可慌慌張張地呼喚著納特克斯的名字，眼睛四處觀望。

　　感知，所有的超凡感知全都消失了，入眼望去，一切都是無法穿透的迷霧。

　　這一刻，王可仿佛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類，在這片無邊無際的迷霧中，顯得那麽無力和弱小。

　　她跪倒在沙灘上，眼睛無神地注視著迷霧。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在這些存在面前還是那麽弱小?

　　為什麽……自己連想保護一個人都做不到?

　　“納特克斯，你到底在哪……”

　　她咬緊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就在她抱著腦袋不斷自責時，一隻蒼白的手忽然放到了她肩膀上。

　　她瞬間扭過腦袋，用極度陰冷而顯得無神的眼神朝後看去。

　　“王可。”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藍發少年。

　　“納特克斯，你去哪了?”

　　王可站了起來，猙獰的表情一下子柔和起來，讓她不自覺地撫摸著眼前的少年。

　　“造了個東西，”納特克斯任由對方撫摸，“跟我來吧。”

　　他牽住王可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半步，就這樣領著她穿過重重的迷霧，來到了海邊。

　　“這是……潛水艇?”

　　王可看著眼前的蒼白色潛水艇有些不知所措。

　　潛水艇的外形跟核潛艇有些相似，外殼是清一色的蒼白，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裝飾，看起來就像是骨骸製作而成的一樣。

　　當然，就跟所有的潛水艇一樣，它的外殼上安裝著很多的設備，不過全都跟王可印象中完全不一樣，讓她想象不到這些跟潛水艇如此貼合的裝置究竟有什麽用。

　　這艘足足五十米的潛水艇就這麽被大量的迷霧包圍，靜靜地懸浮在兩人面前，而且因為下半身全都沉在如同海水一般的迷霧中，看著十分神秘。

　　“嗯，一個幫手，原來那個不太聽話，所以就重新做了一個。”

　　納特克斯說著，帶領王可走到了潛水艇最下方。

　　一條繩梯一般的金屬梯子靜靜地漂浮在兩人面前。

　　“上來吧。”

　　納特克斯率先爬上那蒼白色的梯子，王可也緊隨其後。

　　攀爬了足足兩分鍾，兩人終於是順著梯子進入了潛水艇內部。

　　就跟它表面的體型一般，內部的空間也很大，入眼望去，到處都是湧動著藍色粒子的粗大電線，攀爬在牆壁上，一直蔓延到各個房間中。

　　王可剛剛進來，體內被壓製的力量瞬間回歸。

　　她愣了一下，原本攀爬兩分鍾梯子導致的疲憊感瞬間消失不見。

　　一時間，整艘潛水艇在她眼中變得清晰無比。

　　當然，對於納特克斯來說就沒什麽兩樣了，他坐在地上微微喘著氣。

　　“納特克斯，這些是什麽?”

　　王可環顧著鑲嵌在牆壁和地板的一台台富有蒸汽朋克風的巨大機器，好奇詢問。

　　納特克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啊?”

　　他也想知道這些機器到底是怎麽運作的，但很可惜，其中蘊含的知識是他目前以人類軀體無法理解的。

　　所以，在完成了這個傑作後，當時的他自然而然地刪掉了製作過程的一切記憶，並且讓現在的自己知道自己做過這事。

　　而且，由於恢復了人類軀體，購買的知識也因為認知原因被重新封鎖起來，自己甚至不知道那些知識的名字是什麽。

　　納特克斯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體內那股黑暗力量會重新激活出來，讓自己重新擁有那些知識。

　　他也稍微跟王可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麽不知道的原因。

　　“另外，你還需要學一學怎麽開潛水艇。”

　　納特克斯說著，從一旁的櫃台上取下一本本厚厚的硬皮書。

　　《潛水艇駕駛手冊——初階》

　　《潛水艇駕駛手冊——進階》

　　《潛水艇駕駛手冊——補充》

　　《迷霧旅行手冊——初階》

　　《……》

　　王可看著眼前厚厚的幾摞書，有些不滿地撇撇嘴。

　　“為……”

　　“因為我要學至少也得花費兩年，時間不夠也沒有駕駛經驗，在迷霧中旅行非常容易出事。”

　　仿佛是早預料一般，納特克斯沒等王可問完，自己就率先回答了。

　　王可:“……”

　　“好吧，不過是不是要……”

　　“除了那些齷齪的事情，比如親你抱你喊姐姐之外，你盡管說。”

　　“……”

　　“什麽?！這些哪裡齷齪了……”

　　王可最終沒有要求什麽好處，而是認認真真地去學習了書中的內容。

　　大約一小時後，王可合上了最後一本書。

　　“嗯，看完了。”

