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血液混雜著些許內髒碎片與唾液,牙齒之間不斷向下滲出,最終落在滿是塵土和碎冰的地板上,在表面張力的作用下,形成斑斑點點的圖案。
查爾斯不甘地盯著眼前朝著緩緩靠近的老人,意志想要驅動身體繼續起來戰鬥,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手中的劍落在了不遠處,上面結著很多的冰。
同樣的,查爾斯身上也結上了很多的冰晶,包括臉頰和眉毛,整張臉看著十分地慘白。
如果不去看那貫穿了他胸口的巨大冰錐和凍結四肢的冰塊的話,其實他還是有點帥的。
“何必動彈呢,讓我這個老人輕松一點也好啊。”
尤克斯拖著手中的冰劍,皮鞋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不斷響起,而冰劍觸及地板迅速結起冰,在這個黑色背影后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跡。
很快,這個兩鬢蒼蒼的老人就走到了查爾斯面前。
“你……你們……瘋……”
“我們是有偉大理想的人,不是瘋子。”尤克斯淡淡地看著眼前生命力不斷流逝的棕發男人,緩緩開口,“真正瘋的,是這個世界。”
“是你們讓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不明白就算了,有的人,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那口井投下的天空。”
尤克斯說話的時候,已經伸手從查爾斯的衣服中拿出了那枚裝著伊莉絲的白色芯片。
期間,查爾斯掙扎了幾下,除了讓嘴角的血液流出更多之外,什麽都做不到。
他能感覺到冰冷已經入侵了自己的身體,那種如同刻刀般的冰冷不斷地在他體內製造傷口,過後又用白色的唇親吻,麻痹了他的神經。
再然後,他的神經系統開始為那冷意所屈服,在意志與死亡的對抗中,不斷傾向後者。
他的皮膚開始變得僵硬,嘴唇變得紫白,寒氣從牙齒間歡呼著穿過,然後在熱氣的作用下慘叫著變成白色。
“你的確很有實力,但眼界太低了,我想,你現在一定在罵我對吧,罵我是個連孩子都不放過的畜生?”
尤克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米莎被這麽對待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想的,或許比你更加強烈,因為她是我的親人,可惜啊……時間不留情啊……要是可以再倒流……算了……
“既然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維護它的光鮮亮麗呢,既然米莎注定無法再這個世界活下來,那我就創造出一個可以讓她活下來的世界——一個美好的,不再有殺戮和死亡的世界。”
他眼神迷離,用一種自言自語地語氣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而眼前的查爾斯胸口起伏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算了……說這麽多有什麽用。”
他搖搖頭,也沒再去管查爾斯,轉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圓禮帽,戴在頭上後,用變回了的雨傘作為拐杖,然後向後走去。
就在這時,眼前,兩道人影出現,槍聲響起。
子彈在尤克斯面前凍結了冰塊,一顆顆地往地上掉落。
與此同時,一道焦急的聲音在尤克斯身後響起。
“主管!!”
一個金色頭髮的年輕人跑到了查爾斯身邊,跪在地上,含著眼淚看著眼前的查爾斯。
“主管!主管!你怎麽樣了!”
回應他的是絲絲的白霧。
“不!不能死!醫護人員已經來了,增援來了,不會有事的,你不能死!”
話說到這裡,
更多地和查爾斯一樣穿著白色製服的人從街道兩邊出現了,很快就將尤克斯圍了起來。 尤克斯用那雙灰色的眼睛淡淡地望著眼前的人,絲毫沒有任何緊張。
“年輕人,可以讓讓嗎?”
話語剛落,手中的雨傘卻是迅速結冰,變成了原來的冰劍。
“外界者,你已經被包圍了,現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在他面前的一個耳朵帶著耳機的男人開口了,他的製服比起其他人來說要精致很多,顯然是領隊的。
他們手上拿著各種各樣外觀奇特的武器,有的是槍,有的是刀劍,看著並不像正規的執法人員。
反倒像是——玩家。
“真是無趣,惹老人生氣可不是什麽好事。”
“主管你撐住,我這就救你!”
