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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燕的慟哭》第17章
  Chapter 1 英雄的國度

  西元56年春,圖蘭,瑪利亞姆。

  當北方的格爾達王國還覆蓋在冰雪之下,千裡之外的圖蘭已是春意盎然。陽光照進一間海港酒店的窗中,喚醒了床上熟睡的客人。客人揉揉眼睛,摸索著拿起眼鏡,走過去推開窗戶,明朗的陽光立刻撲面而來。

  瑪利亞姆離南部首府亞希蘭只有不到兩百英裡,此處依山傍海,銀色的沙灘沿著海岸一路向北,仿佛一彎月牙環抱著小鎮,僻靜而精致。長久以來,瑪利亞姆一直是藝術家和退役軍人的世外桃源。在這個明媚的早晨,陽光能融化最堅硬的心。客人愉快的閉著眼睛,沉浸在陽光和清風中,半晌才起身洗漱。

  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新聞周刊,客人離開之後,風翻開了書頁的一角,露出右下角的署名:多裡斯六點鍾晚報社,馬修·恩裡克。

  馬修是一名時事報的記者,還有兩個月就是圖蘭獨立十周年紀念日,報社打算出一期專題。圖蘭曾屬於第二區,是格爾達王國的屬國,在白海戰爭期間被坎特伯雷王國佔領。戰爭結束後,圖蘭全境爆發起義,一步步逼迫軍部撤退,贏得民族獨立。這段歷史堪稱傳奇,馬修窮盡了人脈,才聯系到一位親歷這段歷史的當事人。一聽說對方願意接受采訪,他立刻請了短假飛往島上。

  馬修對著鏡子整理好儀容,打開隨身攜帶的懷表,裡面是一張照片。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摟著孩子的肩膀,對著鏡頭比出勝利的手勢。

  他的眼神柔和下來:“叔叔,我出發了。”

  當事人住在鄰鎮,乘坐巴士需要一個半小時。沿著德拉維加山脈一路向北,道路兩旁盡是綿延的梯田,一個個農莊珍珠般散落在青山碧水之間。林木茂密的山坡上,紫荊樹正在吐豔,柑橘樹的花朵宛如白色星辰。每當太陽升起,濃綠的松樹就在古典時期的廢墟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薩瓦河南面則是牧歌般美麗的村莊。

  這是一個奇妙的國家,馬修陷入了沉思,四分之一的人口都是戰後北方的移民。圖蘭位於從北方前往中立國的必經之路上,許多難民由於種種原因滯留在圖蘭,最終成了這個國家的一部分。當年軍部為了維護對圖蘭的統治,難民們一上岸就被用槍頂著,趕進了鐵絲網後的難民營。這群一無所有的外國人是如何與圖蘭人團結起來,打破了軍部的封鎖,在廢墟上建立了新的國家?

  車輛的顛簸打斷了他的思緒,巴士到站了。馬修下了車,取出記著住址的便條。當事人住在一個僻靜的街區,這一帶建著許多白色的小房子,門口都有帶圍欄的花園。馬修敲了敲門,屋裡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門開了,一個褐發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後,驚訝的挑了挑眉。

  “羅斯夫人?”馬修掏出記者證,“我叫馬修·恩裡克,兩天前聯系過您。”

  “啊,恩裡克先生,快請進。”女人湛藍的眸子轉了一圈,露出友善的笑容。她招待馬修進了屋,給他沏上茶。客廳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溫馨,陽台上安放著一套迷你賽車跑道,一個髒兮兮的足球滾在角落裡,沙發上到處扔著連環畫和模型零件。

  “對不起,家裡太亂了。”女人忙著收拾沙發,抱歉的衝他笑笑。她年約三十,身材苗條,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長裙,長發挽成高髻。她的長相不算美麗,但笑起來溫柔親切,令人如沐春風。

  “您先生不在嗎?”

  女人一愣:“他最近在出差,

我在電話裡聽說——”  “我想采訪的是您,剛才只是隨便一問。”馬修連忙解釋。他架好攝影器材,把一張高腳凳搬到客廳正中,請她對著鏡頭坐下。女人理了理頭髮,又在圍裙上搓了搓手,顯得有些緊張。“為什麽您執意要采訪我呢?”

  “嗯?”

  “許多人比我更出名,為什麽時隔多年,突然跑來采訪一個普通的主婦?”

  “我想了解普通人眼中的那段歲月。”馬修說,“阿魯瑪三世,霍華德·卡夫曼將軍,吉恩·斯圖亞特……有關這些名人的報道已經泛濫了。我很好奇作為一個普通人,您在圖蘭獨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是的。”馬修舉起攝像頭,“夫人,請往前靠一點,直視鏡頭。”

  女人挺直了脊背,馬修從她的眼中感到了某種力量,像烈焰或者大海,令平凡的五官熠熠生輝。她微笑著注視鏡頭,神情是飽經風霜後的平靜:“您想了解什麽?”

  馬修按下了錄像鍵,“哢擦”一聲後,膠卷開始轉動:“聽說您是北方人,當年為什麽來到圖蘭?”

