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虛空，一眼望去，漫天星辰。

　　近處，一顆顆讓人歎為觀止的大小不一的天體在中間那顆燃燒火球的引力作用下，環繞在它的周圍。

　　或許眼前的一切，在以後千年萬年乃至億年都不會改變。

　　當然，從表面來看，是這樣的。

　　如果……不去看這位漂浮在虛空中，相比之下非常渺小的少女的話。

　　少女長著傾城的面容，有著一頭長長的蔚藍色頭髮，以及一雙異色眼。

　　這些本該在虛擬作品中才會出現的形象，此刻全都出現在了少女身上，而且看著很舒服，沒有染發和戴假瞳的不真實感。

　　但最吸引人注意的卻是她身後的一雙水晶龍翼和一條細長的尾巴，以及她頭上頂著一雙漂亮的水晶龍角。

　　無疑地，眼前的生物並不是人類。

　　“唉……果然，都回不去了，人類……人類記憶中所有的身份和經歷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少女開口說話了，語氣帶著重重的沮喪。

　　她是來自另一個與這個由原初質組合形成的宇宙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在這個原初質世界有著很多稱號，比如最廣為人知的“永夜女神”，一聽還以為這是什麽遊戲或者老套路小說裡面的東西。

　　少女實際上並沒有名字，那東西對於她來說其實毫無意義，不過她依舊用原來沿用至今的名字來稱呼自己。

　　耶和華·納特克斯。

　　而她還保留了原來的一個習慣，那就是總結過去的一切。

　　宇宙是多元的，這意味著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宇宙。

　　宇宙和宇宙之間存在著差異和共性，在一個宇宙適應的終極鐵律，或許在另一個宇宙便毫無意義。

　　我們生活在這個眾多宇宙中的其中一個(至少從我們的認知來看，目前是這樣的)，並且存在著一條“容納鏈”。

　　我們存在於宇宙，這是最廣域的說法，下一級便是可觀測宇宙，再下一級則是超星系團、星系、星雲，行星系、居住行星。

　　若是再仔細劃分，則還可以有生活板塊、生活國家、生活省區、生活地區、城市(小鎮)、街區(社區)、家。

　　那麽再繼續細分下去:臥室、床……

　　倘若繼續細分，則可以追溯到微生物水平，分子原子水平，甚至誇克水平，以及更加渺小的領域。

　　因為，我們存在於宇宙和我們存在於碳原子組合中，都有其合理的說辭。

　　那麽，根據數學拓展出的不完全歸納法，理論上，“我們存在於……”可以無限地向下細分。

　　這意味著“容納鏈”是無限的。

　　就算是往上拓展，也依舊如此。

　　容納這些宇宙的，是一個更加龐大的空間，而容納這個空間的則是相比之下更加遼闊的空間，一直到容納空間的最大單位——宇宙。

　　假設存在宇宙A，而容納宇宙A的是宇宙B，接下來還會有C、D、E……一直不斷拓展，形成一個重複事件。

　　那麽拓展開來，按照這種無限往上或往下拓展的規律，在一個規定的容納范圍，比如一個宇宙級的空間中，就會存在相對而言“最高等”的“生命結構”。

　　(倘若那可以稱之為生命的話)

　　比如螞蟻比微生物“高級”，而“人”比螞蟻“高級”，一直推演下去，自然也會形成無法閉合的重複鏈。

　　而納特克斯，她便是在這個宇宙級范圍內一個“最為高等”的存在。

　　那是一個由另一種原初物質組合形成的世界，它的名字經過一系列的翻譯和演變，最終暫時確定下來。

　　它叫做林地。

　　構成林地的最原初物質，也就是即使再往下細分，也如同一張矢量圖一樣毫無意義的終極物質。

　　(當然，‘容納鏈’依舊是合理的，畢竟它是使用不完全歸納法推演出來的)

　　這種物質，它在這個宇宙，唔……至少是納特克斯知道的人類群體中有很多的名字，最為廣為人知的便是“靈魂”。

　　不過納特克斯更喜歡沿用先前的稱呼，稱其為“意識”。

　　“意識”原本並不是這個宇宙中的，在納特克斯原本所處的宇宙，這種物質便是等同於原初質一樣的存在。

　　而納特克斯則是“意識”的一種源頭，或者說“意識”的全部。

　　通俗來說，她就是那個宇宙，裡面的每一樣東西，無論是物質、時間、空間都是她的一部分。

　　因此，她是那個宇宙的“神”，她知曉那個宇宙中的一切，她是所有“意識”碰撞形成的法則，同時也由它們構成。

　　而她很特殊，作為“意識”的本身，她自然也是“有‘意識’”去思考的。

　　是的，就是如現在般思考，在林地，這便是一種任何生物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無法接觸的狀態。