這個叫做伊萊卡的金發少年,也就是查爾斯身邊一直跟著的小跟班,也就是此刻跪在查爾斯面前的人。
他慌慌張張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瓶紅色的藥水。
【治療藥劑】
簡介:你會需要它的,因為總會有人受傷的,而它可以治好這些傷,如果不是太嚴重的話……
將瓶塞打開,品紅色的藥水咕嚕咕嚕地流了出來,落到了查爾斯表面上。
藥水迅速升華,神奇地變成了淡綠色的光芒,籠罩在查爾斯表面。
那些細小的傷口正在緩緩愈合。
伊萊卡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然而,隨著綠色的逐漸黯淡,他臉上的表情如同冰霜一樣凝固了。
查爾斯沒有醒來,他身上的冰塊也沒有融化,那些細小的傷口好了,但也只是細小的傷口,他沒有醒來。
“主管!主管!主管!”
他瘋了似地推著查爾斯的肩膀,最後像個小孩一樣趴在查爾斯身上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
“啊!”
慘叫聲響起,伊萊卡茫然地抬起自己的腦袋,這時候,一個什麽東西飛到了他身邊。
低頭一看,恐懼瞬間扼住了所有痛苦。
那是結成冰塊的一個人的半邊身體,伊萊卡認得他,不久之前他們還說過話。
此刻,在尤克斯周圍,已經沒有一個人還站著了,所有人都在瞬間被那把劍變成了冰雕,有的還算完整,有的則只剩碎片。
此刻,造成這一切的尤克斯轉過了身,淡淡地望著伊萊卡。
伊萊卡也望著對方,但很快眼淚就流了下來。
“怪物!惡魔!把主管還給我!還給我啊!”
讓人揪心的痛哭聲響起了。
“你們這群怪物!惡魔!把米莎還給我!還給我啊!”
一個可愛的金發少女忽然在他眼前閃過。
尤克斯意識恍惚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
“他本來不會死的,那是他的選擇。那些人,他們也不會死的,但你害死了他們。”
你害死了他們。
這句話如同刀一般深深地插進了伊萊卡的心臟,然後又劃開了幾圈。
……
懲戒之心的人同樣參與了這個遊戲,他們來到這裡後,迅速與當地取得聯系,通過各種方式,最終在這裡建立起了一種“執法”組織。
這樣,他們就能正規化地面對被當地人稱為“外界者”的人——玩家。
查爾斯和伊萊卡同樣參與了這個遊戲,這是上級的命令。
此刻,在查爾斯的辦公室中。
“主管,你要去哪裡?”
伊萊卡焦急地喊著眼前的棕發男人。
“嘖!又有玩家在搗亂了。”
查爾斯沒有回頭,嚴肅開口。
“可沒有通知啊。”
“通知了,他們通知了我,”查爾斯頓了頓,“隻通知我。”
“是誰?”
查爾斯閉上眼睛,一邊睜開一邊張口道:“是奧丁。”
“那家夥?!”伊萊卡驚呼,“這不對,一定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去看了才知道。”
“主管,那家夥一直跟你作對,不少蹤跡表明他存心鬧分裂,主管不能信他!”
“我知道,但萬一是真的呢?”
“那又如何?”
查爾斯轉身看向了伊萊卡,然後走向了他。
突然間,他揪住了對方的耳朵。
“你這家夥,怎說得老子是要去赴死咧?你不相信老子的能力?那可是你爹我的管轄地,有沒有情況都是要管的。”
“啊!啊!疼!”
