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用這樣的方式進入闊別一年的洛陽城,睡在一口簡陋的棺材裡!
還好陳生他們足夠細心,雖然棺材簡陋卻不狹小,下面墊著足夠厚的茅草,躺在上面也算是舒適安逸。
張叔躺在棺材裡,聽著洛陽城裡四衢八街傳來各種此起彼伏的聲音,久違城市的繁華,以前都是用眼在看,如今是用耳來感受,倒也是另外一番滋味。
“總算是回家啦!”進入城門後,騎在馬上的夏雲忍不住開心的大叫起來。
一旁的冉兒連忙小聲製止道:“雲雲,別激動,別忘了張叔還躺在棺材裡呢,你這樣子可不像我們已經失去張叔的感覺呢。”
與此同時,在前方的夏河也回頭警告似的看了夏雲一眼。
“哦!”夏雲恍然過來,硬生生地把激動開心的笑臉給收了回去。
嘴巴一撅,這憋屈的表情煞是可愛。
冉兒看著也差點笑起來,連忙用手捂住嘴。
這時,冉兒突然覺得有一道犀利的目光掃過自己,順著感覺的方向望去,只見是一茶坊的二樓窗口,窗口內空蕩蕩,不見任何人影。
難道是自己多心啦?冉兒想著,心裡卻升起不安的感覺。
……
洛陽,絲綢之路的東端,是當今大隋的都城。
這座城市經歷了無數次的兵家之爭,宏偉的宮殿,繁華的城池,在成為兵家對壘的戰場後,幾度化為丘墟,如今又再一次的昌盛繁華起來。
陽光下,綠瓦紅牆之間,那飛簷橫梁、那迎風飄蕩的商鋪旗號、那來來往往的車馬駱駝,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無一不顯示著這座城市的繁榮及大隋的盛世。
……
夏家,一開始是經營米糧而起家的,數十年來為了在戰亂中求得穩健發展,不斷拓展各行各業的產業,後又因國家政治的安定而得以穩健經營。
經過幾代人的努力,造就了今日夏家殷實的成果,不但能堪稱一方首富,且風評一向很好。
……
在夏家收到商隊今天即可歸來的消息後,老門房福伯一大早就在巷外翹首以待。
盼啊,盼啊,總算在午後十分盼到了商隊的身影。
“啊!來啦!來啦!……這可總算是回來了!”老門房福伯聲若洪鍾地大叫著,在奔向商隊的同時,也招喚了一名利落的小廝進去通報。
少主和小姐,總算是平安歸來。
一年多了,路途的艱辛、思鄉的情緒,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有體會。
跟隨商隊歸來,乍見家門依舊,夏雲有點恍惚,這一年來途中所有的一切,仿若夢境一般。
一時之間心緒波動難以抑製,淚水不期然地湧入夏雲的眼眶,然後溢了出來。
門房福伯奔到夏河馬前,牽住韁繩讓夏河下馬,他則直躬身嚷到:“少主,你們總算是回來了,回來了。”說著不禁老淚縱橫。
門口的其他小廝也機靈的衝過來,幫忙牽馬、扛行李。
叫嚷聲早已吸引出了所有早已在焦急等待的眾人。
首先奔出來的卻是太夫人,也就是夏河的奶奶,。
只見她一手促著拐杖,另一邊由婢女扶著,腳步穩健地直奔過來。
夏雲見到奶奶,未語而早已淚流滿面,如乳燕投林般直直奔如太夫人懷中,抽泣不已。
“奶奶,雲雲回來了,雲雲回來了!奶奶,想死雲雲了,雲雲可想可想你們了!”夏雲把頭埋在太夫人肩上哭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奶奶也想死你們了!”太夫人摟著夏雲,也是滿眼的淚水。
自他們離開之日起,沒有一日不牽掛著這兄妹倆的。
隨之而來的是夏河的叔父——夏慔傑。這人四五十歲的樣子,長著一幅儒雅的面孔,但因長年經商,給人感覺卻是精明有之,爾雅從容不夠,看身段也是長年習武之人。
“叔父!”夏河見夏慔傑走來,拱手叫道。
夏慔傑點頭,抬手拍了怕夏河的肩膀,笑道:“不錯嘛,還長得更結實了,祝賀你利歸來!”
說著又拍了拍夏河的手臂,念叨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呀!”
這就是親人之間的感情嗎?冉兒呆呆的看著不斷有人圍過來,訴說著離別的牽掛和回來的喜悅。
老夫人緊抓著夏雲的手準備往回走,這才發現夏雲身邊站著一位美貌的胡人女子,疑惑道:“這位是?”