　　先前提到過，同階層的存在會使他們變得“普通”，如螞蟻無法理解人類，人類也無法理解螞蟻，但人類能理解人類，螞蟻也能理解螞蟻。

　　她此刻的形態對於林地中的存在來說，是無法直視的恐怖之物，但在她自己看來，自己不過是個長著翅膀的少女而已。

　　因為會思考，久而久之，納特克斯對原本的宇宙產生了厭煩。

　　於是她“拋棄”了那個宇宙，在各種各樣的宇宙中旅行，試著打發這種無聊，在有些宇宙她變成了打個哈欠也會毀滅一顆星球的恐怖存在，而在另一些宇宙，她和此刻的外表一樣楚楚可憐。

　　當然，關於林地的一切，她依舊能去使用和掌握。

　　最後，她來到了這個由原初質組合形成的宇宙，然後她便被這個宇宙的原初存在利用了。

　　她喪失了原本的記憶，能力也被封鎖了，最後變成了一個人類少年。

　　當然，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前，她給這個宇宙帶來了名為“意識”的物質。

　　而在這個宇宙的法則影響下，“意識”不再是原初物質，只能讓生物產生思維之類的相對低級的現象。

　　當然，它依舊擁有著不輸於原初質的可塑性，盡管只有納特克斯可以使用。

　　她還以自己為原型創造了一個種族，便是人類。

　　人類和這個宇宙的其他生物沒什麽兩樣，唯一的區別便是他們可以“理解”自己。

　　差不多說完了，那麽回到現實。

　　納特克斯搖搖頭，把腦袋中的各種思緒全部清除。

　　這種簡單的總結就夠了，畢竟她又不需要向任何人展現什麽，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面浪費腦力。

　　雖然，現在的她並不需要擔心，就像待在太空中的她依舊沒事還能說話一樣。

　　現在的自己，腦海中裝載著幾乎無窮的記憶，在找回自己後，這種記憶便全部回來了，從大書內容回憶起來的記憶隻佔其中相當渺小的一部分。

　　但納特克斯卻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就像之前面對血肉知識一樣。

　　這些記憶包含著無窮無盡的知識，涵蓋了他從各種宇宙得到的知識體系。

　　任何一種知識拿出來對於人類來說都是一種禁忌。

　　嗯……自己好學的特點沒變呢。

　　大書是她寫的，裡面記錄了她在各個宇宙旅遊的經歷，也包括對於一些知識體系的理解與總結。

　　它在這個世界所呈現的是一本書，在其他世界就說不準了。

　　這就是那股看到大書後不斷湧現出來的親切感，大書是她的一部分，渴望著主人可以重拾身份。

　　“呃……雖然已經知道了一切，但是……這畢竟不是林地，我的一切在這裡依舊有限制……而且有了這些記憶……今後該怎麽面對那家夥……”

　　納特克斯捂著自己的太陽穴，深深歎了口氣。

　　她本以為這蛻變會讓自己變回幻夢境的龍形態，沒想到是把自己變成了女性。

　　而且現在的自己，算是之前女兒身的一個“進化”版本，也就是說之前女性的自己是不完整的。

　　這讓她有些失望，哦！拜托！變成觸手怪或者猙獰怪物什麽的，超酷好嗎！

　　但想了想，保不準對於那些所謂的“不可直視”神祇來說，說不定它們看自己的時候，也跟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呢?

　　畢竟螞蟻看到人類或許會覺得人類的模樣和形態極為可怕，但人看自己的時候可不那麽認為。

　　畢竟人類大多還是欣賞自己的這個種族形態的。

　　納特克斯拍了拍腦袋，想把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緒強行清空，不過卻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龍角。

　　“……”

　　捂著有些發紅的左手，納特克斯努努嘴沒說話。

　　連太陽輻射、太空低溫、真空都弄不死自己，結果反倒被自己弄疼了。

　　嗯……可以，這很合理。

　　“好了，看也看夠了，該出來了吧?”

　　納特克斯忽然抬頭，冷不丁地說了句話。

　　然後，她整個人轉過了身。

　　身後，一位穿著西裝，面帶木製面具的男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是的，是站著。

　　納特克斯目前也是如此，靠著體內的意識能力，在所有記憶都回來後，在太空站著很正常。

　　黑色的頭髮梳得一塵不染，西裝整齊而透露出他勻稱的身體。

　　眼前的便是久違的森林之主。

　　“您終於回來了，永夜。”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成熟男人的溫柔，足夠讓大多數女性為之春心蕩漾了。

　　當然，納特克斯除外。

　　“偷窺了我這麽久，你想做什麽?”

　　一張水晶椅子從身後生成，納特克斯順勢坐了上去，撫平了身上的黑白長裙。

　　翅膀也在坐下去時化作意識能量回到了她的身體，以免坐著不舒服。

　　恢復身體的時候，她當然啥都沒穿，不過之後用意識能力給自己變出了一件裙子。

　　納特克斯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帶著濃鬱的厭惡。

　　雖然記憶回來了，但納特克斯的性格已經固定下來了，那些記憶更像是和血肉知識一樣的東西，所以現在的納特克斯倒是和之前的沒什麽兩樣——只要她有意保持。

　　而身為一個有著性別認知障礙的人，納特克斯同樣認可女性的自己。

　　嗯，換句話來說，現在的她的的確確和一個女生沒什麽兩樣。

　　除了男性化的名字和身份比起來顯得有些別扭。

　　而女兒身下的納特克斯，非常厭惡有人，任何人，偷窺自己，那種感覺就好像身體被玷汙了一樣，想想都覺得惡心。

　　“你來這裡，難道只是為了一句無聊的恭候嗎?”