　　王可收起一顆顆漂浮在一本本攤開的書面前的藍色眼球，同時將書全部合好，重新按照納特克斯的要求放會了書架上。

　　身為可塑性極強的王蟲集群意志，她的學習能力自然不是人類可以比擬的。

　　很快，兩人來到了駕駛室，觀察了一圈後，王可坐上了駕駛室，盯著眼前屏幕上一串串複雜的數據。

　　納特克斯看著屏幕也是有些發愣，看樣子，穿梭空間需要的參數不是一般地多。

　　他還看到了潛水艇非常經典的聲呐系統，一排排的觀測儀器也預示著它可以當做真正的潛水艇。

　　而它的特殊構造則決定了它緊僅僅需要一個駕駛員就能完成潛水艇的運轉工作。

　　納特克斯有些佩服那時候的自己，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究竟是怎麽想到這些東西的。

　　王可進行了一通納特克斯看不懂的操作，伴隨著船身的微微震動，潛水艇啟動了。

　　納特克斯透過一個潛望鏡觀察外面的環境。

　　入眼望去，都是迷霧。

　　但毫無疑問，潛水艇正在朝著目標前進，這是毋庸置疑的。

　　看了一會兒，納特克斯也看不懂，於是就來到潛水艇的臥室區域，隨便找了個房間，躺倒便睡。

　　雖然刪除了相關記憶，但身子的疲勞是沒辦法消去的，這就導致了他還是很困。

　　……

　　詭異的寂靜森林，濃鬱的霧氣常年不散，生活在霧氣中的存在也在這片森林中徘徊無數年頭。

　　而如今，這片森林終於要迎來了足以蔑視它的存在。

　　五十米長的蒼白潛水艇以物理學無法解釋的方式緩緩駛出迷霧。

　　這裡的所有存在別無例外地躲開了，它們在這個潛艇上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它們的確渴望著生者的血肉，但同時它們也保留著可悲的危機本能。

　　在一條扭曲的食物鏈中，它們仍是其中的一環。

　　潛艇在森林的邊緣，或者說迷霧的邊緣停下了。

　　納特克斯望著外面的景色，也是松了口氣。

　　還好，出來了。

　　而這也意味著接下來要忙活一陣子了。

　　順著梯子，三人從潛艇上來到了地面。

　　納特克斯拿出了一個蒼白色遙控器。

　　遙控器呈橢圓形，上面只有黑白兩個按鈕。

　　他按了一下白色按鈕，控制器的顯示燈也隨之亮起紅色。

　　在三人的矚目中，潛艇緩緩轉身離開了三人的視野，徹底融入眼前的迷霧中。

　　這個裝置是在笛子的基礎上改造而來的，兩個按鈕分別對應著召喚和遣散潛艇，這樣就快得多了，尤其是在應對一些緊急情況需要召喚潛艇時。

　　而現在，潛艇則駛進了那片未知的空間中，無意識地徘徊，直到它的主人再次召喚它。

　　做完這一切後，也預示著這趟有些漫長的旅程進入了最後一個階段。

　　三人很快找到了停留的猩紅列車，在王可的幫助下，列車再度發動，朝著它來時的城市前進。

　　列車裡。

　　納特克斯盯著那不斷流動的猩紅迷霧，不由得伸出了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迷霧時，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還是不要這麽做。”

　　納特克斯看向王可，回答:“可是它不會傷害我。”

　　王可搖搖頭，把納特克斯的手摁下，說道:“也僅此而已。”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雖然他們關系親密，但也沒到無話不談的程度，所以尷尬的沉默就出現了。

　　“那個……王可，你能不能睡一覺?”

　　“可我不累啊。”

　　“睡一睡吧，放松精神。”

　　“嗯啊！”王可乖巧地躺到納特克斯的腿上，閉上眼睛，在短短的半個小時內睡著了。

　　確認了王可睡著後，他輕輕把王可移開。

　　由納特克斯的運動衣和她的外套疊成的一個小小的枕頭，納特克斯將她的腦袋放到了上面。

　　他俯下身，輕輕地親了王可的額頭。

　　做完這一切後，納特克斯嫌棄地擦了擦嘴，接著站起身，躡手躡腳地遠離王可。

　　他神色平靜，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他處理。

　　“朱帝。”

　　眼前蹲坐在車廂邊緣的女人聞言，抬頭看向了納特克斯。

　　一雙散發著悠悠紫光的眼睛也映入納特克斯的眼簾。

　　“什麽事，主人?”

　　她平靜地開口。

　　納特克斯坐到了她身邊。

　　“過來陪陪你。”

　　回應他的是一陣輕笑聲。

　　“主人，您憑什麽覺得，一隻怪物也應該像人類般去陪伴它?”

　　納特克斯搖搖頭，回答:“因為我喜歡這隻怪物。”

　　“您是說，憑著一種喜愛的心理，您就隨意賦予一隻怪物那可笑的人類的愛?”

