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也算好茶?陌上閣的茶確實不算少,但今天拿出來的,只不過是中等的而已,那些上好的,白茗一般也不會拿出來。
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就算有貴客來,他也不一定會拿出來。
這比起他歸墟的那些不計其數的好東西,這又能算得了什麽?
或許是許久沒見了,現如今的熙洛,可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啊。
“怎的?你那絕海歸墟,居然還能容不下人?說來聽聽?”公子愣了愣神,只是皺著眉,一時間沒理解過來。畢竟,歸墟客滿,這可是頭一回聽說。
“你們地府都能客滿,歸墟又為什麽不可以?”頓了頓,熙洛看著眼前的公子,輕笑一聲,道:“這規矩,我想著阿茗應該不會陌生才對吧。”
聽到這話,公子不禁一愣,待到回過神來,方才淡然一笑,道:“那是自然,記憶頗深,又怎會輕易忘記呢?”
兩人突然都不開口說話了,愣了許久,素漓又添了一壺新茶。
“看來你那歸墟也不太平,這些年竟然死了這麽多人,該不會是為了業績故意讓人家翻船的吧?”公子突然開口打趣道。
“怎麽會?我歸墟從來不需要業績這東西,倒是你地府,黑白無常沒少做勾魂之事吧!”熙洛自是不能理虧,也打趣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問問他們。”
……
看著眼前此情此景,素漓也屬實無奈,但也是不敢插一句嘴的。
很明顯,熙洛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過去的事,這也算是明狠狠地戳著公子的痛處了,但是他不能說什麽,畢竟現在,是公子有求於他。
公子說過,不能招惹到客人。估計一開始就已經猜到了來人會是熙洛。
“怎麽,所以那人,你們是不收了?”
他所指的人,應該就是漁村的那個王二了。
“怎麽?影響你生意了?不如把他交給地府如何?反正我這邊裝不下的,都是要過渡給地府來管的。”
熙洛抬眼望向公子,正好對上公子的視線。他的臉上笑意不減,鮫人獨特的藍色眼睛,很好看,熙洛的眼中更是多了份深邃,像是無底深淵。
熙洛性情很是古怪,很少有誰能摸透他的心思,即使是認識他很久的白茗,也不敢輕易做出判斷。
“交不交給地府那是你們那邊的事,我本來也就管不著,但是你的確影響到我做生意了,本來還在想著這次說不準能弄到一顆鮫人淚的。”公子輕笑一聲,舉起面前的茶杯,抬眼示意著熙洛。
“鮫人淚?你要這玩意兒作甚?”熙洛笑笑,也舉起了茶杯,素漓已經為他們添好了茶。
“怎麽?你是經常見,我又不常見,世間我沒見過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多了去了,我當然也想討一顆來玩玩兒。”公子淡然一笑,輕聲道。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素漓沒有插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默默站在一便,為他倆添著茶水,馬上,茶壺就快見底了。
“怎麽,你們就已經喝起來了?”一個聲音傳來,它仿佛來自於深淵之下,深沉而又浩瀚。
澤蕪帝君,來自絕海的古神。
“恭迎帝君!”公子與熙洛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又同時單膝跪地右手折放在胸前,頭微低,沉聲恭敬的說道。
澤蕪帝君,掌管整個絕海,跟冥帝在地府的地位一般無二。
死在深海裡的人,靈魂會去往歸墟之城,而歸墟之城,也是地屬絕海,而那裡的主神,便是這澤蕪帝君。 “在這兒,就不用這麽多禮數了。”帝君的聲音在兩人上方再次響起。
兩人站起身,眼前突現一團玄色煙氣,化開時,煙霧中多了一個身穿深藍色交領上衣,大袖上是刺繡的藍色蛟龍,配上玄色下衣,下擺外加白色浪卷加持,手握淵凌扇,這不就是澤蕪?那個單身了幾百萬年的老男人,(鴨,跑偏了……咳咳)那個在海裡浪蕩了幾百萬年的男人。
準確來說,是神,上古之神。
“怎麽,如今喝茶都不帶叫上我了?”帝君折扇一開,旋身坐在後面的椅子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衣袖。
“臣不知帝君大人駕到,真是有失遠迎啊~”帝君一來,熙洛沒有了剛才那般桀驁,開始變得拘謹恭敬起來,畢竟如今要面對的人,是他的頂頭上司。
“這是怎麽了?怎麽又開始循起禮數來了。”
說出這句話的,居然是一邊的扶蘇。他站起來後,便自覺走到了一邊坐下了,他從來不拘小節。
“茗兒說的對,在這裡咱們就不必拘禮了。”帝君接話道。
說罷,熙洛慢慢靠近扶欄邊的桌椅,拉出椅子便直接坐下。
素漓見狀,提起桌上的差水壺,走到長廊的盡頭,對下人囑咐一二之後,將水壺遞了過去。
按照澤蕪的習慣,一般來說,都是飲的桃花醉。
一壺桃花醉,一盤桃花酥,足矣!這不就是他最愛的嗎?
