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
教堂裡遠遠飄來歌聲,仿佛煙霧一樣在雨幕裡飄散。盧恩倚著墓碑,沒有打傘,茫然的望著陰霾的天空。參加葬禮的人已經走了,西蒙尼點了支煙坐下,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煙頭的火光在雨霧裡明明滅滅。
天際傳來沉悶的雷聲,墓園裡有個人在同一天下葬,他的家人很多,在墓碑前哭得悲痛欲絕。盧恩突然開口道:“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什麽?”
盧恩偏著頭,輕輕眨了眨眼,一滴雨水落在他的眼睫,倏爾沿著臉龐滑落。“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為什麽人會這麽容易死去呢?”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西蒙尼把他拉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泥水,“你得振作起來,不然兩個孩子怎麽辦?”
“兩個?不對,我只有一個兒子。”盧恩自言自語,西蒙尼皺眉道:“你在胡說什麽?”
盧恩沒有回答,眼神晦暗。細雨打濕了兩人的頭髮和衣服,還有石碑前的白玫瑰。
但是它再也淋不濕塞拉了,再也不會。
第一區,特警總部。
“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蘭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來人的身影逆著光,蓬松微卷的褐色長發垂到肩上,很像某種大型犬。他揉著眼睛:“早上了?”
“什麽早上,你一個午覺睡到現在,太陽都下山了。”
見蘭斯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凱文豎起食指晃了晃:“少爺,回魂了。”
“不準叫我少爺。”蘭斯瞪著他。凱文穿著訓練服,領口敞露出大片胸膛。蘭斯不禁摸了摸,凱文的皮膚並不光滑,胸膛因日曬雨淋變成了深褐色,蘭斯能感到胸膛中旺盛的生命力。凱文由著他摸,神色很無奈:“一醒來就襲胸,你難道夢到了波濤洶湧的大美女?”
“不。”蘭斯神色古怪,“我夢到……你變成了石頭。”
凱文挑了挑眉。蘭斯摸了摸他的胸,又掂了兩下,嫌棄的說:“太硬了。”
“哪個男人的胸是軟的?”
“你可以去做手術啊。”
“又在胡說八道。”凱文失笑,用力把蘭斯拉起來,“不早了,食堂要沒位置了。”
夕陽西下,霞光在蔥綠的訓練場上鋪展開來,幾個學員還在一圈一圈跑著,教官在一旁吹著口哨。從訓練場出去就是著名的正義之路,正義之路只是一條普通的青石小路,但每塊石頭上都刻著犧牲學員的名字、年齡和去世時間,路旁松柏蒼翠。一屆又一屆學員懷著相同的理想走過正義之路,無數人的腳步磨平了過去的名字,又把新的名字刻在了石塊上。
“以前聽說有這條路的時候,就很想來走走。”蘭斯深吸了一口氣,想把這裡的味道留在肺腑。“你說有朝一日,我們的名字會不會刻在這上面?”
“好端端的,不要咒自己。”凱文敲了敲他的腦門,“老得沒用的時候死在床上,都比當烈士強多了,你一天腦子裡在想些什麽啊?”
“你為什麽要當警察,不是為了守護正義嗎?”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黑貓警長,你該從初二畢業了。”
“為什麽是黑貓警長?”蘭斯瞪著他,凱文攤開手:“白貓警長?”
“為什麽非得是貓?我又不是貓奴!”
“你是貓,我是奴,行了吧?”凱文及時中斷跑偏了的對話,蘭斯總覺得哪裡不對,仔細一想好像又沒問題。食堂裡人滿為患,凱文熟練的擠進去排隊,
蘭斯取了餐具,叼著叉子佔著座位,正等得無聊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我可以坐這裡嗎?” “當然。”
杜夫推了推眼鏡,正準備放下餐盤,凱文剛好打了飯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擠到蘭斯身旁坐下,杜夫愣了一秒,座位就被搶了。凱文神色自若的分開一次性筷子,把一個包子夾到蘭斯碗裡。
杜夫一下子笑出聲來。凱文一個勁給他夾菜,蘭斯有些尷尬,使勁踩了他一腳:“別夾了!”
凱文眨著眼睛,蘭斯仿佛看見他拚命搖著蓬松的大尾巴。他咳嗽了一聲,臉上微紅。杜夫只要了碗素面,碗裡飄著香油和幾朵蔥花。蘭斯好奇的問道:“你吃得飽嗎?”
“我決定成為素食主義者。”杜夫斯文的吃著面,“說起來,凱文的補考過了嗎?”
凱文的臉立刻綠了。他們離正式畢業只有兩個月,所有科目都考完了。蘭斯順利以第一名畢業,但凱文的理論課還有四門紅燈高掛。因為理論課考試當天他千載難逢的被分到和蘭斯不同的教室,又不幸考的是他最討厭的科目。
“蘭斯,你的刑偵學不是考了滿分嗎?要不給凱文分點分數,你們兩都能過關了。”杜夫說。蘭斯森然道:“不可能,因為他隻得了三分。”
杜夫瞬間把面湯噴了出來:“三分?”
“是啊。”蘭斯恨鐵不成鋼的用叉子猛戳凱文的腦門,“虧我通宵整理了一本要點,你腦子裡裝的是漿糊嗎?”
“我明明努力把卷子填滿了,一定是閱卷老師嫉妒我比他長得帥!”
“閱卷老師是個女的,年紀可以當你媽了,你難道甩過她?”蘭斯冷冷道。凱文打了個寒顫,跟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坐下,手放在膝蓋上,小聲說:“我……我就是不擅長背誦嘛。”
“要是你一直畢不了業,今後就得和蘭斯分道揚鑣,這樣都做不到嗎?”杜夫問道。凱文的動作頓住了,臉上微微發白。蘭斯正想開口,杜夫吃完了面,放下筷子:“給你指條明路吧。你知道最近特警總部在警校招人嗎?”
“出什麽事了?”
“聯盟打算武力介入圖蘭戰爭。”杜夫說,“開戰以來聯盟雖然一直在雙方調停,但收效甚微。由於傳染病蔓延,現役部隊的警察都不願去圖蘭,不得不破例招募在校學員。這次任務非常危險,就算你全部得了零分,只要有命回來都是特警了。怎麽樣?是不是非常適合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又不會得病的笨蛋?”
凱文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聽到最後恍然大悟:“你只是在趁機罵我吧?”
“我可沒說是你。”杜夫一句話把他噎了回去。凱文正想開口,蘭斯一個手刀劈在他的腦門上,溫柔的笑了:“你以為可以不用背書了嗎?”
“……”
“明天就要補考了,我會親自操練你,直到把所有知識塞進你那空蕩蕩的腦子裡。”蘭斯把碗筷放進收納盆,拎著凱文的耳朵把他拽出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