  “我出生在格爾達王國的南部重鎮凱特尼亞,是家中長女。戰爭爆發後,父母弄到了一張去圖蘭的船票,弟弟們年紀太小無法遠航,只有我一個人上了船。直到戰爭結束,我才從父母的朋友口中得知,全家已死在聯軍的轟炸中。”

  “我很遺憾。”

  “沒事,被戰爭摧毀的家庭太多了。”她平靜的說,“讓我想想該從哪裡開始……您聽說過一艘叫作‘希望之星’的郵輪嗎?”

  “這艘船是……”

  “對,‘希望之星’號是遠渡到圖蘭的難民船之一,船上載著八百多名乘客。他們希望取道圖蘭前往中立的第一區,但遲遲拿不到簽證,只能在利曼港滯留。”女人娓娓道來,聲音裡帶著隔世的哀傷,“當時軍部完全控制著圖蘭政府,他們擔心難民湧入會威脅到對圖蘭的統治,拒絕讓乘客上岸。一周又一周,這艘船一直在港口等候,大雪漫天,灰白的海冰包圍了利曼港。乘客們隻得在甲板上生火取暖,靠港務局送來的食物維生。人們商議後,希望至少讓十到十六歲的孩子們前往第一區,入境簽證已經下來了。但圖蘭政府突然改變主意,決定把這艘船趕出領海。”

  馬修默默無言,他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然後呢?”

  “政府派出了兩艘駁船,強行隔斷纜繩,把‘希望之星’號拖離港口。船離開了岩石海岬,被洶湧的海流衝到了暗礁間。船上哭聲震天,乘客們絕望的注視著港口遠去,他們把床單綁在桅杆上,寫下求救的血書,但無人理會……就在這時,一發炮彈突然擊中了船舷。爆炸撕裂了船體,冰冷的海水沒過甲板,橫掃船艙,八百名乘客中只有四人生還。”

  “……是軍部做的?”

  “是的。他們聲稱在軍事演習,一發炮彈偏離了方向。誰知道真相呢?”女人冷冷道,“活下來的四個人被強製送去了難民營,其中有一名叫塞拉·米爾柯維奇的少女……”

  當塞拉·米爾柯維奇乘坐“希望之星”號來到圖蘭時,圖蘭已完全淪為敵佔區。船沉沒後,她抱著一個木桶,在冰冷的海水裡漂了三個小時,才被救生艇發現。港口的慈善工作者給幸存者送來了薑湯和厚衣服。她蜷縮在火堆旁,裹著棉被瑟瑟發抖。

  壞消息接踵而至。她的入境簽證已經過期,領事館的官員認為塞拉已經十八歲,承諾的名額隻提供給十六歲以下的孩子,即使這些孩子都已遇難。官員們比起解決問題,顯然更樂意擺脫麻煩。沒多久塞拉就和幸存者一起被送到最近的難民營,一起等待遙遙無期的簽證。

  塞拉被槍頂著後腦杓上了車,發現車裡已經塞滿了人。憔悴不堪的難民像牲口一樣擠在車裡,警笛尖叫著,卡車離開碼頭駛向中央大道。城牆下駐扎著海上軍區的部隊,再往遠處是儲油廠的廠房,林立的煙囪往外冒著黑煙。大片連綿的帳篷散布在山坡下, 周圍是十英尺高的鐵絲網,士兵端著機槍守在瞭望台上。

  塞拉的胃部一陣抽搐,本能的攥緊了欄杆。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突然從人堆裡擠出來。他從行駛的卡車上一躍而下,雙臂護著頭摔在了路上。沒等士兵反應過來,他立刻爬起來,踉蹌奔向大海。

  “該死!”車上的軍官罵了聲,立刻舉槍瞄準他。塞拉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擺頭撞向槍口,跟著就想跳車。但她晚了一步,被扯著頭髮撞在了車窗上。

  “快逃!”她高聲朝少年叫道。塞拉並不認識這個少年,但他奔跑的身影仿佛在追逐太陽,令她心生希望。

  然而少年的背影突然一個踉蹌。塞拉心頭一緊,知道他被流彈擊中了。他的腳步在彈雨中慢了下來,鮮血從後背湧出,染紅了藍色的囚服。少年踉蹌著走了兩步,臉朝下栽倒在路上,蠕動著四肢,手腳並用的朝前爬去,身下的血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轍痕。

  塞拉緊緊握住車廂的欄杆,直到骨節泛白。血痕漸行漸遠,仿佛一道鞭子抽打著她的心臟。卡車拐了個彎,駛進第一道崗哨,門前出現了一塊木牌,寫著“歡迎來到埃因奧爾”。

  卡車在門口停了下來,塞拉是最後一個下車的,頭髮凌亂,左臉腫了起來,額頭和鼻梁流著血。她下車時,軍官親密的摟著她的肩膀,朝遠處抬抬下巴,讓塞拉看清架在瞭望塔上的機槍。

  “把你們送到這裡是上面的意思,只要你敢踏出一步,就會被打成篩子。但如果你乖乖呆在營裡,不惹是生非,安全和食宿都會得到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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