　　納特克斯……不對，現在是耶和華，換上這個思維的話就更得心應手了，此刻單手撐住了下巴，同時翹起了腿，看著很強勢。

　　“當然不是了，我親愛的永夜小姐，我來這裡只是為了一個約定。”

　　森林之主單手插兜，氣質倒也不俗。

　　“約定?”耶和華皺了皺眉頭，開始發揮她毒舌的性格，“我跟你這種只會玩弄低等生命，在他們身上找到一點點自尊感的可悲家夥能有什麽約定?”

　　“看來是深淵的意志做了手腳，您忘了嗎?清醒的詛咒。”

　　“詛咒……”耶和華眸子低垂，顯然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才抬起眼睛，“我記起來了，我怎麽能忘了，那家夥對我做的事……”

　　耶和華或者說“靈魂的意志”，能思考並不完全因為自身特性，還因為一個家夥。

　　她就是屬於這個宇宙的“深淵之意志”，亦可稱其為“混沌意志”。

　　組合形成這個宇宙的所有原初質，都是她。

　　“當年，深淵的意志讓絕大多數的宇宙意志‘清醒’了過來，此刻的她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現在您的回歸，我們將更有希望殺死她，並重新回歸‘沉睡’。”

　　森林之主說著，整個人朝著耶和華走了過來。

　　“您也是這個詛咒的受害者，我相信您對於‘沉睡’的渴望，同我們一樣強烈。說實話，我已經厭倦了當所謂的‘主神’，即使是在多元宇宙的不斷漫遊，您肯定也已經感到了疲倦了。”

　　說完，森林之主已經走到了耶和華面前。

　　同時，他伸出了帶著白色手套的右手。

　　“如果您願意遵循約定，我們將立即開始計劃，請與我們合作吧！”

　　耶和華望著眼前的這隻手，沒有握上去，而是問道:“所以，其他宇宙的家夥也來了嗎?”

　　“祂們正在趕來的路上，目前已經來到的有‘操控與扭曲之神’‘天使’‘獵神’’血肉意志’，以及您之前所在世界的知名神祇。”

　　“嗯……”耶和華點點頭，“我知道了。”

　　“所以，您的決定呢?”

　　“雖然我也很想向那家夥討個說法，但你也知道，我在這個宇宙會受到排斥，只有在一些特殊空間規則下，我才能使用我原本的能力，現在的我根本不可能具備和你們合作的條件。”

　　“……”

　　森林之主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

　　他收回了手，過了好一會兒，趁著耶和華低頭沉思的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

　　一隻手靠在椅子上，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耶和華的頭髮。

　　“您說得對，但我們要面對的只有一個敵人，而我們有著眾多盟友，解決您問題的辦法很多，我們需要的是您的參與，您也知道……宇宙的大能者中，您既強大又有魅力，即使您什麽都不做，但您的參與會讓我們的隊伍更加團結。”

　　“嗯……有道理……不過，我想了很多事情，關於加入你們，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在結束了你這個無聊的遊戲後，我再給你答案。”

　　耶和華說完，雙手撐著下巴， 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的褐色星球。

　　因為自己腳底下這顆星球消失，這片行星系的引力已經發生了改變。

　　眼見褐色星球即將跟另一個比它小得多的翠綠色星球碰撞在一起。

　　“期待您的佳音。”

　　“嗯……”

　　耶和華點點頭，下一秒她抓住了森林之主的手。

　　藍色的火焰從她手掌中冒出，迅速點燃了身後的男人。

　　慘叫聲響起，耶和華依舊面無表情。

　　很快慘叫聲就停止了。

　　望著飄到自己面前的灰燼，耶和華皺起了眉頭。

　　“得寸進尺！惡心的家夥！”

　　她揚了揚頭髮，沒好氣地站了起來。

　　此刻，面前兩顆星球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小的翠綠色星球在短短一分鍾的時間內就徹底變成了碎片，撞擊產生的熱能在撞擊處迸發，冒出片片紅色。

　　大量的碎片朝著四周飛散，褐色星球表面也被撞碎了大半，衝擊產生的巨大衝擊波在它表面稀薄的大氣層掀起一陣陣的蕩漾。

　　這一次撞擊必然改變了兩顆星球的命運，或許會在褐色星球附近形成一大片隕石地帶，或許兩顆星球會融合在一起。

　　但那都是非常久之後的事情了。

　　身後，恆星散發的璀璨金光映照在耶和華的後背上，給那頭藍色的頭髮染上了大片金色。

　　光子落在那雙龍角上，產生了鏡面反射，形成了一兩點刺眼的亮光。

　　“該回去了，畢竟那個遊戲還有好多東西沒有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