“她叫楊冉兒,父親是中原人氏,母親是波斯人,因為一場變故,冉兒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於是我便邀約冉兒與我一同回中原,與我作伴。”
夏雲簡簡單單介紹完,轉向冉兒道:“冉兒,這是奶奶!”
“奶奶好!”冉兒對老夫人微微行禮,甜甜地叫道,
“好!好!好孩子,以後就把這裡當作自己家,不用生分!”老夫人面帶微笑,慈祥而親切的對冉兒道。
望著老夫人的笑容,冉兒心裡洋溢起暖融融的感覺。
這笑容,讓她想到了拉斐爾,他的笑容仿佛天地之間無一不美好,無一不祥寧。
他那純摯而溫馨的笑容,好似流瀉出光彩一般,隨時吸引著冉兒的目光。
拉斐爾,你可還好?
冉兒抬頭望向天邊,這一刻,她突然好想念好想念他……
……
見大夥擁著老夫人和夏雲進入大門之內,夏慔傑這才疑惑地問道:“衍清呢?我怎麽沒見到他!”
“張叔他……他……走了!”夏河一臉悲痛的樣子。
“什麽,他走那裡去了!”夏慔傑不太清楚道。
“叔父,張叔他像父親一樣離開我們了!”此時的夏河是一臉的悲痛欲絕,他指著身後不遠處,那口簡單的棺材道:“張叔躺在那裡,可是他再也回不來了!”
“怎麽會這樣?”夏慔傑無法接受地問道:“衍清他發生什麽意外了?”
“叔父為何認為張叔是發生意外!”夏河問道。
“衍清他醫術了得,若是一般病痛定要不了他性命,可是意外,那就真的煩不勝防啊!”夏慔傑沉浸到悲痛之中,一年前他痛失兄長,一年後,衍清卻又隨大哥而去。
“是我大意了,才讓賊人有機可乘!”夏河自責道。
這時,老門房福伯又急匆匆地往大門內跑出來,叫道:“少主,二爺,老夫人叫你們進去呢!”
“這就來!”夏慔傑回應道。
然後收起了臉上悲傷的氣息,低聲對夏河道:“母親自從收到你們快回來的消息後,便一直親自張羅著等你們兄妹歸來為你們接風。如今夏家上上下下都來齊了,大家歡喜著要慶祝你們平安歸來。衍清的事就暫時瞞一瞞吧!今晚就讓你奶奶開心開心,過幾天再跟她說明情況吧,這一年來也真是苦了她了。”
“是,都聽叔父安排!”夏河恭敬道,也收起了臉上悲痛的情緒。
“陳生、徐護衛”夏河轉頭吩咐道:“你倆把棺材從後門抬進去,好生安放。”
“是!屬下這就去辦!”兩人同時回答道。
“嗯,還有!”夏河想了想又吩咐道:“這一年來,兄弟們都辛苦了,你倆安頓好後,一人留下來守護著張叔的棺木,另一人去帶領兄弟們好好放松放松,你倆商量安排就行!”
夏河交代完,便和夏慔傑一起走進夏家大門……
……
洛陽城北,一處僻靜的院落內,莊嚴素淨的議事廳中,坐著三個人。
沒錯,首座的就是來自魔域的魔王艾德雷森。
自進議事廳後,他一直緊抿著弧形優美的嘴唇,他不開口,廳內一片蕭然。
而另外兩人,赫爾曼和科斯塔都在斟酌要如何打破王的沉默。
“王!”科斯塔率先打破了沉肅的氣氛。
艾德雷森挑了挑眉,示意他開口。
自昨日抵達洛陽之後,艾德雷森就把自己關在屋內,一直靜心療傷,直到先前兩人硬是把他請到議事廳,說是初來乍到,一些相關及要注意的問題必須要給他先講清楚。
這讓艾德雷森很是不耐煩。
科斯塔沒理會艾德雷森的不苟言笑,直勁說道:
“王,請您記住了,從今以後,我們所住的這個地方叫做:雷府。
在洛陽,包括在這東方大地上,您就是從波斯而來的商人,您的名字叫雷森。
在雷府上下,除了我們自己人外,我還請了一些當地的凡人做府上的雜役和女傭,人多嘴雜,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此刻開始,我們都稱呼您為:雷公子!”
艾德雷森扯出了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雷公子!”
“公子,這是東方對男子的敬稱!”科斯塔解釋道。
好吧,管他奇奇怪怪,一個稱呼而已。
何況自己也許就不會與這些東方的凡人打交道,只要自己的傷勢得以恢復,就會立刻回到魔域。
“那其他的呢?”艾德雷森問道。
科斯塔道:“王!哦,不!雷公子,您只需記住我剛剛說的這些即可,其他的我都會安排妥當,不用勞煩公子您操心。”
艾德雷森不置可否的揚了揚飛揚的劍眉,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他沉吟著問道:“魔域那邊什麽情況?”
