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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燕的慟哭》第26章
  “我是這個國家的王。”景衍說,“你犯了死罪,但我打算給你一個機會。我會朝你射出三箭,如果三箭都沒有傷到你,你就自由了,之前的事既往不咎。如果有一支箭傷到你,你就任我處置。”

  “陛下,您瘋了嗎?”沒等費爾南多回答,領主急忙叫道,“這個男人是頭野獸,怎麽能放虎歸山?”

  “閉嘴。”景衍語氣冰冷。費爾南多定定凝視著他,他的目光卻仿佛利箭射入湖水,激不起一絲波瀾。

  “好。”他回答。

  景衍豎起三根手指,費爾南多弓起身子,繃緊全身肌肉,在心裡默念著,三、二……

  一陣疾風掠過,揚起了地面的塵沙。景衍並不著急,閑閑伸手,侍衛立刻將一把弓遞到了手上。景衍拈起一支長箭搭在弓上,瞄準了費爾南多奔跑的背影。這把弓像富家子弟捕獵鳥雀的玩具,沒人會覺得這個羸弱的國王能構成威脅,甚至費爾南多都不相信景衍有本事傷到他。

  一陣勁風尖嘯著撕裂長空,費爾南多心中一寒,抱頭就勢一滾,勉強避開這一箭。他回頭望去,箭身釘在了一株枯木上,大片大片的樹皮被箭上的勁氣震得盡數裂開,連樹乾上都有明顯的裂痕。

  景衍抬手,侍衛遞上第二支箭。他再度搭弓在弦,一星寒芒已指著費爾南多後心。

  費爾南多不敢浪費時間,全力衝了出去。強勁的箭氣險些犁破他的頭皮,費爾南多沒有停下,只在羽箭襲來的瞬間矮身錯開,依舊朝前狂奔。景衍眯著眼睛,所有人都望著男人在烈日下赤足奔跑的身影,仿佛神話裡追趕太陽的巨人。他奔跑的身影像疾風,他的腳步令大地震顫,永遠在奔走,永遠在追逐,卻永遠夠不到那輪紅日。

  那懸掛在空中,高高在上的太陽啊,為何如此吝嗇?本應平等普照眾生,為何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陽光的溫度?費爾南多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肺腑疼痛欲裂,即使張大嘴竭力呼吸,眼前仍然陣陣發黑。但他依然朝前奔跑著,想離太陽近一點,更近一點。直到汗如雨下,口渴難耐,直到疲倦得再也站不住,直到每一滴血被烈日蒸發殆盡!

  棄其杖,化為鄧林。

  費爾南多朝太陽伸出手,最後一箭卻無情的貫穿了他的肩胛,他發出可怕的悲聲,被利箭帶得翻滾了好幾圈,撞上了一塊巨石,箭上的倒刺帶著新鮮的血肉釘在石上,箭翎劇顫不已。骨裂肉穿,劇痛難當,費爾南多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他呆呆坐在那裡,不敢相信現實。

  烏雲慢慢遮住了太陽,豆大的雨點打在費爾南多臉上。雨越下越大,他跪在地上,紅著眼睛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直到喊破了嗓子,熱血從喉頭滴落,沒入貧瘠的泥土裡。

  明明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了啊!

  景衍策馬來到他身旁時,費爾南多已經發不出聲音了。時節是暮春,景衍卻披上了禦寒的貂裘,侍衛在身後撐著傘,錦緞的靴子踏在泥水裡。費爾南多木然抬起頭,細雨打濕了景衍的劉海。他彎起眼睛:“按照約定,這條野狗歸我了。”

  他拍了拍手,就有人打開一個木匣,裡面全是黃澄澄的金條。領主的眼睛都直了,忙不迭把匣子抱進懷裡,樂得眉開眼笑:“只要陛下喜歡,人隨您處置。”

  “把他帶走。”景衍翻身上馬,侍衛給費爾南多重新戴上了鐐銬。他赤著腳跌跌撞撞跟在馬後,追著景衍的侍衛隊,整整跑了一天一夜,腳掌磨得鮮血淋漓。

鐵鏈絆住了腳步,不管跑了多久,他都夠不上只有一馬之隔的景衍。  簡直預示著之後的人生——他就像愚蠢而自不量力的誇父,即使無數次倒下,都不見高高在上的太陽回過一次頭。