見他喊疼,查爾斯松手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像個娘們一樣。”
看到伊萊卡淚汪汪的表情,查爾斯一臉鄙夷。
“好了,不說了,我走了。”
“等等!我跟你走。”
“走你個龜龜!你去頂啥用,可別麻煩了別人,不說了,我走了。”
走到門口時,查爾斯又停下了。
“哦!對了,要是艾爾伯特有事找我,跟她說我不在。”
……
回憶似小魚,在跳出記憶的水面後,又一次朝著看不見的水底潛遊。
伊萊卡茫然地看著眼前的老人,隨後低頭捂著嘴流下了眼淚。
尤克斯閉上眼睛,轉身離開。
這就是他的工作,讓這些人明白,這個世界究竟是多麽殘酷。
或許這些被傷害的人,日後會被仇恨支配,或許自己有一天面對眼前的人時,才恍惚地從記憶中認識出某個少年或者少女的名字。
但他不會慚愧,一頭獅子殺了一隻鹿,能怪它嗎?不能,因為那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有的人想活下來,那麽有的人就得死去。
但放心吧,這樣的規則終有一天會被打破的。
我一定會讓這個世界變得燦爛美好,在那樣的世界,人們都能快樂的生活,再也沒有殺戮和死亡。
尤克斯眼神中閃爍著堅定,朝著遠方堅定的走去。
伊萊卡沒有再說任何話,任由著對方離開。
……
“我們盡力了,但……很抱歉,患者沒能活過來。”
這位醫生很顯然並不怎麽知道如何委婉轉達現實,總有人討厭那些冰冷的現實。
所以他才當上了醫生——如何把血肉切開和縫上才是他們的工作。
“……”
眼前的金發少年沒有說話,他只是低著頭,雙手緊握著。
醫生也不好說什麽,他見過太多這種場面,多到他已經學會了冷漠地將一切托盤而出。
他隻說了句“節哀”後,就轉身離開了。
還有好多事情他需要去做,但不包括安慰別人。
伊萊卡做了其他人都會做的事:他走進了急救室,對著躺在上面的查爾斯說了很多煽情的話,盡管知道對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最後,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沒去管其他前來查看的人,坐在了一把長椅上,低下了頭。
這時候,他手中專門的通訊器響了,是艾爾伯特。
她似乎知道查爾斯出事了,於是詢問發生了什麽事,語氣帶著幾分著急。
伊萊卡只是用很平淡的語氣回復對方:查爾斯不在。
“你似乎不開心,怎麽了嗎?”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但伊萊卡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你來到了醫院,現在出來了,說明你在等待一個人的治療,而且關於他的治療程序已經走完了,對嗎?”
聲音再次響起,語氣很是溫和。
“關你什麽事?”
由於重要之人離去,伊萊卡情緒處於一種迷離的階段,平時不會說的話張口就來。
“他是生了什麽病了嗎?”
那道聲音依舊溫和, 絲毫沒有被對方的言語影響到。
聽到這裡,伊萊卡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死了……”
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他想要控制自己不去哭,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喉嚨老是在抽噎。
該死!為什麽要哭,忍住!不能讓其他人看到啊!
可就是忍不住。
“他對你很重要吧?”
“是……他是我生命的全部,但他死了……我不該……不該讓他去啊……還有他們……是我害死了他,害死了他們。”
那道聲音沉默了好久,似乎是想讓伊萊卡的情緒先穩定一會兒。
“那麽,你生命的全部如果活過來,你還會再讓他做去嗎?”
“不……不會!”伊萊卡泣不成聲,他那隻回憶小魚一次次地越出了水面,“但他是個笨蛋……死好人……他還會……還會去做的。”
“是我太弱了,我什麽都幫不上,如果……如果……”
“在這一點上我幫不了你,變強不是只能靠如果的。”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但我可以幫你實現另一個如果,”那道聲音頓了一下,“我可以讓他活過來。”
後者聞言,抬起頭看,看了他一眼。
他看到的是一個少年,他穿著黑白色的外套,有著一張很漂亮的面容,他長著一頭奇特的蔚藍色頭髮。
他還有一雙紅藍色的異色眼。
此刻,眼前這位比他還小的少年,正用溫和的微笑看著他,少年溫和地開口:
“這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