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時羨魚心裡甜甜蜜蜜,睡不著覺。
她翻了個身,想起臨淵定定望著自己的眼神,那麽專注,那麽認真,仿佛他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瞳裡只能裝下她一個。
她又翻了個身,想起臨淵握住自己的手,動作那麽輕柔,掌心那麽溫暖,仿佛要與她手牽手一輩子恩恩愛愛不分手。
她把自己整個兒蒙進被子裡,啊啊啊心裡有個小人兒在尖叫!
好激動!
會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怎麽辦、怎麽辦,終於有男孩子喜歡她了!雖然不是個人……但,她不介意,愛情這麽神聖,本來就不應該受到種族限制!
就是不知道,和妖獸談戀愛需要做些什麽準備,人生觀、價值觀,還有尺寸什麽的能契合嗎?哎……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這麽快確定關系,是不是有點不夠矜持?
而且他還失憶呢,萬一他以前有配偶怎麽辦?萬一連孩子也有了怎麽辦?
真愁人!
時羨魚在被子裡滾來滾去,一時開心一時憂愁,各種各樣的情緒紛至遝來,難以入眠。
而後她又想,自己能活多久都難說,一旦沒了願力支撐,說不定哪天她就要去見曾曾爺爺了,所以何必去想什麽天長地久呢?
做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享受當下!
這麽一想,她頓時覺得自己豁達了,連帶著人生格局都好似變大一樣。
時羨魚緩緩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
睡吧、睡吧,明天又將是美好的一天……
…………
屋裡寂靜無聲。
時羨魚輾轉反側,莫名睡不著。奇怪,明明很困,怎麽睡不著呢?
好像有些過於安靜了,靜得……她心裡發毛。
那種被暗中窺視的感覺隱隱約約又回來了……桌腳邊,房梁上,屏風後,還有窗戶和門縫裡,四面八方都像有什麽東西在看她。
怎麽回事?
時羨魚實在睡不下去了,這種被盯著的感覺太不好受,後背發涼,被窩都暖和不起來。
她坐起來,下床穿鞋,床邊有一張腳踏,剛把腳放上去準備穿鞋,就看見木頭腳踏凳上凸起一塊,木質表面有一層薄膜似的東西翻開,然後露出一隻手掌大的眼睛!
時羨魚:“…………”
她裝作沒看見,穿好鞋,起身往門的方向走。
剛走兩步,看見屋內地磚上翻開兩三隻眼睛,那些眼珠子轉了轉,全都直勾勾盯著她。
時羨魚看向房門,門上也長著幾隻眼睛,她的余光掃過,發現牆上、桌上都有眼睛,她屏住呼吸,略微抬頭——
房梁柱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
時羨魚覺得她不行了。
膝蓋軟得使不上勁,別說她現在一步都邁不出去,就算是邁出去,她也不敢用手去碰那扇長了眼睛的門!
“救……救命……”她緩緩吸氣,一攥拳頭,使出全身力氣大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尖叫聲穿透房屋,不僅讓臨淵和沈逍聽見,許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聽見了!
房門嘭地一聲被撞開!
臨淵第一個出現在門口,時羨魚一見他就像有了膽子,也不管會不會踩到地上那些眼睛,嘴裡啊啊啊啊就撲進他懷裡!
隨後沈逍也來了,許郡守、許夫人、許相芸和許清風,連帶著一些家奴仆人全都來了!
沈逍進屋巡視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出來問時羨魚:“發生了什麽事?” 時羨魚從臨淵懷裡抬起頭,神色驚惶道:“屋裡好多眼睛!地上、牆上、房梁上全是!床上也有眼睛!”
她這樣一說,許家人與仆人都被嚇到,不約而同往四周退了幾步,唯有許小姐膽子奇大,非但沒退,還走上前伸著腦袋往屋裡瞧。
“沒有啊。”許相芸狐疑的蹙起眉,“哪有眼睛?屋裡什麽都沒有,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時羨魚瞪大眼睛辯駁:“我都沒睡著!”
沈逍一言不發的再次走進屋裡,環視四周。這廂房是許家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房間,平時沒有人住,但也定期打掃收拾,故而室內乾淨整潔,沒什麽髒東西,他也沒感覺到任何妖氣。
但是時羨魚不會無緣無故受驚,她既然能感應靈山的方位,也能聽見怨靈的聲音,那麽看到幾隻眼睛,自然也一定有內情。
沈逍在屋裡查看幾圈後,目光最終落在屋裡的房梁上。
他使出火符,用火點亮房間裡的燭台,然後單手拿一根蠟燭,彎腰跳到梁上。
眾人站在房門外,正想細看他的動作,便見他手持蠟燭跳了下來,走到門外,手裡多了一個紙人——
紙人是白色的,不知道從什麽紙上剪下來一個人形的紙片,正中間的位置畫了一個很大的眼睛。
“此物,乃是傀儡術。”沈逍把紙人放置於燭火上,很快燒成灰燼,“傀儡術是妖道慣用的術法,畫上眼睛,是起監視之用,並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傷害,只是從此以後一舉一動,都會被監視者看得一清二楚。”
時羨魚聽得頭皮發麻,愈發往臨淵懷裡鑽,“……為什麽要監視我?”
沈逍面色沉著的望向宅院另一側,說道:“也許,並非是為了監視你,而是監視整個許家。”
大家心中駭然。
許大人驚道:“依道長的意思,您是說……這,這座宅子的每間屋子,都被人用傀儡術監視著?”
沈逍沉聲道:“許大人莫急,且等我去許小姐的閨房查探一二。”
他轉身大步往外走,許相芸愣了愣,隨後臉色忽變,趕緊追上去!
“我房間裡沒眼睛!不用看了!”
“有沒有眼睛,在下一看便知。”
沈逍腳下如生風,看著動作不快,卻眨眼睛就走出去很遠,許相芸不得已,只能牽起裙擺在卵石小徑上跑了起來。
其他人見狀,也陸續跟上前去。
到了許相芸的閨房,沈逍直接推門而入,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窗前桌案上一幅水墨畫上——
那水墨畫上,畫的是青山城外的河岸垂柳,筆畫飄逸靈動,頗有意境,但是畫著畫著,像是心浮氣躁一般亂塗亂畫起來,畫到最後,直接用粗大的毛筆圈了一個烏龜王八蛋,龜殼上狠狠寫了兩個字:沈、逍。
沈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