“王,呃,雷公子!天界並未來犯,一切平靜的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赫爾曼恭敬的回答道,要改口叫自己的王為‘雷公子’,好像他也不太習慣。
“那就靜觀其變吧,天界那位不可能沒有動作的!”艾德雷森說完就閉上眼,這並非疲憊,而是在他思考一些事情時,向來都是如此。
這一來也代表結束話題,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
科斯塔與赫爾曼也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中,議事廳再度恢復沉靜。
此刻,赫爾曼腦海裡不由浮現出在大雨中見到的那個紅衣女孩,今天在洛陽城中探訪時,他又見到了她,雖然這次她穿的是一身白衣,但是他不會認錯的,這美麗的東方女孩的身影、相貌,早已深深印到他的心中。
不過,讓赫爾曼奇怪的是,那東方女孩身邊的另一個女孩,明顯不是東方人,波斯人?突厥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何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到底是在那裡見過呢?
赫爾曼搖搖頭,肯定是見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什麽見過……
……
哇,從來不曾這樣痛快地洗過澡!
冉兒泡在碩大的浴池中,讓溫暖的水浸遍自己的每一寸肌膚,舒坦的感慨著。
晚餐後,夏河就和他的叔父離開去處理商隊的事,夏雲和一眾親人們寒暄了一會,便帶冉兒來到此處。
來到這裡後,冉兒的眼光首先就被那淡黃色的光芒給吸引住了。
不是燭光!
浴室內的每一棵柱子上都鑲嵌著一顆挺大的珠子,淡黃的色澤,映著浴池四周的輕紗,將整個浴室點綴得如幻境一般。
這是夜明珠,冉兒知道。
有一些夜明珠,因形成時間長久而產生了自己特有的靈性,天使們若是尋得,一般會用來裝在自己的法器之上,除了美觀之外,還能加成自己的神力。
在人間,這東西肯定也是稀世珍寶。
唉!冉兒不由感歎。
夏家果真有錢啊,而且他們還聰明得不當財物的奴隸。
這正常都會被小心珍藏的寶貝,竟被他們拿來做照明使用。
不過在人間,夜明珠的功用本就是發光而已。
……
而泡在浴池另一端的夏雲卻在納悶的打量著冉兒。
很是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才是出門在外一年多點,就被曬成了慘不忍睹的小麥色的皮膚。
而冉兒生長在大漠中,卻是如此的白淨。
真是讓人羨慕嫉妒呀!
“冉兒,你怎麽就曬不黑呢!”夏雲不服氣的問道。
“啊?”冉兒一時不能理解,瞪大眼睛問道。
“還有呢,為什麽你被‘赤豔’咬了也沒事呢?”夏雲突然又想到這個。
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不但曬不黑,還不會中毒。
冉兒被夏雲問的又是一愣,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
“回頭一定讓張叔好好給你看看,說不定你是百毒不侵呢!”夏雲說笑道。
卻突然想起張叔來,於是悄悄對冉兒道:“冉兒,你洗好了嗎?好了我們去看望一下張叔嘛, 都躺一天了,一定累得不行!”
“早就好了呢,只是舒服得不願意起來。”提到張叔,冉兒連忙站起身來,準備去穿衣服。
她不明白為何夏河要讓張叔裝死,但是夏河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走!走!我們悄悄地去看看!”夏雲也爬出水面,邊穿衣服邊小聲道。
不一會,就見兩個瘦小的身影偷偷摸摸地往後院跑去。
沒想還沒走到後院院門,便被徐護衛給逮個正著。
見有人突然站到自己身前,夏雲嚇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後來發現擋住自己去路的是徐護衛,嘴一撅,小聲叫喚道:“你想嚇死人呀,快帶我們去看張叔!”
見是這兩個女孩,徐護衛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把她們帶進後院。
“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兩人走到屋簷下,聽見夏河壓低聲音否決張叔的提議。
兩人對望一眼,很默契的停下腳步,沒有進屋打擾夏河和張叔的對話。
隨後又聽張叔道:“這龜息丸可以讓我在三十六個時辰內呈死亡狀態,只要落葬後在時間之內,把我挖出服了解藥即可。”
“不行!”夏河依舊不同意道:“整個過程無論那裡出一點差錯,張叔你都有危險。敵暗我明,我不敢保證能做到萬無一失。”
“必須是真實的我,才是讓人無法察覺的最佳方法!”張叔堅持道。
“不行!”夏河還是不同意。
這時,冉兒突然推開門走進去道:“我有一個主意!”
……