  急促的馬蹄聲令他從回憶中驚醒。費爾南多睜開眼睛,清涼的風從窗外吹來,帶著松脂的清香。這裡是黑石城,圖蘭王的夏宮,不是肮髒的礦洞。距離景衍把他買回來,已經十一年了。

  黑石城位於絕壁之上,背靠層巒疊嶂的群山,青衣瀉翠,風光秀美,向來是圖蘭王室的避暑佳選。幾個月以前,費爾南多奉命平叛,隻用了三天就全殲叛軍,把城鎮付之一炬。費爾南多征戰多年,對慘象早已無動於衷,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在餐桌上安然提起此事,但國王卻斥責他急功近利,做得太狠絕。自從圖蘭被佔領,兩人已經爆發過多次爭執,費爾南多盛怒之下憤然離宮,把軍隊撤到了黑石城,不管國王怎麽威脅都巍然不動。

  景衍生性高傲,從不對人服軟,但他要靠費爾南多來守住圖蘭。正是自信這一點,他才敢無視國王的命令。然而每到這個時節,肩上的舊傷就隱隱作痛。費爾南多默然凝視著臂上已經模糊的刺青,刺青是用烙鐵刻上去的,除非刮去皮肉,否則永遠消不掉了。他從行軍床上坐起來,慢吞吞的披衣起身。

  “將軍,皇宮的信使到了。”

  一名親兵策馬來到帳篷,恭敬的匯報。費爾南多冷冷道:“趕出去。”

  “您最好親眼見一見他。”

  他話音未落,帳簾就被揭開了。費爾南多立刻按住槍,男人走進帳篷,摘下風帽,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面容。是霍華德。

  費爾南多一愣,隨即屏退了外人:“埃裡溫的領袖居然親自來送信?”

  “我要去瑪利亞姆,正好途徑黑石城。”霍華德聳了聳肩,“聽說你把國王的信使全趕跑了,我就提出可以順路來一趟,替他捎個信。”

  他小心的取出一封信,火漆上刻著皇室紋章。費爾南多注視著那封信,半晌才接過,拆開讀了起來。霍華德仔細打量著他,費爾南多是典型的圖蘭人長相,高鼻深目,眼珠微微泛藍,皮膚由於日曬雨淋變成了深褐色,一道舊傷從眉間貫穿了大半張臉。和景衍不同,他是個純粹的軍人, 生性悍勇,像野獸一樣冷酷又謹慎過人。盡管他是奴隸出身,卻深得軍士擁戴,帶兵至今鮮有敗仗。

  “一群瘋子。”費爾南多終於讀完了信,臉色陰晴不定。“你們真的以為只要聯合起來,就能把駐軍趕出圖蘭?”

  “是。”

  “他命令我假意回到首都駐守,和起義軍裡應外合,攻下托蘭城。”費爾南多冷笑了一聲,把信撕得粉碎。“我拒絕,你可以滾了。”

  “你不聽聽國王給你留了什麽口信再趕人嗎?”霍華德對他的答覆並不意外。費爾南多眉頭都不動一下:“不聽,反正肯定不會是好話。”

  “如果你是個英雄,現在正是趕走外敵,爭取圖蘭獨立的時機。如果你是個梟雄,國王無嗣病危,只要趕走軍部,振臂一呼,以柯倫泰家族在民間的影響力,下任國王非你莫屬。你卻放任時機白白溜走,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我對國王的位置毫無興趣,更不打算去博個英雄的虛名。”費爾南多漠然道,“欠他的我早就還清了,現在我只希望擺脫糟心事,早日遠走高飛。”

  他乾脆的一揮手,示意部下送客。就在兩人僵持時,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響動。一個信使連滾帶爬的衝進帳中,霍華德在宮中見過他,是國王的貼身內侍。見他滿臉悲戚,霍華德打了個寒顫,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費爾南多一個箭步衝過去,拎起信使的前襟,面部肌肉急劇抽搐:“出什麽事了?”

  “將軍,您快回去瞧瞧吧!”他嚎啕大哭,“陛下、陛下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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