　　納特克斯扭頭看向她，說道:“是很可笑，但我就喜歡怪物。”

　　“所以，您是基於這種心理才留下我嗎?”

　　“算是吧，因為我覺得你很好看。”

　　朱帝微微閉上眼睛，接著詢問:“那麽主人對於那位呢，您的愛是不是太廉價了呢?”

　　“你說王可?”納特克斯聳聳肩，“本來以為可以得到一隻徹底的怪物寵物的，可惜出了些意外，但也還好，除了不怎麽喜歡親密的感覺之外。”

　　朱帝聽到這話，不由得笑了一下，輕輕將一縷發絲撩過耳後。

　　她轉過腦袋，微笑著注視納特克斯。

　　“您為什麽會反感這種親密呢?”

　　那笑容帶著幾分寒意。

　　納特克斯認真回答:“因為我定下了規矩，不能做太過親密的事，比如接吻。”

　　“您為什麽要立下這種規矩呢?”

　　“哦……只是單純覺得這種行為讓人惡心而且毫無意義。”

　　“主人，您知道嗎?”朱帝雙手撐著地板，慢慢朝著他爬了過來，“您所要走的那條晉升之路，將會把您的層次拉至一個恐怖的程度。”

　　“您不覺得……遵守這種人類的規矩，實在是太可笑了嗎?”

　　砰！

　　納特克斯後背有些痛，但還是用平靜的表情盯著撲倒自己的朱帝。

　　此刻，朱帝正用一種冰冷到極致的表情盯著自己，仿佛在看獵物。

　　“主人，您可是要走上一條堙滅世間所有規律的道路啊，卻要用這種可笑的規則約束自己……您覺得，這樣的您可以走得遠嗎?”

　　納特克斯看著逼近的朱帝，沒有說話。

　　“您是我的支配者，也是一隻怪獸寵物的主人，您憑什麽要尊重我們，就因為我們用了人類的外表，就因為我們看起來像是漂亮到讓您自卑的女性?

　　“這根本說不通！您是絕對的主人，您憑什麽賦予我們人的權利，我們都不過是您的物品，您應該隨意支配我們！隨意傷害我們，隨意滿足您自己！您應該看著我們露出恐懼、流出眼淚時滿意地笑出來才對，您應該把我們壓在身下，蹂躪我們，踐踏我們的尊嚴，因為我們是怪物！是被唾棄的畜生！是肮髒的奴隸！而不是……”

　　她抓著納特克斯的衣領，將壓到心中的情感全都宣泄了出來。

　　然後她愣住了，看著平靜無比的納特克斯，緩緩松開了手。

　　“而不是人，您憑什麽把我們當做人……”

　　她低聲說著，俯下了身。

　　“既然您沒法破除這種可笑的心理，我來幫您吧。”

　　她將嘴唇湊到了納特克斯嘴上，接著輕輕地親了上去。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她是第一個親到了納特克斯嘴的。

　　“哈！哈哈！您看，我幫您消除了這種規則，您快恨我吧，我讓您感到了惡心，我觸動了您的底線，您快懲罰朱帝吧，快點吧！”

　　她顫抖著身體， 臉上露出了病態的笑容。

　　“求求您了，撕開朱帝的身體吧，把朱帝踩在腳下吧，讓朱帝慘叫著求您原諒，或者您殺掉朱帝吧，好不好?好不好，我的……主人?”

　　看著納特克斯依舊一臉平靜，朱帝徹底呆滯了。

　　“這……不可能……我研究過的，您絕對不願意被人親吻……您應該殺了我……這不對，這不對的，主人您為什麽……”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抱著腦袋淒涼地笑了起來。

　　“您要原諒我……哈哈……哈哈……”

　　“朱帝……”看著眼前陷入歇斯底裡的朱帝，納特克斯開口了，“我並沒有把你當做人啊。”

　　朱帝身體頓住了。

　　他說著，捧起朱帝的臉，親了上去。

　　朱帝愣了一下，徹底崩潰，趴在納特克斯身上大聲哭了起來。

　　“這不對！這不對！您不能這樣……快殺了我啊，殺了我啊！！！”

　　納特克斯摟著對方的身體，有些百般聊賴，任由朱帝哭泣。

　　朱帝的奴性心理他還是有些不大能理解，不過他的同伴和手下，就沒一個是正常的。

　　他換了個更加親密的姿態抱住朱帝。

　　而這行為再次打擊著朱帝。

　　“您不能這樣……您不能這樣……求求您……求求您……”

　　朱帝蜷縮在納特克斯懷中，眼角依舊有眼淚滲出。

　　她就這麽蜷縮著，身體不斷顫抖著，幾乎絕望地祈求殘忍的幸臨。

　　宛若受傷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