“怎麽?我許久不來,連桃花醉也沒有了嗎?”澤蕪循著素漓離去的方向望去,卻見素漓許久沒有回來。
“怎麽會,放在地窖中,這桃花醉啊,是放的越久才越好喝……”
抿了口茶,扶蘇繼而說道:“對了,剛說到哪而來,那個王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都把我給整糊塗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他倒是蠻想看看澤蕪怎麽說。熙洛說話不說全,聽的直叫人牙癢癢。
“怎的,現如今,你都開始管起這些俗事來了?”澤蕪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扶蘇不得不去想著,這帝君就是為了這個事情而來的。
“難道,帝君若不是為了這事,才突然來我這裡拜訪的嗎?”扶蘇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輕笑一聲,說道。
“人我還是得收的,只是暫且先放一放他,緩解一下我歸墟的壓力。”頓了頓,一眼瞥見素漓正好端著東西走了過來,眯了眯眼,笑道:“畢竟這是規矩就是規矩,若是為了他打破,熙洛也不好跟下面的人交代。”
扶蘇抿著嘴,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只是看著眼前這個孤傲的男人,不再說什麽。
這規矩是死的,他自然知曉。
“行了,都別愣著了,酒都已經上桌了,不喝一杯先?”澤蕪憋了一眼正在發愣的扶蘇,笑道。
“其實,你若是想在人間遊歷,與其守著這茶樓還不如去做江湖浪客,那可比這有意思的多。”這話,是澤蕪對白茗說的。
當然,也不止他一個人這麽說。
“怎麽?這事兒,你真接下了?就為了一顆珠子?”
熙洛這才說起這個事情?這難道不是他來此的目的嗎?
“是,前幾日他女兒來尋過我了,我也答應了要做這筆交易。”扶蘇小抿一口酒,緩緩說道。
“交易?你跟一個小姑娘做的哪門子交易?”熙洛輕笑一聲,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打趣道。
“你又在想什麽呢?我是這種人?我要的東西,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剛跟你說的,你可別翻臉不認帳,還反咬我一口!”
扶蘇不禁皺了皺眉,心想:這人到底又在搞什麽名堂!
“不就是為了顆珠子嘛,讓熙洛給你一顆不就好了,你呢,也就不必再管那凡人的事了。”
澤蕪說的倒是輕巧,可扶蘇的臉色卻是凝重起來了。
“他要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鮫人淚。”熙洛肆笑,把玩著手裡的茶杯,顯得有些猖狂了。
“這話怎麽說?”
“絕海鮫人淚——”
熙洛的話,讓澤蕪略帶震驚的凝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絕海鮫人淚?他果然還在想著那件事,堅持了這麽久,果然是為了他!
絕海鮫人淚,是歸墟之中上岸的還願鮫人所流的真情之淚所化而成。
若他的顏色是一顆深藍色的,如琉璃一般美麗,那便是絕海之淚,倘若你拾到的是暗紅色的,如瑪瑙一般,那便是絕情之淚,最後便是黑色,十分有光澤,那便是欲望之淚。
而公子所要的,便是這三顆。沒錯,他這三種,他都需要。但是這次若是真的交易成功,他也只能得到那顆絕情之淚。
“怎麽?是不相信熙洛會有這三顆珠子嗎?”澤蕪笑笑,放下茶杯,輕輕在桌子上敲打著節拍。
聽完此話,公子臉色才漸漸緩和,又露出了笑臉:“他若是有的話,那我便直接問他要了,怕就怕啊,不是我不要,而是他不願給我。”
“我可不是這種小氣之人。”熙洛聽著扶蘇的話,笑著接道。
“行了,熙洛也就是嘴上不饒人,不願吃虧,但你還不知道他嗎?嘴硬心軟罷了。”帝君笑笑,這直接揭老底的事,也就他老人家做得出來。
“所以,那人你何時帶走呢?”小酌一口,扶蘇淡然的問道。
“滿月而歸。”丟下這四個字,兩人便離去了。
風拂過,夜裡顯得有些清冷,不覺間,這閣樓之上只剩扶蘇和素漓兩人。
“他們走了?”
“是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